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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然如戏一般,待皇后走后,萧煜的脸上恢复了淡淡的神色,轻抿了一口茶。他突然开口道:“你且将落水那日的事情好好回忆一番,细细与朕说来。”
顾流盼整理了一下思绪,细细的将那日之事与萧煜说了一番。待她说完,萧煜皱眉道:“也就是说,你在掉下湖之前,听到了什么声音?”
“回皇上的话。”顾流盼想了想,确定道:“妾身确实听到了一些细小的声音。”
萧煜点了点头,唔了一声道:“这沁芳亭乃是石质平台,仅有围栏为木质,你掉下去之前听到围栏的声音,也不稀奇。只是……”略顿了顿,“只是你们两个女子,怎会有这么大的力量能将如儿臂粗细的围栏撞断?想来这围栏定是被人做了手脚!”
起身,萧煜踱了两步,复道:“再说这绮烟也有问题,沁芳亭那么大的地方,在哪跳不好。非要在这围栏边上,而且一撞就正好撞断了围栏?想来着绮烟也有问题。”
萧煜的话提醒了顾流盼,待萧煜走后,自己也向墨阳宫走去。还没出两宜亭,便见到几个小太监挑着一筐木料自身边走过,一边走一边还嘟囔着什么“沁芳”和“刚换过”之类的词语。
这两个无心的词语引起了顾流盼的注意,她跟着那两个小太监走去。远远瞧见那两个个小太监在沁芳亭出停下,蹲在那修缮破损的栏杆。主仆二人对望一眼,顾流盼踱步上前,佯装无意问道:“这栏杆怎么了?”
那两个小太监并不知道眼前的这位,就是前些日子从沁芳亭中掉下湖的宓婕妤。只见来者衣着华贵,想来是宫中的娘娘,因此跪地恭谨道:“回娘娘的话,这节栏杆前几日让一个位婕妤撞坏,皇后娘娘在此勘察,因而一直未动。今日才派人来内侍司传旨,让奴才们在万寿节前修缮一新。”
查出真相了?顾流盼不由自主的扬了扬眉想到,这么多日都没见有消息,怎么就忽然查出结果来了。想起刚刚小太监念叨的词语,顾流盼有心套话,假意问道:“万寿节不是要求宫中粉饰一新?怎么这里没有修?竟让人掉了下去。”随后冷笑道,“可是你们几个奴才偷了懒?”
“我的娘娘,您这可真是冤枉了奴才们。”两个小太监急忙道,“并非奴才们偷懒,万寿节乃是大事,奴才们岂敢马虎?这修缮的功夫,慕妃娘娘早在乞巧节就吩咐了下来。而这御花园又是极为重要的地方,因此是第一批修缮的地方。只是不知怎的,却被那婕妤娘娘撞坏,这才又修缮的。”
顾流盼略点了点头不再追问,亲眼看着两个小太监已经将破旧的木料锯下,换上了新的栏杆。顾流盼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对秋裳使了个眼色,秋裳跟了上去。没走几步,只见她将那两个小太监叫住,说了些什么。两人回头看了看顾流盼,随后将筐中的那段木料取出,递给了秋裳。
“喏。”回到墨阳宫中,秋裳将那节不长的木料递给了顾流盼。
顾流盼拿起木料笑道:“你这鬼精灵,怎么弄来的?”
“山人自有妙计。”秋裳摇头晃脑道,“主子,您快看看吧,看看又没有什么发现。”
拿起木料,顾流盼仔细的查看起来。这是一节上好的梨花木,长约几寸,粗如儿臂,不似平常的栏杆一样棱角分明,这段栏杆被精美的雕刻成了故事,活灵活现。一端是被齐齐锯下,想来是修缮的时候所锯,另一端则是参差不齐的断口。
有了上次的教训,顾流盼第一眼看的就是断口处。可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次,并没有发现有人做过手脚。又仔细的查看了一下周遭,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妥的地方。只是可惜了那上面的雕刻,如此精美的雕刻变成了断口。
左右看了几遍,实在是找不出什么不妥的地方。顾流盼索性将那节木头放在一边,不再去想。阖目轻靠,将脑中的思绪整理了一番,问题还是出在木栏上。
“秋裳,跟我咱们再去一趟沁芳亭。”顾流盼突然睁眼,起身说道。
主仆二人向沁芳亭走去,此时已近黄昏,沿路没多少人,往日热闹的御花园也显得格外冷清,只余凉风习习。
走到那节破损的栏杆处,顾流盼示意秋裳在一旁留意四周的情况,自己则蹲下身来细细查看那一节栏杆。这栏杆上雕着的是牡丹仙子下凡的故事,人物刻画的栩栩如生。新接上去的那一节栏杆,若是不仔细看,看不出任何痕迹。
伸手拂过,上好的梨花木被打磨的光滑细致,触手生温。只是鼻端隐隐传来的一阵汤药味,让顾流盼提起了警觉。凑近闻了闻,果然这节梨木上传来一阵隐隐的药香味。若不是这一阵微风,想来也是闻不到的。
“秋裳。”顾流盼低声唤道,“你可问到了一股药味?”
