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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国庆长假，就这么匆匆而过。当孩子们背着书包来到学校的时候，已经是深秋时节了。虽然只有短暂的九天，可是东北的天气真正由秋高气爽到凉风凛冽，也就是那么十几天的事情。因为西伯利亚寒流在到来之前和到来之后，对人们的影响是非常大的，而今年的寒流似乎比往常来的早了一些。尤其是开学之后连续下了一周下了三场的秋雨，正应了“一场秋雨一场寒”的老话。
家长们都给孩子们换上了应季的衣服，除了是预防秋季流行病的发作，尤为重要的是小学生稚嫩的皮肤极容易在这个季节被突如其来的冷空气冻伤。
姬天雄也和多数孩子一样换上了一层又一层的秋装，尤其是妈妈亲手织就的厚厚的毛衣，让他倍觉温暖。今天轮到姬天雄所在的小组承担班级的卫生工作，而他负责清理讲台和擦黑板，当他擦完班主任张老师写在黑板上的娟秀的粉笔字，转过身擦抹讲台的时候，发现桌子上张老师的钥匙下面放着一张塑料卡片。
他把卡片和钥匙一同拿起来擦抹之后又放下，忽然姬天雄意识到，这不是一张卡片而是张老师的身份证，因为他清晰地看见上面写着中华人民共和国居民身份证的字样，能够认得上面的字当然要归功于张老师之前的那部字典。
他认真地看着上面的字迹，张皓，男，汉族，出生日期1969年10月11日。“10月11日，那不就是明天吗？明天居然是张老师的生日啊。”姬天雄暗自想到。若是别的孩子发现这个秘密，肯定会宣扬开来，可是姬天雄内敛的性格使得他并没声张。
这一天依旧如放假前一样，顺利地度过，所不同的是出教室玩耍的孩子少了，天气转凉，家长和张老师都建议孩子们减少外出活动的时间，于是孩子们大多的都呆在教室里玩耍，因此下课时教室里的吵闹声此起彼伏。
回到家里的姬天雄没有忘记明天是张老师的生日，于是他寻思着应该送对他偏爱有加的张老师一件礼物，可是一时间又想不到送什么礼物。在自己的床上翻来覆去，床也跟着他的翻身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听到这声音，姬天雄忽然想到，床底下太爷爷临终前留给他的盒子，于是他向爸爸要来了钥匙，打开了盒子。
盒子里都是爷爷亲手抄录的书籍。他胡乱地翻着，发现一本比较精美的大概能有几十张纸的小册子，打开后发现第一页上只有一个大字，这个字他认得，写得是一个方方正正的“酒”字。再往后翻每一页都只有一个字，他就不怎么认识了，有的字模样和酒字的结构相似，有的字是胡乱的一团。
“这本小册子比较精致，送给张老师他应该能喜欢。”姬天雄比较中意地自言自语道。
第二天出门上学的时候，姬天雄回头对妈妈说：“妈妈，今天放学我去张老师家里玩一会再回来。”妈妈笑着说：“你是不是又想张老师家里的篮球了？”
“没有，今天我们张老师的生日，我想去他家里陪他过生日。”
“是吗？那你准备什么礼物了吗？”姬天雄打开书包拿出太爷爷箱子里的那本小册子给妈妈看。妈妈也没有特别注意，小孩子的东西，不值得几个钱，最重要的是有一份心意。
妈妈点头答应：“那你去吧，别太晚回来。”妈妈自是不担心的，如果天黑了，张老师一定会亲自送他回来。因为国庆长假时，这种情况几乎快成了惯例。
姬天雄先来到老师的办公室，看见张老师还没有到，就趁机把那本精美的小册子放在老师的办公桌的当中，并在书中夹了一个字条“祝老师生日快乐。”虽然姬天雄很认真地写，可是那几个字还是歪歪扭扭的。由于是第一次以这种方式送人礼物，小孩子竟然不懂得把自己的名字写上，以便接受人能够知道是谁送的。
