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肚子好痛啊……
……易，你在哪？……
易？
……易？！
易！！
……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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境外的消息来得太快，陈易不得不直接抛下熟睡中的妻子旋即带着管家和程利绪上了飞往纽约的航班，脚刚正经踏在地上，前来接应的丹?米勒夫妇和斯顿家族的代表就直接将他们送进了目标医院。陈易看到早些从京都出发已经到了些时候的路氏夫妇、凌霄、孙文一行正在监护室里面等着他。
他的关注点从进入监护室的时候就已经放在了几个大男人围绕的中间——那个保温箱上。
所有人的视线都在陈易的身上走过一遭，但是没有人的目光像路克政停留的那般久，陈易听到得见路克政无声的叙述，基本明白了这群人已经默认他和程利绪是不远万里来看热闹的，这不外乎是一件意料之外的好事。陈易默然上前和他们一起看着保温箱里的小东西，但目前恐怕只有他和路克政明白这个小东西身上承载着多大的意义。
那是个刚足年的男婴。
“为了回避与前两场生化袭击可能的联系，我们最快速度将这个孩子转移到这里来了。”凌霄对陈易说道。
“没准恐怖分子正盼着你们协助制造第三起袭击。”陈易在别人不察觉的时候翻了他一个白眼，“就在纽约。”
凌霄立刻闭嘴装哑巴。
程利绪饶有兴趣地看着那个孩子，不时用镊子顶着眼镜；凌霄这会儿和孙文窃窃私语连离他们最近的孙月星都没有注意到；站在门口的丹?米勒还是手里把弄着一只奇特的打火机，和斯顿家族的代表使了个眼色，斯顿家族的代表便一扭头走了，而路玲惠却根本没有下车跟进来；路克政看了一下精力集中在孩子身上的程利绪，又转过头观察陈易的脸色。
陈易的眼神又飘回程利绪脸上，他看到对方眼镜下面透出胜券在握的利光。
陈易于是把Jody留在原地转身就从监护室里出去，丹?米勒向一边让位的时候专心看了一下他今天穿的衣服。
他一路快步下楼，突然在楼梯间刹住脚步，面前的人刚想转身逃走，他一把将对方拉住拽进了怀里。
黑色的短发，烟熏妆和灰紫色的唇彩，黑色的紧身裙和高跟鞋，她还是和当初她离开的时候一样。
路玲惠将双手从他胸前抚上他的脖颈，将他的身体与自己支开一个微小的距离，陈易低头，看到她正用手掌拂拭着自己身上的这件衣服。
“‘鹤唳云霄’织锦的唐装……你穿它是为了见我还是为了震慑凌霄？”路玲惠声音颤抖。
“先见你。”陈易手指轻扣着她的下颌。
“我丈夫就在楼上。”路玲惠摇头。
“不在这儿。”陈易说着吻了她。
路玲惠挣扎着从他的吸引中逃脱，掩着嘴唇后退到楼梯护栏，陈易松了松衣服的立领，向她走过去。
“你的字典里从来就没有过‘忠诚’这两个字。”路玲惠紧紧抓着护栏，几乎准备一瞬间翻下楼去，“合着写没有，分着写也没有。”
陈易还在向她靠近，一边从领口里拽出一条亮亮的链子，路玲惠时不时难以遏制地抬眼看那根越来越长的链，然而当吊坠落进陈易手里的时候，她还是把头低下了。陈易托着阿芙洛迪忒之泪细细端详，然后他捻起链的两端，绕过路玲惠的脖子，她没有躲开。
“我不需要了。”等陈易给她戴上了，她这样说道。
“它可以保护你。”陈易说着将脸向她凑过来。
路玲惠慌忙闭上眼睛，然而很久很久没有感觉到身体的接触，她睁开眼睛，陈易的背影正踩着楼梯小步向楼上走。
陈易拐过楼梯拐角，抬头正好看到监护室那一层的门，孙月星的背影似乎从那里闪过去了。