听到顾流盼的话,秋裳也留心的嗅了嗅,随后道:“好像是有那么一股子药味,只是断断续续,隐隐约约的,并不是十分真实。”
想来不是自己的错觉,可为什么独独这一段上有股子药味,整幅栏杆上却没有呢?回头看了看秋裳所在的位置,离自己大概有五六歩之远,既然在她那里能闻得到,想来定不是这段新加的木料所散发出来的,定是别地方还有。
想到此处,即刻起身四下细细查探。这沁芳亭被新修缮过,木材中都散发着一股子淡淡的药味,若不是有心去闻,想来定是发现不了。
顾流盼坐在石桌旁,拄头思忖:这木料之中为何会散发一股药味?这药是做什么用的?既然所有地方的木料都有这股子药味,为何独独这栏杆上没有?
“秋裳,内侍司可说了什么时候来修缮墨阳宫么?”顾流盼皱眉问道,她总觉得目前的证据还不够有力。
秋裳想了想道:“还没接到内侍司的通知,想来也就这几日了,毕竟主子现在正为得宠,若是修缮到宫殿之中,想来也是头几个的。”
正如秋裳所说,翌日一早,便有内侍司前来通报,需要修缮墨阳宫。所谓修缮,也不过是将栏杆柱子粉刷一新。只是因有着昨夜的事情,顾流盼特意留意了一下空气中的味道,果然有着一股淡淡的药香味。
顾流盼皱眉佯装轻咳了几声,想秋裳使了个眼色,秋裳会意,出门询问道:“敢问几位公公,不知哪位是主管此事?我家娘娘有话要问。”
一会儿,一个身着暗红色太监服的太监躬身近前,一脸讨好的模样道:“奴才顺喜,见过宓婕妤,娘娘万福。”虽然顾流盼位分不高,可这宫中上下,谁不知道墨阳宫有一位皇上亲自挑选的娘娘?因此都不敢怠慢。
“这是什么味道?”顾流盼以帕掩鼻问道,“怎么这么呛人?”
顺喜陪笑道:“回娘娘的话,这是内侍司为了防止木头开裂生虫,特意在上面涂抹的一层汤药,味道是大了些,若是娘娘不适,不如由这位姑姑陪着去赏赏花,奴才听闻这几日的菊花开的甚好,待娘娘赏花归来,想来这味道也晾得差不多了。”
顾流盼起身,皱眉点头道:“看来你们内侍司花费了不少心思在上面。”
“不只是这些。”听到顾流盼表扬,顺喜像是邀功般的说道:“娘娘有所不知,这宫中的木材选用都是非常细致的,在加工之上也甚为考究。上至皇上养心殿中的紫檀木,下到我们南苑的乌檀木,但凡使用之前,必先用沸水熬煮,将其中树胶煮出。阴干之后,在将太医院特别配置的汤药涂抹于其上,才可防止这木头开裂,变得坚韧无比。”
原来如此,顾流盼心中暗自发笑。她想,她已经知道这栏杆为什么会无缘无故的断裂了,而这幕后黑手是谁,她还无法确定。
信步在宫道上行走,顾流盼皱眉深思。这栏杆显然是没有经过处理,再加上初秋时节忽冷忽热,在雕刻细致之处难免变得脆弱起来。而这宫中修缮向来是由内侍司所负责,因而,此事难免要归到内侍司总管身上。内侍司总管乃是太后的人,可是太后高高在上,怎会屑于对自己下手?想来此人不是皇后,就是赵媛,毕竟只有这两个人,才能动得了太后的亲信。
但自己已经归顺于皇后,她为何还要向自己下手呢?莫非是赵媛?那就更说不通了,她与自己无冤无仇,何苦要这样对待自己?还有就是绮烟,诚如萧煜那日所分析,她为什么别地方不想选,非要向那栏杆倒去?如果真是她筹谋所为,那么她是如何确定自己一定会出手相救?
一连串的疑问就像一个个的死结一样,结在顾流盼心中,百思不得其解。
翌日,萧煜带来了一个消息,让顾流盼有些吃惊。
“沁芳亭害你落水的凶手找到了。”还未待顾流盼汇报自己的发现,萧煜就已经开口道:“皇后来禀报,说是宫女绮烟,可刚刚认罪就畏罪自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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