?尽管还有一些细节未曾披露,但事情的真相,已经大致浮出水面。从第一眼看到他,耐维尔就觉得表里不一的苏丹,才是真正的幕后操纵者。
现在明白过来,大概为时已晚。苏丹清脆的击了两掌,刚刚束缚住耐维尔腿脚的紫色魔法阵,陡然扩大了数百倍,仿佛整个世界,都成为那团紫色中的镜像,无论如何庞大,都不可能超越其勾画出的“镜框”范围。当然,在这样一个魔法幻化出的异空间里,耐维尔的房间也就不存在了。
除了一直没有离身的暗金短剑“瑞克撒特的挽歌”,耐维尔平素使用的东西,就只剩下了赫拉迪克方块。他连想都没想,两步便跑到了盒子的旁边,一把将它抓了起来。
“主人,你想召唤出魔法元素对抗我们吗?”根本看不到面部表情的苏丹,仿佛是在阴阴的笑着,“恐怕你还没有掌握召唤他的要领,不如让您忠实的仆人代劳,将那个综合意念体召唤出来吧。”
苏丹话音刚落,耐维尔手中的盒子突然毫无征兆的窜出了一注蓝白色的喷泉。如水一般的魔法凝结体,溅落在他的脚下,渐渐向内聚在一起,而后由脚到头,融为一个清瘦的人形。还是那双白色的眼睛,直盯着耐维尔看,但被注视的人,却惊诧的从其中看出了一点不一样的色彩。
就像是一滴朱砂染料,滴落在清澈的泉水中,慢慢扩散开来,白色的眸子渐渐被染为淡红、桃红、玫瑰红、直到血红!耐维尔的手猛地一抖,魔法元素栖身的赫拉迪克方块,坠落在地上。
“还认得我吗?”红瞳的魔法元素发出了沙哑的鬼声。
“米纳格鲁!”耐维尔几乎咬碎了钢牙,他所看到的这个魔法元素,原来是双子中代表邪恶的一方,米纳格鲁。可是,这个家伙不是已经被燃烧法力的恶魔领主重创,然后由赛琳娜和爱莉联手干掉了吗?为什么,他竟然能好好地站在自己面前,而且,米纳吉斯去哪里了?
“你惊恐的神情告诉我,你想要知道我那个没出息的兄弟的下落,是不是?”米纳格鲁突然身形一晃,就像是细菌的无性繁殖一样,一个和他几乎一模一样的个体,从其身后慢慢的裂变出来。但是,那个复制品就像一个没有生命的人偶一般,无力的摔了下去。
“你们对他做了什么?还有,你这家伙究竟是怎么活过来的?!”耐维尔恐惧的圆睁二目,扯直了嗓子大声喝问道。
“你不是一向对自己的智商很有自信吗?自认为比以前所有的缔造者代理人都要聪明,不如你猜猜看?”米纳格鲁好像有的是闲工夫戏耍耐维尔,阴阳怪气的说道。
什么?这么自恋的想法,他曾经有过吗?耐维尔眉头紧皱了一下,该不会是那一晚,自己内心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时,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口了吧?可就算是那样,也是无稽之谈啊!他从来也不敢妄言,自己就是那个最聪明的家伙吧?
不过,米纳格鲁充满嘲讽意味的挑战,令耐维尔萌生了很少会撞上心头的好胜心。他哆嗦着眼角看了看趾高气扬的魔法元素,狠狠啐了一口唾沫:“我想,大概这件事与无所不能的苏丹阁下,有直接的关系吧?”
“哼哼,有意思,不如你再往下猜猜看。”米纳格鲁好像并不惊讶耐维尔会想到这些,而是继续挑战着他的忍耐极限。
“其实我在见到你伪装的米纳吉斯时,也感到非常纳闷,似乎我们交谈的字里行间,总有些不对劲的地方。可你所说的与苏丹的自述太过一致,两相印证,我也没想明白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耐维尔顿了一顿,然后便像个大侦探一样,挥手指向了米纳格鲁的鼻尖,“现在我想通了,这里面有一个不太容易察觉的矛盾!如果你与苏丹并没有接触过,怎么可能对他知根知底?要知道,你们魔法元素双子,可是几百年前赫拉迪姆兄弟会法师的集体意志化身,而他苏丹,却是缔造者降临庇护所之后,才由异化的神圣魔族君王,抛弃肉体转化而成,不过就是最近十几年的事情。所以——你们在最近一段时间,必然有过极其亲密的接触,我说的有一点差错吗?”