他回到监护室门外，Jody马上回归他的近身斜后方，那一群人都已经从室内转移了出来，一并堆在门口几乎搞得走廊交通拥堵，看他们的眼神，陈易估计他们是在等自己。
“陈老板今天是有备而来？”孙文盯着他那身风格不合时宜的唐装询问着。
“进了会议室就不那么碍眼了。”陈易即刻转身向电梯走去，Jody向诸位主子阶级的人示礼，转而大步跟上陈易。
凌霄扫了一眼那群凝视陈易背影的同行，仿佛这一天的心理阴霾都驱散了一般，低声夹半调笑地一语道破：“哎嘿，这任性，感觉跟回到了三年前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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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早知道你在拿我当挡箭牌，结果你还来个什么鬼。”
“我必须来。”
“有什么必须？我给你这个消息，派程利绪来就足够了，你何必再铤而走险？”
“我在家里见到一个金色头发的少年。”
路克政把帽子一掀抓在手里，目光里充满质疑。
“如果是‘他’，瑛不会有事。”陈易白色的背影没有转身。
“如果不是呢？”
“那他一定跟着我出来了。”
路克政在走廊里停住脚步，靠在墙边抓额头，陈易扭转脖子，用眼角最尽头的余光看着他的反应，路克政发现他在看自己，刚想对上他的视线，陈易却把头又转回去了。
“我告诉了程利绪务必赶在一切其他势力之前将抗毒血清研制出来。”陈易说，“剩下的你继续按部就班就可以了。”
“一会儿开会你要说些什么？”路克政问他。
“完全不知道。”
“那你穿这身衣服是怎么回事？”
“要说影射也罢，”陈易也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鹤唳云霄，我终于要和这个人站在‘同一个阵线’上了。”
“他看出来了吗？”路克政问。
“肯定第一眼就看出来了，所以我在会上恐怕只有和其他几位释义的必要。”陈易抬起头，“不过，路老兄，今天真正要和他好好谈谈的是你。”
“你是说那个孩子和凌家血案的事？我觉得还是……”
“你来谈。”
路克政对他的打断已经习惯了，只是叹气：“那你怎么安排？”
“我去废话，”陈易说，“你去见凌霄。”
和陈易分开后不久路克政又回到了监护室，保温箱里的婴儿还在沉睡，他和另一个人都脚步轻缓当心把孩子惊醒。
“我想起来了，你曾经在我带的某一批维和部队里做过一个不起眼的小兵。”凌霄先压着嗓子开口，本来他就是难听的公鸭嗓，这样一压低更加糙哑难忍，不过路克政的定力向来极好。
路克政沿着房间的墙壁踱步：“我已经尽可能努力的不被人记住了。”
“你要是真想被忘掉，当时就不会救我。”
“我以为那时候你已经不省人事了。”
“哎嘿嘿……差不多吧，不过那种药剂真是不够强劲，我在病床上躺了几个月就又开始工作了。”
“但是针打下去以后你可是叫得很凄厉。”
“在路老板面前丢人我不怕，毕竟你奉行君子之道，绝对不会走漏出去。”
“请别讽刺我了，今天看脸色都知道你在心里骂遍了我的八辈祖宗。”
“嘿，我知道路老板你是陈易的左膀右臂，他说什么你就得做什么，所以谈判时候的不愉快我不会介意，只消一并记到陈易的账上就行了。”
路克政心里不快：“我代表的是高层的意见，不是陈易一个人的意见。”
“可是事实上，还只有他一个人的意见。”凌霄很快就把矛头转向了路克政，“纳格洛夫越来越膨胀的单边主义和他那种独裁者的思维可脱不开干系，路老板要是打算把纳格洛夫送到顶峰再收拾陈易那小子就彻底不可能了，要不要跟着我一起消消陈易的气焰？”
