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屋外一个土灶上,晏无心拿着一些杂草,捏在一起,当做是扇子不断扇着风,土灶中慢慢出现火星,随后火慢慢变旺,晏无心再将手中的杂草添入火堆中。
晏无心没喝过药,但是对煎药却娴熟无比。
手中没有扇子,晏无心就将脸凑过去,用嘴不断吹着,不一会,晏无心的脸上就被熏得发黑,晏无心随意用衣袖将自己的脸擦了擦。青色的衣袖洗得已经有些发白,看得出来晏无心极为爱干净,而此时即便衣袖变黑,晏无心也丝毫不介意,准备用手将这个当年借一百文买的砂锅抬起,不过滚烫的砂锅让晏无心将手收回,随后又用衣袖包裹,慢慢抬起砂锅。
砂锅滚烫,单薄的衣袖起不了多少效果,不一会晏无心手指还是被烫的通红,就在此时一位老者出现在晏无心身前。
老者满头鹤发,苍老的脸上神态不怒自威。
而空中一只巨鸟慢慢向老者飞来,随后越来越小,最后变为巴掌般大小,停在老者肩上,如一般黄鹂一样,在老者肩上跳来跳去。
感受着老者身上的气息,晏无心心中一凛,惊讶地想到“魂师”,同时嘴上说道:“拜见前辈。”
鹤发老者看了晏无心一眼,随即便移开目光,口中不禁说道:“奇怪,奇怪,应该是在这啊。”
听到老者所说,忍着手上的疼痛,晏无心抬起头,此时他才看见老者肩上的竟然是一只木制小鸟,心里有些羡慕地想道:“傀儡子”。
傀儡子与晏无心当初手中的傀儡兽不同,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天差地别,先不说两者所需要的材料不同,哪怕是最简单的傀儡子也不是傀儡兽用数量可以比得上的,尤其傀儡子只有偃师能够做出。
就在晏无心心中暗自羡慕时,几个中年男子也出现在此地,而空中一艘木船慢慢飘下,最后被一位髯须大汉收入手中。
晏无心抬起头来,看到其中的一位白衣男子,眼睛一眯,心中暗道“晏家家主,晏几道。”
而晏几道看到晏无心眼中也不禁一愣,而另一位青衣男子站在老者身后,脸上有些纳闷,如大汉般随意看了晏无心一眼就将视线移开,疑惑地问道:“秦老,你这是?”
看着几人眼中恭敬的神色,晏无心眼中的诧异一闪而过,“连晏几道都要恭维的老者,这老者是什么人?”
被称为秦老的老者皱了皱眉头,慢慢走入木屋中,木屋由于环境的原因,光线并不好,而晏无心也是因此才低价买到这么一间木屋,老者手指微动,身上的木制小鸟慢慢张开嘴,最终一道光照出,将木屋照亮了许多,老者来到晏若兮的房间,一个病弱的少女映入老者眼中。
老者眼中一愣,随后眼中一亮,露出狂喜之色,出声说道:“小娃娃,可愿随老夫去天机府?”
极为中年男子眼中不由闪过一丝无奈之色,不过几人都没出声,暗叹了一声“好运的少女”,而跟随进门的晏无心听了老者的话语,心中更加震惊。
对于魂师而言,天机府是个耳熟能详的地方,而晏无心自然也不会陌生。天机府在南州的声名极盛,尤其是天机府流传近千年的底蕴,更让其在魂师梦寐以求之地,但是晏无心知道,想要进天机府哪有那么简单,就他了解,今年嘉陵城中进入天机府的名额恐怕只有不到三个吧。
在几人羡慕的目光下,少女脸上没有露出什么高兴的神色,心中更不会暗自欣喜,只是出声问道:“我哥哥呢?”