“不错,但是你并没有切中整个事件的要害。”米纳格鲁看了看苏丹,然后对耐维尔说道,“记得米纳吉斯曾经对你说起过,我们之所以能够逃离法师守护者尤纳拉瑞斯盘踞的秘法高塔,是因为一个暗影力量的干涉。他也曾对你提到,暗影是缔造者的仆从。这些话虽非我亲耳所闻,但我们毕竟是意志相连的,一旦我从他的身体里面获得重生,他做过什么我全都会知道。哼哼,看来你的脑袋,也并不是像你自己想象的那么过人,连这些重要的线索你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暗影?仆从?”耐维尔将目光转向了轮廓比米纳格鲁硕大好几圈的苏丹,脑海中忽然闪过了一段似真似幻的梦境——两个蓝白色的混沌体,彼此纠缠厮斗,最终,那个大块头的家伙,以“第七圣印”降服了对手——天哪!那不是梦!而是苏丹在接近自己之后,第一时间除掉了可能暴露其身份的米纳吉斯!
“不错,我就是那个暗影。”苏丹阴沉沉的笑了一下,身体的颜色似乎也在配合变得愈发压抑的气氛,更加黯淡了一点,“我的全名,就是暗影苏丹,而且我确实是缔造者的仆从,但也是神圣魔族真正的君王!如果缔造者不选择与我合作,而是听命于守护者的摆布,那么我的做法就是——以极端手段,将他们未成形的力量,纳为己有。虽然能够被我击败并吞噬的缔造者,力量都还不值一提,但是,正因为多年以来我不断收聚着这些零散的力量,尤纳拉瑞斯才会在上次的决战中,屈服于我的力量之下!”
“你居然干掉了法师的守护者?”耐维尔缓缓地摇了摇头,“我的怀疑果然没错,你从来都是守护者们的敌人!”
“那又怎么样?哼哼……”终于露出真面目的暗影苏丹,瞥了自己身边的米纳格鲁一眼,“至于我是如何复苏米纳格鲁的,其实这很简单。我从与缔造者们打交道的过程中,学来了一样非常有意思的本领,那就是将人的意志分解为善恶两面。无限扩大欲望和恶念,可以为一个人制造出另一个‘自己’。这恰好与魔法元素的生成方式异曲同工,所以,我就借用米纳吉斯的力量,复活了他的兄弟。”
“明白了。”耐维尔点了点头,恨不能生吞了眼前这个骗得自己团团转的狡猾家伙,“那你为什么不干脆制造一个充满欲念的我,然后把我的本体吞噬掉,这岂不是更省力气,也可以保证未来的计划万无一失吗?我不是圣人,你们应该看得出来,我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带着欲望的气息。”
“可惜啊,这种从缔造者们那里学到的东西,是无法应用到你们身上的。”苏丹叹了口气,“不过你还是有些误会了,我们要你做的,是与我们合作,而不是就此闹僵,刀兵相见。我早就对你说过,如果你接受做我的主人,那么我就永远是你忠实的仆人,神圣魔族的副君,绝不敢擅越一步。虽然能够驾驭我的缔造者代理人并不多,但是阿努比斯、阿提拉、布莱克等等你所知晓的众位,还是成功做到了这一点。”
“阿提拉?是那个野蛮人吗?”耐维尔隐约记得,巴图鲁曾经对他说起过,上一届野蛮人武道大会的优胜者,就是这个阿提拉,而且,种种迹象表明,他也与阿瑞斯的那位神秘朋友,是同一个人。
“阿提拉是个热衷于神话装备的狂热军火商。”暗影苏丹如数家珍一般,迅速将人名与事迹对号入座,“同时他也是个出色的谋略家。其实,在东方大陆丛林深处搜寻秘法高塔,并制定出偷袭它的计划的,就是这个看似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野蛮人战士。他一直隐忍不发,为的是将碍手碍脚的守护者们各个击破,但很可惜,尤纳拉瑞斯最终不惜爆发自己全部的力量,释放出了精神体百年以来的充能,将专门针对他制作的‘第七圣印’破解。这一次行动的失败,导致我被封印,阿提拉则惨淡败退,最终不知去向。”
“但他在被别的守护者放逐之前,托付阿瑞斯将你的封印传递给下一位缔造者代理人。可是……既然他都不知去向了,怎么会被阿瑞斯发现的?还有,这件事情已经过去好几年了吧?为什么直到我降临庇护所世界,才解除了你的封印呢?”耐维尔大约理清了故事的脉络,可时间上似乎有些出入。据他所知,暗影苏丹侵袭秘法高塔,魔法元素双子被释放出来,应该是至少两三年前的事情,难道说,这期间就没有别的缔造者代理人出现过吗?为什么非要他来解除封印呢?