“凌先生，我是来和你谈凌家血案的。”路克政没有被他牵着鼻子走。
“路老板头脑真是清醒。”凌霄没办法再兜兜转转，只好回到正题上来，“我听程老板说了，这孩子是芽孢的载体，几次变异的病毒都是从这里来的，从理论上讲可以通过这个孩子研制出抗毒血清，但这跟凌家血案有什么关系？”
“凌老板你没听程老板说刚刚出来的对比报告吗？”路克政嗤笑一声，“这是你的孩子。”
凌霄哑然。
“我的？”凌霄重复了一遍。
路克政点头：“我知道你因为那件事情一直没有结婚，但是我敢肯定你的族人出于某种目的帮你找了个代孕的女人生了这个孩子并且一直把这个孩子保护起来，因为要隐藏你的遗传基因导致你的孩子是芽孢贮存体质这一秘密，所有知情者都被杀了，这样推论看来连你都成了幕后指使者的嫌疑人。”
“已经确定了是我的遗传导致的？”凌霄还是没办法很快从震惊中恢复过来。
“对。”路克政刚想点烟斗忽然意识到环境的限制，将烟斗装回了斗篷。
凌霄拄着保温箱发呆。
“为什么把孩子送回来？”他的嗓子破得更厉害了。
路克政低头看孩子。
“可能他们这次需要你。”他推测道。
凌霄想起陈易那件和气氛格格不入的衣服，鹤唳云霄图清洁高雅得不食人间烟火，陈易肯把他穿在身上见自己就可以认为是配合工作的意思了，还有什么别的意思吗？“鹤唳云霄”，陈易有意对自己发出什么样的鸣声？警告？为什么会第一个想到警告？
路克政看他一脸苦闷，蛮有嘲讽意味地顺口开了个玩笑：“看来他给你儿子起了名。”
“哦好，”凌霄没听出讽意，“就叫凌云。”
-
室内的昏暗像一团浓雾，空气中飘散着的尖锐鸣响使人心累。
视觉和听觉都还没有完全恢复，她张着其实看不清什么东西的眼睛滞讷地凝望天花板和吊灯希望通过远近聚焦让自己清醒一些，身边似乎有人坐了许久，即便看到她醒来也没有发言打扰，那人静静等着她舒缓恢复，她也静静等着自己可以有力气说话的时候，直到她用攒了许久的气息微弱地问道：“……易呢？”
维多利亚心里悬着的石头落了地，她把手伸进被子里握住常瑛的手。
“他现在和路老板在一起，我们已经通知了他，”维多利亚温柔又带点微哑的声音轻轻安抚着她紧绷的神经，“瑛，孩子在默克那里，你要看看吗？”
这次温柔慈爱的维多利亚也没能够使她宽慰，钻心的刺痛使常瑛试图蜷缩起来，然而腹部的绞痛却又令她翻身不能，常瑛将手从维多利亚掌中匆忙抽了出来，把头扭向看不到她的方向。
“维多利亚……为什么来的是你们……”
她说着眼前一片模糊。
“你一定在心里嘲笑我的吧？……维多利亚，我挑拨过夏和你，现在我自己被自己的男人丢下……你是不是挺痛快的？”
维多利亚眉宇舒张，并没有被她戳及痛处的愠怒，反而还比看到她刚醒的时候更加放心了，她坚持拉着常瑛软软的手和小臂，给她搓着一个缓痛的穴位：“为什么嘲笑呢？家家都有点不如意罢了，看别人不顺自己也想起自己的不顺，心里倒替人难过，怎么会有嘲笑的心态呢？”
常瑛把头转过来，看着维多利亚揉搓穴位的手，眼泪从眼角滑进鬓角里面去。
“我那么自信……”她茫然无措地念念着，“……那么相信他爱我……可是我最需要他的时候……他不在……”
维多利亚敛眉不语，静听她诉苦。
“……夜里醒来的时候……我发现他已经穿戴整齐……既然知道我开始夜惊了……他却没有留下来……”
“那件衣服我认得……鹤唳云霄织锦唐装……是路玲惠第一次离家之前画的水墨鹤唳云霄图……他以图为蓝本订制的……”
常瑛咬唇良久不能发声，再开口的时候嘴唇已是一片亮莹莹的血红。
“……我……我真可笑啊……”
“结果……我早产差点……死掉的时候……陪在……身边的是夏和……维亚姐姐……我第一个找的……却还是……陈易！……”
