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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衣老者靠着小土堆，背部显得更加佝偻了，瘦削的身体都是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莫不是之前见过他化身白骨修罗，谁又能看得出来他这苍老弱小的体内蕴藏着那般不可思议的力量。
然而这一刻，他似乎一下子又苍老了十岁一般，沉默许久，方才开口：“弃兽大戈壁，不仅仅是鬼兽的放逐之地，更是我们人道众的流放之地，逃亡之地，也是葬生之地。”
“十多年前，我因为一个女人得罪了一个很大的势力，从此，我就踏上了十数年的逃亡之旅，最后不得已，我进入到了这一片弃兽大戈壁，当我进入这一片大戈壁的时候，他们就放弃了追杀。我当时还笑他们没种，懦夫，居然连这区区弃兽大戈壁都不敢进入，后来我才知道，我是多么的无知。”麻衣老者自嘲的一笑，看了看阿鬼，继续说道，“小家伙你是不是想笑我一大把年纪了还会为了一个女人争风吃醋？你信不信，其实，我的真正年龄，不到四十岁？”
“为了能够活下去，我一次次地强行觉醒，化身修罗，便是透支了太多的生命力，因此才会提前衰老，变成如今这副模样。”麻衣老者不住地摇着头，也不知道是后悔还是无奈，“弃兽大戈壁的恐怖，绝非仅仅这表面上恶劣的自然环境，沙尘暴虽然可怕，但是可能，你一辈子都遇不上一次沙尘暴，弃兽大戈壁，最可怕的，就是横行的饿鬼，饿鬼本身不是多么地强大，他们只是鬼道众之中最低层的存在，但是他们的数量太庞大了，一旦他们聚集，就会如潮水一般，永远都杀不尽。”
“两年前，我就是因为遇上了一次饿鬼潮，差点葬身其中，最后在地下挖了一个几十米深的深坑将自己活埋其中，闭气三天，最后才得以逃生，却不想，我碰到了比饿鬼潮更可怕的东西，也发现了弃兽大戈壁一个隐藏的巨大秘密。”麻衣老者说到这里，便是停顿了一下，显然，他直至今日，对于当初遇到的事，依旧心有余悸，“弃兽大戈壁，是万鬼之源，在那个地底深处，我见到了无数的鬼道众，不要怀疑我的话，人道众一旦化身修罗，便可以看清一切无形众生。我相信，那个地方，就是整个弃兽大戈壁上，万千鬼兽、饿鬼的发源地。”
“后来，我更是被那里的一位鬼道众强者夜叉发现，他带领着十数只强大的鬼兽追杀了我整整三万里，最后若不是他们轻敌，只怕我已经轮回去了。”麻衣老者浑浊的双眼之中闪过一丝恐惧，继续说道，“如今已经两年过去了，那夜叉都没有追杀过来，所以我有理由相信，他已经放弃了对我的诛杀。这一次我们的威胁，就是饿鬼潮，相信你们也已经注意到了，之前你们杀死了一只饿鬼，随后又出现了十数只饿鬼，这不是巧合，因为饿鬼们，它们诞生在同一个地方，是同源的，它们之间有着我们难以理解的联系，同时它们对于进食的欲望也是我们难以理解的，现在还只是十数只饿鬼，但是随后，便会有越来越多的饿鬼前来，成百上千，甚至上万，到最后便会是数十万，上百万的饿鬼潮袭来，直至它们将所有的食物吞噬。”
“我说过，人道众的灵魂是鬼道众最喜欢的食物，为了进食我们的灵魂，它们会不惜一切代价。”麻衣老者说完这一句话，便是闭上了眼睛，垂下了头，不愿再开口。
“老爷爷，你似乎还有一件事没有说。”这时，凌夜刹却是开口了，她注视着麻衣老者，此刻，她的美目之中充满了精芒，“我相信，有一种东西，比我们人的灵魂更加让鬼道众趋之若鹜，对吗？”
“凌夜刹，你说的，是不是修罗的、”阿鬼听到凌夜刹的话，心中也是若有所思，灵光一闪，便是说道。
“呵呵，你们两个小家伙，果然聪明。”麻衣老者垂下的头再度抬起，紧闭的双眼也是骤然睁开，这一刻，一道可怕的气息从他的体内传出，一闪即逝，“不错，我们修罗的灵魂，对于饿鬼而言，比人道众的灵魂更加美味。其实，我们修罗本质上还是人道众，灵魂，依然还是人道众的灵魂，只不过比平常的人道众的灵魂更加强大，对于鬼道众的诱惑力也就更大。”
