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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引弓伸手指了指放在几案上的玉盘,笑道:“某家方才说这玉盘来自海外,公子可知道这宝物如何才到了在下的手中。”
那王延应心中早就有了好奇之心,只是方才一门心思都在想着如何才能把这玉盘索要到手,现在东西到手了,这好奇心才又出来了,随手将本来要纳入怀中的玉盘放回几案上,笑道:“愿闻其详。”
赵引弓伸手抚摸着玉盘,仿佛接着那温润的触感回忆什么似的,过了半响方才问道:“公子听过董昌吧?”
王延应笑道:“那自然是知道的,便是那个自称大越罗平国天子,结果被部下钱缪所灭的傻瓜,莫非这玉盘是他的?”
赵引弓目光迷离,轻声回忆道:“不错,此人当年自称天子,镇海军节度使钱缪遣顾全武领兵讨伐,我当时为明州牙将,受刺史之命领兵助攻越州,那董昌为了让我退兵,便将此物赠与了我。”一旁的王家兄弟听到赵引弓如此容易的便获得这等稀世之珍,虽然此物现在已经归属王延应,可还是一起发出艳羡的吸气声。赵引弓脸上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继续说道:“那董昌镇守两浙十余年,这富庶之地财赋尽入私府,光盐铁、租庸二税每年就不下百万,那些年下来积蓄何止千万,这玉盘虽然珍贵,可在他的府藏之中只怕也只是普通的宝物罢了!”
王延应等人听完赵引弓叙说完这玉盘的来历,不由得被那董昌所据有的巨额财富给惊呆了,过了半响王延应才开口问道:“那这些财货都归属何人了呢?”
“顾全武攻破越州,光所得的粮食布帛便有三百万贯,除却拿出来分赏士卒的以外,尽数运往杭州。武勇都之乱后,杭州为吕方联合武勇都许再思等人攻破,一部分为武勇都所得,大部为吕方所获,今年吕方平定两浙,这些财物自然都在那吕方手中了。”
赵引弓一席话说完,王家兄弟四双眼睛一起投向北方,仿佛那板壁的后面便是董昌所聚敛的金山银山,一时间呼吸也粗重了起来。过了许久,王延应才开口说话,声音竟然粗哑:“这吕方一下子有了这么多子女玉帛,当真跌落在金窝里,定然日夜淫乐,快活不已!”一旁的其他几个王家兄弟纷纷点头,脸上全是艳羡妒恨的神色。
赵引弓脸上现出一丝痛苦和鄙视夹杂的神色,沉默不语,待王家兄弟在那里发泄了一会儿怨愤后,方才低声道:“列位公子,乱世之中,这些财货乃是无主之物,有力者居之,这吕方也不过是抢夺来的。如今威武军兵强马壮,吕方虽然两浙粗定,可是士卒疲惫,杨行密平定了田、安之乱后,也一定不会放过此人,若能与其联手,讨灭此贼,两浙藏珍还不是任由公子们选用?”
王延应听到这里,不由得一愣,突然大笑道:“我道是赵刺史今日如此好心,将这玉盘好端端的送与某家,原来是要我威武军为你火中取栗,去惹吕方那个大魔头,就凭几句话,还有这块玉盘便想糊弄我等兄弟,你也太小瞧我们了吧?”一旁的其余几个王家兄弟也纷纷应和,高声嘲笑起赵引弓起来。
赵引弓脸上却是毫不变色,待面前王家兄弟的嘲笑声低了下来,方才笑道:“不错,某家是想借恩公虎威,讨灭吕方恶贼,可此事并非只对在下一人有利。列位请想,吕方那厮一开始不过淮上一介流民,自其随安仁义渡江南下后,下江南,取安吉,趁武勇都之乱时,突袭钱缪,得杭、湖二州,后来又鲸吞蚕食,竟然据有两浙之地,可谓贪得无厌。安仁义乃是其旧主,可如今困守孤城,他却不发一兵一卒相救;许再思与其共破杭州,待其不可不谓无恩,可他一旦在杭州站稳了脚跟,便出兵攻打越州,将其吞并,此等毫无信义的虎狼之徒,一旦情况有变,定然会攻打威武军,与其人谋我,不如我谋人。温州乃闽越咽喉之地,彼得之便可图我,我得之亦可图彼,吕方如今已经占领温州,尚立足未稳,恩公若与我三千精兵,我自当为前驱,先取温州,两浙定然震动,吕贼连年苦战,士卒疲敝,且北有强敌,以威武军士卒之果劲,定然是以秋风扫落叶之势,取得两浙之地。”
王延应听到赵引弓对吕方的个性的分析,也不由得暗自点头,的确吕方这几年来大肆侵攻,很难说不会继续进攻福建,先发制人的想法也颇和他的胃口。只是他也不愿意这般便为赵引弓利用,脸上装出一副不屑的样子道:“赵刺史这些都不过是虚言罢了,那吕贼久经战阵,岂是这么好相与的,到时候只怕温州未曾取下,还白白丢了三千精兵,再说若像你说的这么简单,为何阁下放着一州刺史不当,却领着几百人逃到福州来了?”