维多利亚发现她的手攥得越来越紧。
“好累……好累啊……结果我……什么都没有……”
维多利亚拿拇指刮过她潮湿的眼底，常瑛闭上眼睛，听着维多利亚那容易使人安宁的声音缓缓慰藉着：“别傻了，瑛，你有个小宝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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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啧啧你真是把你妈妈折腾惨了啊小孽障，你以后可要乖乖的，补偿一下你妈妈生你的艰辛，唉唉，好好的不呆在肚子里非要早几个月出来见你那个讨人厌的爸爸，你何苦呢？”
“真是太好笑了……看你皱得像个小老头，所有小孩生出来都是这个样子？就算是早生了些也不会长得这样可怜吧，你猜都能猜到舅舅当年肯定没你这么丑，可是就算超可爱还是会被抛弃，那你就更可怜了，长这么皱皱巴巴丑得让人不敢直视，被你妈妈抛弃了可怎么办？其实也没事的，来找舅舅吧，就算再丑舅舅也会收留你的”
“小不点，你以后长开了会像谁呢？最好像舅舅，舅舅比他们都帅。”
夏默克一边瞅着襁褓里面熟睡的婴儿一边念念叨叨烦死个人，旁边收拾东西准备走的米歇尔医师都快听不下去了，三下五除二把医疗器械打包，背起医药箱赶快撤离。
“米歇尔先生，这件事请先对米歇尔少爷保密。”夏默克叮嘱一句，米歇尔医师话都没说只点了一下头就消失了。
他照旧在大厅里踱步，没了米歇尔医师好像还少了闲话的乐趣，明明话都是对孩子说的，但是孩子显然不是听众，夏默克不由有些寂寞。陈宅中还是没有佣人，常瑛的入住没有改变陈易孤僻的习性，反倒把常瑛也变成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存在，一个笼子里关上两只鸟是不是就不会寂寞了呢？夏默克头一次想到陈易的孤独症，这一想就觉得陈易真是病入膏肓无药可救。
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夏默克低头看了一下表。
陈易火急火燎冲进大厅准备穿厅上楼却看见夏默克抱着一个布包在自家大厅里乱晃，当即愣神然而又转瞬即逝，兀自开步奔入电梯，双手迅速地将唐装除掉丢在地上，在电梯门打开的刹那冲出电梯直接杀进卧室，维多利亚刚起身让路，陈易就已经扑到床前将常瑛紧紧裹在怀中——他把脸完全埋在了常瑛的金发里，他想要说什么但是完全发不出来声音，最后传出的只剩下奔忙后断断续续的呼吸声。常瑛张开眼睛凝视紧绷在他肩膀上的薄衬衫，双手抚到他汗流浃背，紧贴在胸膛的心脏还在鼓点般撞击着没有半分停歇。常瑛听了好久，直至那沉重的心跳声几乎将她催眠，直至维多利亚安静地走出房间关上了门，直至她自己的心跳也已经安稳，陈易都没有说出一句话来。或许觉得应该解释什么，亦或觉得应该安慰点什么，陈易扶着常瑛的身子把眼睛展示出来给她看，而嘴巴努力地想要改变形状以便用最温柔的语音说出足够动听的词汇来，可是偏偏此刻他深邃的黑色双眸是迷蒙的，伶牙俐齿也僵硬了，愣是一点动静都没有从喉咙中搜刮出。常瑛双手捧著他的侧脸，陈易闭上眼睛，深凹的眼眶的昏暗的灯光下变成漆黑的空洞，他的头跟着常瑛的手沉下去，轻轻枕在她肩窝上。
“懂了吧……我才是你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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