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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周宪章心中犹豫,刘步蟾推荐他去找左宝贵,是因为左宝贵与刘步蟾有些交情,能有所护持。这个宋庆素不相识,在他手下做事,周宪章心里没底。要是宋庆知道了他得罪李鸿章的事,后果难以预料、
张勋不耐烦起来:“周宪章,还不快谢提督大人提携!”
把总是个从九品武官,是武官里的最低级,不过,那也是吃朝廷俸禄的正式官员,一个小兵升任把总,在大清国军队里,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宋庆笑道:“周宪章,你是不是担心刘步蟾?放心,刘步蟾那里,本提督自会去跟他说清楚,目前正是我大清用人之际,想那刘步蟾不会吝啬一个亲兵的。你跟着刘步蟾也是打日本人,跟着我也是打日本人!”
宋庆这句话说到了周宪章的心坎上。打鬼子,这是爷爷的遗嘱,找到左宝贵还是为了打鬼子,目标一致!
周宪章再不犹豫,向宋庆举手敬礼:“周宪章愿为提督大人效劳!”
张勋不屑:“你他妈的当着提督的面也敢整这西洋玩意!”
宋庆大笑:“张将军,本提督看来,这西洋军礼,倒也精神得很!壮哉!”
……
第二天拂晓,三营装备精良的人马乘着启明星的微光,出了大营,赶赴鸭绿江边。
周宪章带着一个哨队一百来人,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张勋带着一个营五百人及十门野炮殿后。中间是两营主力。
到达江边的时候,天色才蒙蒙亮,江面上荡起江雾,江边浅滩上,生长着茂密的芦苇丛,在晨风中轻轻摇摆,发出阵阵沙沙声。
宽阔的江面上静悄悄的,对岸是一眼望不到边的崇山峻岭,在清晨的微光中,映出黑漆漆的剪影,如同一群妖魔鬼怪。
周宪章走在哨队中央,前面的队伍突然停了下来。
旗人那哈五匆匆跑了过来,他是老兵,被安排在前哨。
那哈五面向周宪章正要下跪,周宪章喝道:“昨天晚上不是跟你们说过了嘛,我的哨队不行跪拜礼!”
昨晚周宪章走马上任,把全哨一百多人集合起来,就讲了一件事,哨队一概不行跪拜礼,士兵向长官行西式军礼。周宪章亲自给大家做了示范。
哪里想到,这些兵下跪磕头的动作极为规范,个个都是行家,轻车熟路。可要他们举手敬礼,却是非了周宪章老鼻子力气,教了他们两个钟头,还是东倒西歪的,那样子不像是敬礼,倒像是耍猴,更为可气的是,被耍的猴子不是他们,而是把总周宪章!
周宪章这才意识到,他要改变的跪拜礼,早在数千年前就根植在这个民族的细胞中,在这些兵还没有出生之前,就已经成了他们的遗传基因!要改变跪拜礼,绝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
第二天还要急行军,周宪章无奈,只得草草收场。
那哈五受到喝斥,可双膝已经弯曲,收不回来,扑通一声,硬生生撞在地面上,痛得他呲牙咧嘴,急忙又爬了起来,冲着周宪章一招手,颇有些主人招狗的意思。
周宪章哭笑不得,这就是那哈五敬的军礼!
“说,前面怎么了?”周宪章没好气地喝道。
“禀总爷,在芦苇丛中拿住两个奸细。”
“奸细?押过来!”周宪章吃了一惊,队伍还没过江,日本人就知道了,这样下去,这仗怎么打。
“喳!”那哈五大营一声,又要下跪,膝盖弯到一半,急忙站直了,冲着周宪章又是一个招狗的动作,转身飞奔而去。
“你他妈的!”周宪章冲着那哈五的背影大骂一声。
不一会儿,那哈五和新兵姚喜押着两个人走了过来,摁倒在周宪章脚下。
两个人身材瘦小,穿着长袍马褂,戴着毡帽,低着头。
那哈五举手,又要“招狗”,周宪章慌忙说道:“算了算了,找个没人的地方练好了再说!你怎么知道他们是奸细?”
“禀总爷,这两个人躲在芦苇丛里,见我们来了,撒腿就跑,行为乖张,鬼鬼祟祟。而且,这都是七月天了,这么热,这两个家伙还穿着长袍马褂,戴着毡帽,这他娘的也太变态了!我怀疑他们没有辫子,八成是日本人。”
周宪章微微点头,这个那哈五.不愧是个老兵,礼敬得不怎样,可眼睛还管用,这两人的衣着果然有问题。
“抬起头来!”周宪章喝道。
两个人跪在地上,没有抬头。
姚喜大怒:“狗东西,敢给日本人当奸细,却不敢抬头,老子揍死你!”姚喜举起了枪托,就要往下砸。
周宪章一把拉住了姚喜手里的步枪,骂道:“狗日的,你小子手里拿着的是温彻斯特M1894!你他妈的就这么作践全大清国最先进的步枪!”
脚下响起一个脆生生的声音:“我们不是奸细!周大哥,我们真的不是奸细!”
周宪章低头一看,一张黑漆漆的脸仰面望着他,脸上一双杏眼,一对柳眉。
周宪章一把推开了姚喜:“丫头!”
跪在周宪章脚下的,正是金姝母女,两人穿着大清国男人的服饰,脸上涂满了碳灰。
周宪章放下心来,金姝母女女扮男装,自然要戴毡帽,躲在芦苇丛中,见到有兵经过,自然要躲避。
“丫头,你们站起来说话。”周宪章说道。
“谢周大哥。”金姝母女站起身来。
那哈五慌忙说道:“总爷,我那哈五火眼金睛,一眼就看出他们是奸细……”
“狗屁火眼金睛,你他妈的就是一副对眼!”周宪章喝道:“这是两个女人!”
那哈五和姚喜吃了一惊,仔细一看,齐声说道:“总爷火眼金睛,小人万不能及!”
在大清国,对上司溜须拍马是做人的基本功,是人都会。
周宪章不理那哈五,问道:“丫头,你们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金姝说道:“我们要回家,找我爸爸。”
“昨天我不是已经告诉你们了吗,要打仗了,你们最好不要回去。”
“谢谢周大哥的好意,只是,我们好多年都没有见过爸爸了,现在他终于回朝鲜了,我们一定要去找他的!”金姝态度坚决:“可到了江边,船家都不肯载我们过江,只好躲在芦苇丛里,碰上了他们,他们非说我们是奸细。”
“朝廷已经下令禁江,任何人不得过江。”周宪章说道。
“那可怎么办?”金姝的眼睛里,透着泪光:“周大哥,你再帮我们一次,带我们过江,行吗?”
“这恐怕不行。”此去朝鲜,随时可能与日军遭遇,带着两个女人十分不便,而且,清军有军规,军营里不能有女人!
金姝的眼睛里满是哀怨:“周大哥,你是个好人,再帮我们一次好吗?”
“你父亲到底是谁?”周宪章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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