“好了，你们要的答案已经得到了，都回家，收拾一下，我们准备迁徙吧。”凌斐然突然说道。
“等一下，凌老爷，我还有一个问题。”阿鬼待得凌斐然说完，却是再度开口，“老头子，如果你说的都是对的，那我是不是可以这么假设，其实六道众的本源都是无形的，我就称它为灵魂体，而灵魂体是不能在这个有形的世界显形的，要显形，就需要人道众或者畜生道众的有形之体，我称它为形体，来显形。而无论是你之前说的觉醒也好，鬼变也罢，其实就是无形的灵魂体借助有形的形体显形，是不是？”
“那么，玉器之中隐藏的秘密，是不是就是其中蕴含着可以杀死，或者说毁灭灵魂体的力量？”阿鬼侃侃而谈，他感觉自己似乎窥视到了这个世界的秘密。
“小家伙，你的洞察力确实惊人，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觉得你发现了杀死饿鬼的方法，但是我不得不告诉你，玉器的力量不是无限的，一把玉簪或许可以杀死一只饿鬼，十只饿鬼，但是，它杀不死一百只饿鬼，你找到的方法，救不了曦州，就算是强如我们修罗，在饿鬼潮的侵袭之中，也只有葬身轮回的结果。我知道你很难过，但是相信我，放弃吧。”麻衣老者又岂会不明白阿鬼的心理，别说是曦州的创始人凌斐然，就是他这个只来了曦州两年的外来者，对于这一片土地也是充满了依恋，但是，他更明白饿鬼潮的恐怖。
“不，我不走，我不信，我不信上天会对我们这么不公平，我们什么也没有做错，为什么就要接受这么残酷的经历，我生在曦州，长在曦州，我死，也要死在曦州！我不能强求你们都留下来，但是我有选择留下来的权力。”阿鬼突然绝决地说道，他看着脚下这片土地，心中有太多的不舍，而且，在他内心深处，他也不相信，饿鬼真的有那么恐怖。
阿鬼以为他找到了活下去的钥匙，但到后来，他才发现自己错了，错的多么离谱，麻衣老者的话，才是对的，不亲身经历，他永远想象不到饿鬼潮的可怕。年轻总是容易冲动，而冲动，到最后往往要接受惩罚。
“伯忠，去吧，把所有人都集中起来，阿鬼说的没错，我们都有选择的权力，不愿意留下的，就安排他们走，愿意留下的，我们就是死，也要死在曦州！”凌斐然听到阿鬼的话，他那颗枯寂的心就仿佛是老树发新芽一般复苏了，心中一股豪情油然而生，是啊，就算死，我也要死在曦州，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不能选择死的方式，死的地点，死的时间，如果知道要怎么死，死在哪里，什么时候死，死，也就没有那么可怕了吧？
凌斐然心中有了决断，这个曦州的主人就立刻显现了他作为上位者的能力，一道道命令不断发配下去，曦州，突然就进入到了一个从未有过的状态之中。
阿鬼和凌夜刹，也带着阿布和谢后向着曦州深处走去，“阿鬼，你真的决定，要留下来吗？”
“嗯，凌夜刹，我有一件想拜托你。”阿鬼点了点头，看到凌夜刹突然坚定的表情，他就急忙继续开口说道，“你不要拒绝我，这是我这辈子唯一一次求你，可能也是最后一次，你一定要答应我。”
“阿鬼，我、”凌夜刹当然想要留下来，但是当她看到阿鬼坚定而又充满了乞求的目光，她的心就软了，“好吧，你说，我都答应你。”
“帮我把阿布带走，照顾好他，他还小，理应得到更多的时间去看看这个世界，还有小谢后，也拜托你了。”阿鬼的目光不住在自己怀中不知不觉睡去的谢后和凌夜刹怀中睡着的阿布身上徘徊着，最后落在了凌夜刹绝色的俏脸之上，“如果这一次曦州可以挺过去，我一定会去把你们都找回来，相信我！”
“嗯。”凌夜刹微微点头，没有再说一句话。
年少，所以总是轻易许下承诺，因为根本不明白承诺蕴含的分量，究竟有多重。
年幼，所以总是轻易相信承诺，却不知选择了相信，也就选择了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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