王延应话音刚落,一旁的王氏兄弟一齐大笑起来,笑声中满是戏谑之意。站在门口侍应的两名赵引弓的亲信再也按奈不住,低喝一声便已经拔刀在手。
“大胆!”赵引弓突然厉喝道,那两名亲信顿住脚步,只见主上脸上阴沉,训斥道:“我与几位公子说话,岂有你们插步的余地,快给我滚出去!自去领二十军棍。”
那两名亲信对视了一眼,方才还刀入鞘,退出门外。王延应和其兄弟们这才觉得背上冷冰冰的,已是吓出了一身汗来,原来方才已经在生死间走了一遭,他们这时也觉得自己方才有些过分了,王延应尴尬的解释道:“我等方才饮多了,话语唐突之处,还望赵刺史见谅!今日便到这里吧,他日再来拜访!”说着便要起身告辞。
赵引弓却起身拦住四人,深深鞠了一躬道:“某家下属无礼,冲撞了列位公子,这里见谅了,若是列位这便回去,定然怪罪我治下不严,在下只有将那几个蠢货乱鞭打死了。”
王延应见赵引弓这般说,他方才也见过对方责打手下的那股狠劲,一时间也有些犹豫,赵引弓又再三挽留,王延应刚刚拿了别人的好处,也不好意思立刻就翻脸,没奈何也只得坐了下来。
赵引弓这才转怒为喜,亲自给王氏兄弟斟满酒,一一敬了一杯方才肃容道:“王衙内方才所言不错,那吕方善养士卒,治军严整,赵某远远不及,方才逃至福州。可如今形势不同,杨行密已经快要平定田安之乱,此人年岁已老,定然不会将这等大患遗祸子孙,若是恩公遣使与之联兵,南北夹击,吕方定然抵挡不住,若失却时机,让此人在两浙站稳了脚跟,日后定然成为恩公的心腹大患。”说到这里,赵引弓看看左右无人,放低声音道:“其实在下要出兵两浙,也是为了衙内!”
王延应不由得哑然失笑:“赵刺史说笑了,你先前所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那吕方如此枭雄,若让其养足了力气,只怕日后定为我威武军之患,可又为何说为了某家,那些珍宝固然可贵,可就算取得了也未必落在某家囊中。”
“衙内不爱财货,在下自然是佩服的紧!”赵引弓笑道:“可衙内难道连这威武军节度使之位也不在乎了吗?”
赵引弓话音刚落,王延应脸色大变,方才满不在乎的神色已经荡然无存,上身陡然坐直,双目中满是杀机,沉声道:“赵刺史你方才所言到底是什么意思?”
赵引弓却好似完全没有发现对方的变化,自顾笑道:“在下的意思很明白,王使君现在这个威武军节度使之位乃是列位公子之父让给他的,自然将来应该将这个位子还给列位!”
“贼子!”王延应低声骂道,霍的一声已经站了起来,身后其余三人也随之站了起来,四双眼睛里都满是戒备和厌恶。王延应从怀中取出那玉盘,将这方才还爱不释手的宝物掷到赵引弓怀中,脸上已经冷若冰霜,拱手道:“赵刺史,你的东西我还给你,今日的就当我兄弟四人没有来过,你好自为之!”说罢便要转身离去。原来如今的威武军节度使王审知本是原任节度使王潮的三弟,王潮打下这片基业后,重病垂危之时,并没有将这个位置传给长子王延应,却是越过了二弟王审邽,直接传给了老三王审知。这件事情在福州乃是人所共知的事实,王审知也因此对自己兄长的四个儿子十分厚待,虽然如此,王审知死后其位传给何人还是个尴尬的话题,无人愿意提及,尤其是王延应兄弟四人,更是非常忌讳此事。
“且慢!”眼看王氏兄弟便要出门离去,赵引弓一个闪身已经抢到门钱,拦住了四人的去路,王延应脸上露出厌恶的神色,冷然道:“先父辞世之时,曾经留下遗言,我等北人,千里转战方至这南蛮之地,须得团结一致,方得求存。三叔宽宏大度,处事有能,定能将这番基业发扬光大,王氏一族中若有人觊觎大位,勾结外人,自相残杀者,人人得而诛之,死后亦不得入宗祠。我等兄弟虽然愚钝,还不敢违背先父遗命,赵刺史这番苦心,只怕是白费了吧!”
韦伯也花了不少心思描写赵引弓,可惜他站在主角的对立面,没有好下场,如果觉得此人在书中算是个出彩的npc,红票也好,打赏也罢,都冲着韦伯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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