听到少女的话,老者再次看了晏无心一眼,随后移转目光,想了片刻,出声说道:“他不行。”
想成为魂师,三魂七窍便是关键,三魂不必多说,人生而有之,但是七窍不同,七窍也是天生,但是七窍中开窍数目每个人都不同,这便是所谓的天赋。
两窍是成为魂师的最低要求,一窍为不通,与魂师无缘,而晏无心天生只开一窍。
晏无心心中对这一结果没有感到丝毫意外,他知道自己的情况如何,自然不会指望什么,而在几人注视下,只见少女摇了摇头,眼中满是坚定的神色,撑着还有些虚弱的身子坚定地说道:“那我不去。”
几人神色大变,鹤发老者也皱了皱眉,而白衣男子晏几道更是厉色说道:“你可知……”
没等他说完,老者回身看了晏几道一眼,而晏几道的话说道一半也没说下去,只不过即便被老者打断口中的话,晏几道眼中没有丝毫不快,更不敢有丝毫怒意,只是站在一旁不再出声。
此时,不被所有人在意的晏无心突然出声道:“她去,她会去的。”
话语中带着肯定的语气。
而老者再次看了晏无心一眼,如果其他人知道以晏无心的资质能够被老者看上三眼,说不定许多人会感到瞠目结舌,不过老者看了晏无心一眼,看着其通红的手,以及手中的砂锅,对其点了点头,出声说道:“你有一盏茶的时间。”
“刚才那股奇异的波动是怎么回事?难道感应错了?”老者摇了摇头,心中如此想到。
话说完老者便转身向屋外走去,没有再看晏无心几眼,而另外三人也不敢多说什么,只不过晏几道有些厌恶地看了晏无心一眼,由于老者在此,没有出声,一并跟着老者来到木屋外。
几人离开木屋,晏无心从晏若兮的木榻旁拿过一个瓷碗,瓷碗被晏无心洗得极为干净,将砂锅中的药水倒出,浓浓的药物飘散在木屋中。
不用说,只需闻便知,药很苦,相当苦。
少女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晏无心的身上,晏无心做完这一切,将瓷碗放在嘴边吹了吹,吹了又吹,等到药变温了以后,自己先喝了一口,苦涩从舌尖传来,随喉咙而下。
而晏无心将手中的瓷碗递给少女,出声说道:“喝了它,你就彻底好了,不苦,很甜。”
少女没有丝毫犹豫,抬起瓷碗,一饮而尽,她不怕烫,因为他会先喝一口,她不怕苦,因为他说不苦。
少女喝完瓷碗中的药水,随后看向晏无心,眼里仍然执着地说道:“我不走。”
从晏若兮手中接过瓷碗,没有抬头看向少女,晏无心淡淡地说道:“要走。”
“不走。”
“我说了,要走。”从未对晏若兮发火的晏无心突然吼了起来,而晏若兮眼中泪光涌动,晏若兮强忍着没让其流出,看着自己妹妹眼中的泪光,晏无心转开视线,随口说道:“你快滚吧,别再烦我了。”
听到晏无心的话语,少女眼中的泪水如决堤一般流出,泪如雨下,少女牵强地站了起来,身体有些孱弱,没站稳,又坐回到木塌上,晏无心伸了伸手,最后还是没有伸出,将手收了回来,眼睛看向别处。
少女再次起身,来到晏无心身前,看着晏无心。晏无心将视线移开,仍旧不看少女一眼,少女眼中泪水不止,抬起手细心地为晏无心将衣服拉好,衣服单薄不及自己身上所穿的四分之一,胸间的红印还没散去,看着红印,少女心中更痛,柔声问道:“疼吗?”
晏无心心中一颤,视线没有移回,依旧淡淡出声道:“快滚。”
少女眼中泪水倾泻,少女将双手伸到晏无心腰间,慢慢环腰,将脸贴到晏无心胸间,心前。
泪水浸湿晏无心的长衫,晏无心慢慢闭上了眼睛,一滴泪水慢慢从脸上滑落,滑落到脸颊,晏无心强忍着泪水,在泪水落下前,将少女推开,再次说道:“滚啊。”
晏无心背过身,没有在看晏若兮一眼,晏若兮看着晏无心的背影,彷佛要将其永远记在心中一般,然后带着哭腔说道:“无心,我要走了,等我。”
这一次,她没叫哥,这一次是他第一次没有回她的话。
晏无心不敢说话,因为他知道他一说话,自己妹妹就会听到自己话中的哭腔,那时她一定不会走。
带着泪水,少女慢慢走出房间。
感受着少女离开,晏无心再也撑不住,蹲着地上,失声痛哭了起来。胸间的衣裳上有着少女留下的泪痕,而他知道那个地方,是心。
那里,很痛。
从晏家被赶出来的时候,晏无心没流一滴泪,带着自己的妹妹受尽艰辛时,晏无心眼角从未湿润过,七天没吃一粒米时,晏无心也很快乐,他知道自己的妹妹能够吃得饱,多年以来,每个月都被嘲讽欺凌时,晏无心没有哭过,因为只要自己的妹妹过得好就够了。
而此刻,晏无心泪如雨下,嘴里出声道:“不要哭,不要哭。若兮会过得很好,比自己好,好得多。”
彷佛过了很久,很久很久,屋外已经没有动静,几人都已经离开,而晏无心仍然失神地坐在地上,比起屋外而言,屋内显得更加寂静。
就在这时,屋中一只纸鹤突然飞到晏无心身前,在晏无心惊诧的目光中,纸鹤张开嘴,先前晏无心被烫伤的手上滴落一滴血,而纸鹤将其吞下,光芒闪过,纸鹤慢慢展开,化为一本书,一本无名书籍。
晏无心将无名书籍拿起,此刻这本熟悉现在却显得陌生的书静静躺在自己手中,无名书籍慢慢发出一道光,光芒慢慢来到晏无心手上。
而晏无心只感觉瞬间自己好累,好累,自己的眼皮也变得越来越沉重,伴着疲惫,晏无心的眼睛合上,慢慢昏睡了过去,做了一个梦。
梦里自己身处黑暗之中,晏无心不断地奔跑,但是周围的黑暗没有任何的变化,这无尽的黑暗彷佛要将晏无心吞噬一般,晏无心不断出声,没有任何回答,甚至连回声都没有,晏无心伸出双手,即便近在咫尺,也不能看见。
看着这无尽的黑暗,晏无心没有丝毫办法。
但是突然间,一道光在眼前亮起,光芒微弱,但是在这无尽的黑暗中,这一丝光却足以将这里点亮,光芒慢慢向晏无心靠近。
看着近在眼前的光亮,晏无心慢慢伸出手,向着那道光触摸了去。
顿时,光芒大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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