这一天下来令姬天雄奇怪的是，他并没有看见张老师的脸上流露出过生日的喜悦，反而姬天雄隐约感觉到张老师的眼神里面有一种淡淡的哀愁，那是一种被压抑的愁绪。张老师也不像往常那样爽朗的冲着大家的笑了，笑容显得有些勉强。
放学后，张老师对着姬天雄说：“等我。”然后快步走向自己的办公室，挎着他的公文包急急忙忙地走了出来。姬天雄识趣地坐上了老师的自行车，看见老师一天都不是很开心，姬天雄甚至打消了去老师家里的念头。
张老师骑得比较快，到家后，然后他又快步地走进屋子，天雄也小跑跟在后面。
进了屋里，张老师就不那么急切了，吩咐姬天雄在屋子里面做作业，自己则扎上围裙，来到炉灶旁做起饭来。约有一节课的功夫，姬天雄就听到张老师喊道：“咱们开饭了。”姬天雄收拾起方桌上自己的书本。就见张老师两手端着两盘菜，放在桌上，转身又去拿了两盘菜。最后在书架下面的大间隔里，拿出了一瓶白酒和两瓶汽水。又拿了两个小杯子，放在桌上。
张老师一边坐下一边问道：“那本字帖是你送我的吧，字条也是你留的吧？”姬天雄点了点头。“那你怎么不把自己的名字写在字条上。下次要记住了。”张老师又说到。姬天雄有点了点头，这是后他才想起自己太专注于写好字条了，根本没想到还要署名。
“来来来，今年这个生日就咱师徒俩一起过吧。”这句话像是对姬天雄说，但更像是张老是自言自语。
“我来介绍一下这几个菜啊，你知道这个是什么吗？”说着张老师指着一个盘子到。
“花生。”姬天雄回到道。
“嗯，对了，全称叫盐炒花生米。”张老师点头说道，又用手指了另一个盘子道：“这个呢？”
“干豆腐。”天雄略显骄傲回答。
“全称叫油淋干豆腐。这两个你也应该知道了，咸鸭蛋和青椒土豆丝。”张老师又接着慢慢地说：“来我把酒倒上，你也把汽水倒满，咱俩碰一个。”
天雄也已老师的样子，举起小酒杯，两个杯子碰在一起发出“叮”的一声，然后张老师一饮而尽，姬天雄也把杯中的汽水喝干了。
“你知道你送我的那个小册子是什么吗？”张老师问道。
“我就认识一个酒字，其他的我不怎么认识。”天雄皱起眉头回答道。
“呵呵，那一本书几十页都是酒字，只不过是字体不同罢了。”张老师解释到，又说：“有的是篆书，有的是甲骨文，有的是铭文，有的是草书，你认识的那个是楷书。”张老师一边把酒满上，一边问道：“这是谁的书法作品啊？”
“是我太爷爷临终前指定留给我的。我这个小册子觉得比较好看，就送给老师您当作生日礼物了。”姬天雄解释道。
张老师先前听说过姬天雄讲过太爷爷教他背书的事情，没想到他太爷爷居然书法也很了得。单单是扉页的那个“馆阁体”的“酒”字，就至少是个科举制度时候举人的功底。“他的太爷爷真是个奇人高人啊。”张老师暗自感慨，又想到：“他把这个小册子留给小天雄，莫不是要这个孩子照着练习书法吧？这孩子居然把他给了我，也算是种缘分。我还真的要好好保存它，有时间我也可以认真地临摹一下。”
想到几十个字体都是“酒”字，张老师一边夹起粒花生米放在嘴里，一边对姬天雄说道：“既然你送我酒字，那我就给你讲讲关于酒的故事吧。”一听张老师讲故事，姬天雄就格外地高兴起来，眼睛瞪得大大地，做出专心听讲的样子。
张老师一边吃一边说：“这个酒传说是上古黄帝时候杜康酿造的，曹*曾经写过‘何以解忧，唯有杜康’的诗句。”张老师又重复了曹*的那句话，然后又把酒一饮而尽。
“酒里面的学问可大了，就单说这酒桌上的规矩吧。各个朝代有各个朝代的讲究。但是基本上从古至今，都讲究酒过三巡这个规矩，唐朝宋朝都是如此。所谓巡就是酒桌上的人一起举杯。三巡之后，就是对饮。”张老师停了一停，吃了几口菜，又喝了一杯酒。
“对饮就有意思了，各种酒令都上来了。比方说著名的《兰亭集序》里面‘流觞曲水’讲的就是当时宴会上的一个酒令。”