“这件事,还是由我来解释吧。”突然,一直默默站在一旁,不言不语的娜萝卡,插进了话来。
“娜萝卡,你究竟是被他们胁迫的,还是……”耐维尔看着并肩站在一起,但只有一张嘴可以说话的三个身影,再次燃起了一点希望。即便她是恶魔,可终究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所以,他并不希望这个也许比很多人类都要痴情的女孩,是个阴险狡诈的毒妇。
“没有人胁迫我,我是自愿与他们合作的。”娜萝卡淡淡的一笑,用温柔的目光看着耐维尔,似乎是想帮他舒缓一下紧张的心情,“封印苏丹的神灯,从秘法高塔丢失后,并没有回到阿提拉的手中,而是被游荡在庇护所中的我,无意间得到。我从中感知到了亲爱的布莱克,曾经的印记,所以我将其珍藏了起来。起初,我并不知道其中封印着缔造者的部分力量,可后来,一个能够与人类和恶魔交流的特殊人物,与我取得了联系。她叫席维娅,与阿提拉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在她的指挥下,我寻到了地狱中的聚尸魔,并制定了现今正在执行的这个计划。可惜的是,这三年以来,降临庇护所世界的缔造者,并没有一个我能够看得上眼的合适目标,而且他们在这里逗留的时间,大多没能超过三个月。直到你出现在我们的视野中,并且依仗死灵法师守护者的特殊能力,剿灭了米纳格鲁,我们才认为,时机已经成熟了。”
“明白了……”耐维尔长长的出了口气,不再理会暗影苏丹和米纳格鲁,而是全神贯注的盯着娜萝卡,“能告诉我,你与他们合作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吗?”
“我想要再拥有一个,能像布莱克那样给我爱的滋养的男人,哪怕我在他的心里,只占有一点点空间就好。经历了数年分别的苦熬,我已经有些受不了了!”娜萝卡也瞪圆了眼睛,耐维尔清楚的看到,她的眼里面,滚动着泪花,“如果你有足够的胆量,我可以把自己的真身现出来给你看一看,但是,我还是希望你……不要因此厌恶我,好吗?”
娜萝卡说完,浑身上下便散发出了紫色的烟雾。那三张美人的脸庞,浮于烟雾的重重包裹之外,依旧清晰可辨,但随着烟雾的散去,原先女性身体匀称曼妙的曲线,白皙水嫩的肌肤,全都荡然无存。
呈现在耐维尔眼前的,是一个全身皮肤暗红色、披头散发、衣着与女魔头安达利尔一样暴露的地狱女妖!而与一般的女妖不同,娜萝卡并没有巨大的蝙蝠翅膀,取而代之的,是从背后伸出的两束状态不明的连接体,将另外两个浮空的美人头颅连在身体之上。更让她看上去不像人类的是,她的胸前,傲然挺立的凸起物,不是一对,而是两对,简直就如同一头充满欲望的雌兽!
