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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十三,风乱、雨竭、七狼星显,主杀!”
话音有点冷,但很温柔,有点远,却很清楚。
……
七月十三,晨时。
乌云遮天,狂风卷石,风来县外,悠悠行来一人,口中幽幽飘出了这么一句话。
或许在其他地方,其他年份的这一天,若是从其他任何一人口中冒出如此一句话,大约都是假话、蠢话,甚至是胡话……
但在这一年,在风来县,在七月十三,在此人口中。
这就是一句实话,大实话!比风来县公认最老实的孔老实说的话还要老实的最大实话!
因为说话的人是陈杀。
他正要去杀……
……
……
陈杀本名陈小傻。
叫小傻是因为陈小傻实在是太不傻了。
不傻到让他的父母害怕!
但他父母更怕的,却是他长大后就真傻了。
毕竟,小儿聪了,大未必奇!
于是,爱子心切的小傻父母,就带着三分激动、三分期盼、三分惶乱,和一分恐惧,给小傻取了名——小傻。
书香门第的陈家,竟然也给自己的孩子取了这么个无识农家担心孩子养不大而很爱用的有用名字!
或许,真的有用……
……
……
三日能言,六月能写,九月就能引经据典,出口成章……
……
这样的怪物,任谁做了他父母,敢说不怕的都是骗子!
小傻太聪明了,聪明到他父母都不敢让人知道他那么聪明——被当妖怪宰了怎么办?当然不能让第四个人知道。
……
然而,第四个人还是知道了,灾难也随之而来。
但灾难的却并不只是小傻,最灾难的却还是担心小傻灾难的那两个人。
……
……
小傻七岁那年,小傻的父母们终于没那么担心了!
毕竟,七岁的孩儿,就算是聪明些,也没那么吓人。
所以,那一年的七月十三,小傻的生日,小傻的父母们,第一次放小傻出门玩耍。
……
午后,第一次走出了自家院落的小傻,自然是以最大的热情,投入到了那无尽的好奇事业中……
虽然被父母规定,只能在自家宅院周围三丈内活动,且爱子如命的的小傻父母也分出了父亲,专门在家门口看顾着。
但对于小傻来说,多出来的那片范围很是狭小,却充满了自由同新鲜的天地,却依然带来了无尽的新奇和思考——越是聪明人,对这世间的问题,自然也是越多的。
聪明是好事,但太过聪明,却可能变成祸事。特别当这聪明的,还是个不谙世事的七岁孩童。
……
孩童遇到了孩童。
好奇打量四周的小傻,遇到了悠悠然踱来的锦衣少年何虎。而小傻那充满好奇,又不时露出思考的神色,在这个几无人迹的县角,理所当然的吸引到了何虎的注意。
……
成功甩脱了家丁的何虎何大纨绔,三转两转的,竟然转到了这清冷的县角。
“这儿似乎只有几户人家,有一户好像姓陈的还是个先辈出过进士的破落户!看这清冷的劲儿,这儿,恐怕还真是没什么好玩的……”
正感无聊的何大纨绔看到了小傻那东张西望的土鳖样,此番景象,很是自然的让无聊中的何大纨绔产生了极大的优越感和戏谑的心思。
眼珠一转,何大纨绔迈着别扭的方步走了上去。
“小孩,吃过兰辛楼的糕点不?”
何虎努力作出了一副亲切的表情,可语气之中,却依然流露了出无法掩饰的高傲!
“没吃过。”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中超过三百六十四天手头都拮据的陈家两口子,纵是再怎么疼爱儿子,也不可能去买那据说是风来县最好吃,也是最贵的兰辛楼糕点给小傻。
毕竟,陈家早已败落,除了大量的书籍还舍不得卖,已实在是没有什么家产了。
而小傻对于这兰辛楼的糕点,自然是没有吃过的。
莫说是吃过,便是听,都没听过!
“这是兰辛楼最好吃,也是最贵的密炼桂花酥。爷考你个容易的题儿,小孩你要是能答得上,这桂花酥爷就赏你了!”
何虎一面说着,一面从怀中取出了个小包,举到了小傻面前晃了两晃,旋又收回。但小包贴近小傻时散发出的那小傻从未闻过的清甜香气,却已让平日里从未食过甜点的小傻,馋得连口水都已几乎禁不住下流了。
“好!”
不加思索,小傻就已答应。
“那小孩你给爷听好了!”
何虎露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续而轻蔑的看着小傻道:
“要能答得上,自然有好吃的,但要是答不上,嘿嘿,小孩,你可就得给爷学两声狗吠来听听!”
说完,仿佛已看到了小傻那学狗叫的憨样,干笑了两声,何虎已然兴奋了起来,不待小傻答应,就急冲冲的对着小傻问出他昨日才在族学中听到,而十二岁的自己却还答不上来的问题。
“有一只鸡儿吃米,第一次吃了一粒,第二次吃了两粒,第三次吃了三粒,每次都比上次多吃一粒米,那这鸡第一千次吃米后,一共吃了多少粒米?爷给你一炷香的时间想!”