“什么是流觞曲水？”姬天雄插话道。
“就是一条弯弯曲曲的水槽，里面有清水或者清泉流动，然后把酒杯子放在上面，酒杯被水冲到谁那里，谁就喝酒。在喝酒前或者赋诗，或者舞蹈等等。可是这种文雅的事情到唐朝就改变了，或者说添了许许多多的新花样。”张老师接着说道，“甚至有人把各种花样记录下来，竟然写成好本专门论述酒令的书籍。”
“就是酒桌上的大家一起做游戏呗，竟然能有那么多玩法，还可以专门写书？”姬天雄略带疑惑地说。
“是啊，大唐朝是一个喝酒成风，酒令盛行的时代，比如有历日令、招手令、骰子令、鞍马令、抛打令、巢云令、手势令、旗幡令、拆字令、不语令、急口令、四字令、言小字令、雅令等等，说得跟咱们平时做游戏时一样的，比如不语令就是一个人逗话，大家都忍住了，看谁先笑或者先接话，谁就先喝酒；再比如四字令就类似于现在的成语接龙一样，谁接不上就罚酒。”张老师越说越高兴，拿起一杯酒又是一饮而尽。
“唐代最特别的就是男女同席，女人也可以出席宴会，和男人一样比文采，比酒量，比乐舞。比如白居易的《琵琶行》‘钿头银篦击节碎，血色罗裙翻酒污’那就是男女同席的真实记录，那场面甭提多热闹了。”张老师略带向往地说。
“我听说喝酒喝多了，爱打架闹事。”姬天雄说道。
“打架？肯定得打架啊？尤其唐朝比较尚武，无论是官员还是百姓特爱喝酒闹事，所以为了预防这种事情，特意在宴会上设定一个法官，这个法官叫做‘酒监’。”张老师解释道。
“那法官要是不公平呢，酒喝多的人不是会连酒监都一起打了吗？”姬天雄问道。
“所以啊，酒监一般是女子，男人喝得再多，也不能动手打女人啊，尤其是色艺双绝的美女，哪个男子汉会下得去手呢？”张老师回答道，“可惜这种尊重女性的时代，也就是在唐朝而已啊，唐朝之后这样的女子就只能去青楼里面找了。”
“那唐朝以后呢？酒桌上的人都怎么玩啊？”姬天雄又问道。
“唐朝之后是宋朝，宋朝可没有大唐朝那种尚武的风气，但是别有另一番文雅，酒桌上打架这种事情在官方场合是极少发生的。”张老师吃了一口干豆腐，又喝了口酒，接着说道：“宋朝爱好文学，酒席上也是以文会友，比方欧阳修的《醉翁亭记》里面的那个醉翁亭就是个拼文采拼酒量的场所，别看是太守和手下的官吏喝酒，酒令没对上谁管你是太守或者丞相照样得罚酒，不像现在当官的人都爱摆架子，输了大家也不敢拿他们怎么样。”张老师的语气里透露出一种不平。
“你也吃菜啊，别光听我说啊。”这时张老师才发现，姬天雄竟然听得入迷，没怎么动筷子，于是提醒道。
天雄确实是从来没听说过这么多关于酒的知识，这多少让他有些向往，更让他对酒产生了好感和好奇。张老师见姬天雄时不时地看自己的杯子，也猜出了他的心思，便说道：“怎么着，你想来一口吗？”姬天雄虽然摇头，可是眼神里却充满了渴望。张老师拿下了酒瓶上的瓶盖子，倒了那么一两滴，递给姬天雄，说道：“酒也是一把双刃剑啊，中医上讲酒可以作为入药的引子，平时喝上一两二两的可以舒筋活血；但是喝上一斤二斤那就伤身体了。来，你用舌头舔一小下尝尝，这件事可别跟其他人说啊。”张老师鼓励地说道。
姬天雄小心翼翼地用那双小手接过瓶盖，好奇地添了一下，辣得他直吐舌头。张老师见状哈哈大笑。
这笑声是姬天雄一整天都没有看到的，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笑声。师徒二人，说说笑笑，天不觉黑了下来，张老师让天雄穿好衣服，自己也放下酒杯，穿好衣服，出了门骑上车子，把天雄送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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