“这就是真正的三头女妖娜萝卡。在我的印象中,布莱克第一次看到我的时候,也是你这副表情,耐维尔先生。”娜萝卡的声线并没有随着身体的异变而变作狰狞,依旧是那样婉转动听,“你已经知道了,聚尸魔那个畜生,是地狱中的处刑者,专门惩罚那些背叛上位领主的低等级恶魔。早先,娜萝卡是三个姐妹,但因为触怒了毁灭之王巴尔,而被聚尸魔处以特殊的刑罚——其中两个姐妹被吞噬了身体,永远无法由炼狱熔炉重铸,而本应失去生命的头颅,却又被强制连接在剩下的一个身体上,最终造就了我这副怪模样。”
“所以你痛恨那个把你搞成这样的聚尸魔,因此才会拿它作为执行计划的工具,还有吸引人们注意的炮灰喽?”耐维尔的眼神飘忽了一下,再次直盯向娜萝卡的眼睛,他确信这样看过去,并不会萌生太多的厌恶感,因为听娜萝卡的诉说,他感觉到,即便是恶魔,也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生命体。
“可以这样说吧。”娜萝卡反倒被耐维尔看得有些紧张了起来,她稍稍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了下去,“可你不知道,这种惩罚的结果是什么。莉莉丝女王孕育的魅魔一族,必须要与异性——无论是天使、恶魔还是人类,甚至连动物也可以——定期的交合,以汲取精气和灵魂之力,才能生存下去。当然,有一些不走运的人,会被彻底榨干,我们就会享用他们的血肉心肝,作为额外的营养补充。可是,三个魅魔共用一个身体,而意志却可以彼此连通,这是一种彻头彻尾的煎熬!每一次与男人交媾时,她们都会把我折磨得想要寻求自我湮灭!因为她们也想要享受那种快感,甚至是霸占我的身体!这种生不如死的境况,直到与布莱克相遇,才终于得到了解决。”
“他做了什么?”耐维尔见娜萝卡欲言又止,急切的追问道。
“缔造者的力量是非凡的,他的精力之旺盛,是凡夫俗子,甚至燃烧地狱中的终极魔头,都无法比拟的!而且,他还能有效地安抚附在我身上的另外两个女妖姐妹的意志。”娜萝卡说着说着,旁边的两个头颅,也狰狞的摆舞起来,仿佛是在随声附和,“更让我惊讶的是,他居然一点也不嫌弃我,甚至还教给我如何在世人面前隐藏身份。你所看到的三姐妹模样,便是他的天才构想。从那以后,我便一直追随在他的身边。他不愿意我为了自己的生存而伤害更多的人,在他的心目中,这是他缔造者应有的救赎之责。”
“好一个伟光正的大人物,在人家的面前,我还真的要自惭形秽了呢。”耐维尔耷拉了一下脑袋,忽又抬起,对着娜萝卡问道,“既然你如此怀念这位救赎者,是不是想让我帮你把他复活过来呢?”
“不,已经失落的缔造者,理论上不可能回到我们的世界中。”娜萝卡微微侧过身去,高高的鞋跟踏在一片漆黑的地板上,发出了阵阵摄人心魂的响声,“我只是想……在你的身上,追索那段难忘的记忆,因为你也拥有和他一样的潜质。所以……我把布莱克留给我的一点印记,接种到了你的身体里。”
“你……”耐维尔一下子捂住了嘴巴,恍然大悟,原来娜萝卡在吻他的时候,舌尖带着的那个甜甜的东西,居然是布莱克的印记,“难道说,你跳舞的那一晚,为我奉上的酒里,也有那东西吗?”
“是的,可惜因为爱莉的出现,那一次并没有成功。”有点出人意料的,娜萝卡一点也没有显现出胜利的喜悦,而是还在担心着什么,“暗影苏丹只等待我得手,便可以进行接下来的环节。而在这期间,他与米纳格鲁软硬兼施,将你一步步引向掌控缔造者力量的‘正途’。对不起,耐维尔,我演了一出虚假的苦情戏,只是为了诱骗你上钩。但是,我真的很想那个可以给我爱的男人,回到我的身边,求你不要在心中痛恨我……可以吗?”
“娜萝卡,我……其实并没有讨厌你。”耐维尔轻声笑了一下,“可是,你为我注入的东西,不会令你的布莱克,占据我的身体,然后取我的地位而代之吧?我是知道的,缔造者只要留下一丝残魂,也可以办到这种鸠占鹊巢的事情。”
“这倒不会。”一直旁观看戏的暗影苏丹飘到了耐维尔的身边,把手轻轻搭在他的肩头,“不过,你的身体还要经受一次考验,然后才能迎接作为缔造者的新生。这一次,我们爱莫能助,如果你不幸被杀死的话,我就只能蛰伏待机,等待下一个缔造者送上门来了。”
“什么?!难道你们根本不想在确保我安全的前提下,再与我谈合作的事情吗?”这可大大出乎耐维尔的意想,他本以为,自己只要含糊其辞,与暗影苏丹这个阴谋家打一阵太极推手,总会找到摆脱其魔掌的机会。但从他的语意中,耐维尔读到了满满的恶意,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耐维尔,你一定不要死啊!”娜萝卡突然激动地喊道,而且跨前一步,准备扑上前来抱紧耐维尔。但她最终还是被米纳格鲁扯住胳膊,拖到了一边。
暗影苏丹看了看呆若木鸡的缔造者代理人,“啪”的一声打起了响指。而后他倒背着手,很悠闲的飘到了远处。魔法阵的中央,只剩下了独自面对黑暗和恐惧的耐维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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