感到自己很是大度的给了小傻漫长的一炷香时间思考,何虎何大纨绔颇为感叹自己宽博的胸怀!续而,何虎又臆想着:当着自己的面,这小儿时间到后,却满面羞红,答之不上!而自己却是以一副轻松潇洒的姿态,满不在乎的随意说出了答案!而后,这名小儿满脸钦佩的看向了自己,接着学……
“五十万零五百。”
还没等何虎寻思完怎么个爽法,小傻已然给出了答案。
“什么?”
何虎还沉浸在高大、舒爽的幻想中,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直到一声问出后,才回过了味来。
这小儿,竟在几个呼吸间就答出了自己昨日整整一顿饭的功夫都没能想出的答案?
其实何虎昨日思考的时间何止一顿饭!足足过一个多时辰,却依然找不着头绪!只是何虎自己觉得是一顿饭的功夫罢了……
转念之间,何虎再度看向了小傻,望着小傻那还不到三尺高的身量,以及那期待的看着自己的目光,却是怎么看,怎么刺眼!
刹那间,一股羞意立时充斥全身!
再一眨眼,这股羞意,却又尽数转成了怒意!
……
这过程,便是再标准不过的“恼羞成怒”了……
怒意冲腔而出,何虎一脚就向着小傻胸腹之间踹了出去!
……
何虎虽然尚未成年,武也学得不杂样,内功更是近乎没有!这一切,很是配得上他纨绔的身份。
但稀稀松松,衣食精到的何虎,也算是个健壮的少年。小傻一个普通身姿的七岁幼童,又怎生禁得住他这一脚?
小傻顿时横着飞了出去!
一直关注着自家孩儿的小傻他爹当即火了!比那张铁匠鼓风之后的火炉还火!
平日里,自己捧在手心还怕化了的宝贝天才儿子竟然就这般在自己眼皮低下被打了?
自己初时看来,有个半大的孩子前来搭讪,还想着看看自己孩子如何应对,也没当回事。
那外来的孩子虽然穿得不错,但毕竟不过是个小小孩童,周围也没什么仆役侍从,应该不是出自县里了不得的那几家。
“只是个孩子,出不了什么事。”
心中还在转着这般念头,可没想到,不过一眨眼间,就演上了这么一出——自己的孩子竟被打了,躺那生死不知!
霎时间怒从胸头起,恶向胆边生!
陈父嗖的一下就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呼的一声便纵了出去,朝着何虎就是一记飞踹!完了还顺手抄起脚边的一截枯枝,没头没脑就向着何虎打了下去。
……
何虎平日仗着自己嫡孙的身份,在家里都是作威作福惯了,虽然少能出府,可一旦出来,也是前呼后拥,威风八面!哪曾经历过这等阵仗?一下子便被打懵了,只疼得哇哇大叫,连手都不会还了。
“阿爹……”
躺在一旁的小傻支起了身子,看到了疯狂的父亲,楞了楞神,连忙叫唤出声。
陈父听到儿子的呼唤,脑子一清,再顾不得追打何虎,手中枝条一扔,便向着儿子扑将过去!
一把将儿子搂到了怀中,轻轻捏捏这,碰碰那。
“这疼不?”
“那难受不?”
“胸闷不?”
……
足足半响,陈父方才大约判断了儿子应该没什么事,这才想起了适才那作孽的少年——欺负如此天才的孩童,当然是在作孽!
只是四下一望,那少年却早已跑得没影了。
陈父也没多想,当即抱着小傻进了家。
让正纺着布的老妻看着儿子,陈父咬了咬牙,进到了里屋,行到屋角,又回头看了看,见无旁人后,方才挪开一个小柜,现出了地上的一个小坑,又自坑中,取出了一个小包。
打开包裹,露出了里面的十几块碎银。
取了一块,犹豫了一会,陈父又取了一块。这才重新把包结严,放入了小坑,推好了柜子。
看了看四周堆放的众多书籍,陈父目光有些黯淡。
片刻后,陈父叹了口气,不再多想,出了家门,奔去了三条街外的许氏医馆,请了风来县的第二名医许大夫上门看诊——排名第一的王大夫不是不想请,而是请不起。
他那压箱底的十几块碎银,还不够王大夫出诊一次的……
风来县,也只有寥寥几户人家才能请得起那号称“妙手仁医”的王大夫!
妙,应当是妙的,只是这仁嘛……
……
……
送走了不肯留下吃饭的许大夫,陈父松了口气。
孩子没事就好!
回院,关门。
……
月光冷冷的撒上了陈府。
夜色下,寂寥的小院中隐隐透出了一股气。
死气!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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