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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风是我初中同学,确切的说,是初三同学,初三我们分在了一班。那时,学校为了中考,重新编了一次班,分了快班慢班,我和阳风分在了同一个快班。这几年,好像学校都不这样做了,说是考虑到人人平等的问题,直接跳过班,以学校为单位来划分。
那时,这小子还是傻不啦叽的,在后来交往了十几年后,我发现,他依旧傻不啦叽的。
开学那天,看着这小子在讲台上自我介绍,那声音,就像断后的琴弦,发出微弱的回音。同学们一边看着他自我介绍,一边笑个不停。阳风没抬头,好像也完全没听到同学们在笑,依旧小声嗡嗡的自我介绍。
“我叫苏阳风,谢谢大家!”
这最后一句话,着实吓了全班同学一跳,就像小雨丝丝后突然来了个响雷。也把我这个躲过老师无数次扫荡的土八路,吓了个手忙脚乱躲避不知来自何方的炮弹。急忙把从书店借来的武侠小说往抽屉里一塞,那个紧张得,差点把已经憋了一大早的尿给抖了出来。
说完这句,阳风红着脸下了讲台,低着头坐在了座位上。
讲台旁边,一个掌声慢慢响起,那是我们的新班主任。在班主任的带领下,掌声一个接一个响起。
阳风抬起了头,悄悄的瞥视了一下大家,笑了笑,继续低下头。
那笑,我想,这一生,我不会在第二个人身上见到了。太纯了那笑,不含半点杂质。
怪事,发生在那个学期的寒假。
那天,晚上,我正路过阳风他们村前的小路。河边,一个男孩正在河边发呆。那么黑的夜晚,是哪个男孩这么不怕死,敢在河边玩?
正巧,一辆摩托车驶过,照在了男孩身上。那时年底,大家都回家了,摩托成了最拉风的东西。叼着一支烟,骑着红色摩托,载着一个女的,唔——驰过马路。这就是当时我最大的理想。无奈,嫌弃着看了看手边的自行车,我还得回到现实。
居然是阳风!那个腼腆害羞的小子。没想到这小子看起来小小的,胆子还挺大的,也不怕被水鬼抓走。当然,大家都知道没水鬼,可小孩总是会怕的。
我好奇着走过去,叫了他一声。
他回过头,对着我笑了,还是那么纯的笑,真是羡慕死大爷我了。为什么我的笑在别人眼里就显得那么邪恶,以至于女同学一见我就闪,像是看到猪八戒要追高玉兰一般,切,也不认真看看,我乃白马上的唐师父。就阳风,因为他的笑,招惹了一大群女同学围着他转,羡慕死我们这些坏男生了。
“王战生,你怎么还不回家啊?”他问道。
那表情还有那声音,真让我怀疑他是不是男生,辛亏我侦察能力不弱,发现了他是男生这个秘密。他经常在学校围墙边,拿着童子尿喂野草,有次被我逮了个正着。对于随地大小便,他倒是很不以为然,说自己的尿乃圣水,可以滋润万物。几天后,那野草居然真的异常茂盛起来。
“你怎么也没回去,这么晚了。”我问道。
“我喂小鱼呢,喂完和他们聊了下天。”他还是笑着,在他的世界里,仿佛笑是一种很自然的习惯。他指着百米外,几点灯火一闪一闪的村子说:“我家就在边上啊。”
当时,我以为他逗我,可当一只小鱼跳出水面,对着阳风眨眼,还喔喔的说着“谢谢”时,我软坐在地上了。
“别怕,它们是小鱼,很友好的小鱼。”说完,还嘻嘻一笑。
被他这嘻嘻一笑,我还真不怕了,和他慢慢聊起了这神奇的一幕。
我永远也忘记不了那一幕,那一幕,阳风不在腼腆,仿佛瞬间长大了,成熟了,说着一些老人才有的大道理。起初,还没这感觉,可当他用沧桑的语气说了这些话时,我真觉得我还没断奶。
“天地万物,皆有生灵,用心感受他们,是一种享受的。尘世浮沉是梦,希望有一天,能度化众人,与万物一起,向着美好。可是,世界已经这样了,不可能改变什么了,好没趣啊。”
我突然想问他,他不吃肉么?可刚想问,声音在喉咙,又被吞了回去。别看阳风个小小,还皮包骨,那食量大的吓人。
自从上了初中,我们乡下的就都成了寄宿生了,理所当然的,学校很称职的照顾着我们这些寄生虫。
早上还好,阳风吃两碗稀饭几根油条。包子馒头什么的就算了,就学校那包子馒头,放了大量的石灰粉,发着一股刺激性味道,本来这样后包子馒头应该是很白,可学校的确实是古铜色的,仿若一个个玄铁矿石,拿去给铁匠锻造几把玄铁剑还差不多。中午他能吃三大碗饭,很少看他吃青菜,大鱼大肉,无肉不欢,还专门叫打饭大姐给他打大块的肉,大条的鱼。晚饭他也不省事,依旧三碗。晚自习完后,几乎天天去校门口买夜宵吃。
当时就奇怪,他吃这么多,怎么就不胖了。
他给出的解释是,睡眠严重不足,体力消耗过大。也是,当时六点不到就起床做早操,晚上十点放学,十点半关灯晚安。在十点到十点半这段时间,留半小时给同学们刷牙洗脸,阳风及一些闹饥荒严重的同学就拿这时间去吃夜宵,吃完在熄灯后,稀里哗啦的洗漱睡觉。这样的作息时间,对于标准睡眠时间是十二小时的阳风来说,确实严重不足。
再说体力消耗,一下课和女同学打打闹闹,倒也不害羞,累得汗流满面。当上课铃一响,就乖乖的坐在座位上。我就纳闷了,睡眠不足,那哪来那么足的体力啊?
那晚,阳风在我来了之后,还喂了一次鱼,直到他哥喊他回家,我两才散了。
后面那次,真是让我打开眼见啊。那些鱼真比小娃娃们活泼了不知多少倍。
还与阳风说一些故事,说的都是一些尘世怎么怎么样,上古怎么怎么样之类的神话传说。在旁边的我只能目瞪口呆了。
那晚,回到家,我妈已经关门了,我在门外喊了老半天,才看到老妈房间的灯打开了,下来楼下开门。
我老妈的第一句话就是:“你怎么回来了,不是在姑姑家住了么。”
我那个跌落谷底的呐喊啊,真想叫苦:妈,你打电话问了没,我是你儿子诶,虽然是大儿子,可你儿子还这么小,你就这么放心我不会被鬼给捉了。
想到鬼,以前还不信,可今晚可真是不得不信了。回来路上骑着自行车直哆嗦,暗骂了阳风几百遍。
那晚,我窝着被子,硬是闷在里头,胡思乱想到后半夜才睡着。
其实,这还不算全部。
当寒假完了后,在围墙边上,又看到阳风在喂野草时。和他说起了寒假的那件事,我真是觉得我自己像神棍。
墙角,已然不是当年的墙角,这几株野草,已不知是阳风喂的第几株了。前几株虽然一下子异常茂盛,可后果是短命了。现在读了那么多天文地理人世常情,才知道,那叫营养过剩导致了野草被烧死,枯萎。
“你说什么啊,鱼居然会说话?”他表示很惊讶,我真怀疑他是装的,可他接着说:“我在河边喂了无数次,还没遇见过会说谢谢的鱼,你别吓我好不好,以后我都不敢去河边喂鱼了。”
他那样子,确实不像装傻,因为他听了我的描述后,居然有害怕的表情了,连他引以为豪的童子尿都尿偏了,往墙上射去,把那刚爬到墙中央的蚂蚁给冲了下去。
中考后。
高中,我去了职高,他去了六中。虽然学校性质都差不多,读书,考大学,可职高的整体素质硬是比六中低了一档次。当年,我们那县城,就职高、六中、一中能考大学。当初本来以为凭我这资质,怎么也得上一中,鬼使神差的在志愿表格上填了一中,扩招没填,扩招是要多交好多钱的。因为我家当时比较穷,普遍说,农村都比较穷。阳风不在这普遍之列,因为他爸当了好几年的村长。他爸很有能力,不仅带领村子发财致富,自己家也是搞得比别的村长上了一档次。
三志愿,聊表心意,我填了职高。而阳风,自信着上不了一中,一二都填了六中,三志愿空着,他说他手突然累了、酸了。后来,他分数居然比我还高了那么几分。
哎……这命啊,都特么是注定的。前世我定是造了许多孽,今生才会差了那么两三分,去了职高。去了职高后,刚开始,我忍了,这是金子在哪里不都是会发光的么。于是乎,我废寝忘食的读啊读啊,后来,有次去网吧,我发现,我特么读的都是啥!在后来,我整个人都变得流氓了,对读书彻底失去了兴趣,经常混在县城的大街小巷。
有次,星期天,在桥头碰到正和三个妹子散步的阳风。我就过去和他打招呼,他笑着说要请我吃饭,我爽快的同意了,这饭无论什么时候都是香的(除了初中学校那玄铁矿石),更可况还有三个妹子啊。咦,仔细一看,这三妹子还都是我们职中的!
那餐饭后,下午我们整个县城都溜达了一遍,晚上去了溜冰场。当时我还是第一次去,摔了我屁股那个疼啊,好几天是蹲着马步上课的。
看着阳风这小子溜冰,还真是帅呆呆了。像风一样飞驰,那表情,是那么的酷?我都傻眼了。对,这傻小子在溜冰场上,一改往日傻不啦叽的样子,变的酷酷起来。那几戳呆毛,在风中,一飘一飘,像是在追赶着风。呆子也能这么帅?这是那晚我最吃惊的。
“对了,阳风,你还会不会晚上去河边喂鱼啊。”他停在了我旁边的栏杆边,我笑着问他。
“自从你那次说了之后,我都吓死了,哪还敢一个人去河边啊,就连围墙边,我都很少去了,哪天,小草说了句谢谢,那多可怕。”他呆呆的笑着说。
我当时那感觉,真不知什么滋味。
他看我僵了,就拉着我的手,往溜冰场中心滑去。
到了溜冰场中心,阳风与那三个职高的女的说了几句,居然牵起人家的手,滑出去了,把我流了下来。一男三女,就这么在爷我眼皮子地下放肆!这是决不能容忍的。
我屁颠屁颠的伸出了手,拉住了最外边一个女孩的手。那女孩奇迹般的没甩开我的手,反而握紧了我的手。
心,顿时阳光明媚啊,混世魔王的春天啊。这夜晚,异常光鲜亮丽。
那之后,阳风就经常邀我去溜冰场。
我也在溜冰场交了我的第一个女朋友,李露。
而阳风,直到大学毕业,还是单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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