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纪中叶,一个新的世界在大陆边缘建立起来,它不是一个国家,不是一个联合经济体,更不是一个简单的私人属地,它在地理概念上只是个附属了一个小岛的大岛,而自世盟(世界主权国联盟)批准这个世界的成立以来,它每年都会向全世界投入至少17万亿的资本,即便其合法性无时无刻不为世人所诟病,世盟也从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巨额的租金叫得比什么都响。
如今,这个特殊的世界已经走过了四代人七十多年的历史,它叫做纳格洛夫租界。
其实,人们更愿意称呼它为——黑市。
-清晨的阳光穿透巨大的落地窗照进陈家恢弘的宅邸,覆满书房地面的手工地毯颜色也看起来柔和了几分,高大的弧形红木书柜紧贴在墙壁上,如同把筒状的房间镀了一个内胆,阳光挤入由窗子撕开的书房豁口,迎窗的全部书脊都熠熠生辉。
修长的手指翻过书页,忽然门口传来三下礼貌的叩门声,他没有理会,仍低头默默地读着摊在膝上这本几世纪以来备受争议的意识流小说《尤利西斯》。于是过了大约五秒,门外有人轻轻地推开了房门,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您的咖啡,老板。”管家Jody站在门边,恭敬地托着托盘。
“嗯。”陈易并没有立刻合上书,照旧垂着眼睑琢磨这所谓的名著中字里行间隐晦的涵义,那一声回应语气轻得能飘起来挂在浓密的睫毛尖上,Jody熟悉老板这一双狐狸般令人无可挑剔的长眼睛,可那眼神也随着年龄的增长却愈发增添恣睢的气焰,使人凡瞥见一次,此后无论见或不见都难消一种不好怠慢的印象。管家见他专注书本,便懂事地将杯子轻手置于书桌,然后收了托盘,静立在一旁。陈易的长眼睛张开一条白鱼形的缝隙,半颗黑眼珠瞥了一下页码,双手按着书的封面一合,翘着的二郎腿松开,把书放在桌上的时候他顺手端起茶杯。
“好东西总是读起来艰涩,文字游戏跟意识流窜一样漫无边际。读者不知其所云,作品里的人物无法全知全能,恐怕作者自己也一样。”陈易挑着线条俊朗的双眉,满肚子不是滋味地发表着新的感悟,“规律即是无知,这就算‘胜利’了。”
他吹了吹咖啡,浓香的气息化作轻雾飘散在空气里。
比起文法的晦涩和笔者的胜利,Jody更关心他会不会把咖啡放凉。
“中东的那一份订单已经发货了?”陈易瞑目提起日常正题,白鱼又游进了狭长的黑色线条。
“是,自今晨始,21时之前将全部送达。”Jody答道。
“这次世盟安理会又要说三道四了,明天把欧洲的订单也整理一下发货吧,免得惹上另一番非议。”陈易不紧不慢地。
“是。”Jody照样一口答应,尽管他也知道这两批“货”几乎不可能在短短两天期限内送抵两大买家,然而老板的话就是圣谕,接下来,没有管家先生办不成的事。
陈易似乎也觉得这个决定太过仓促,他啜着咖啡,又细细的考量了一下,最终,俊美的五官在一瞬间组合成一副笑脸,刀刻一般的薄唇离开杯沿了。“我觉得。”陈易眺望着窗外的海面,又说,“今晚就发会更合适。”
Jody微微点一下头表示没有问题。
陈易照着令人心急的节奏把一杯咖啡喝得好比品酒,Jody等到他拖拖拉拉终于不再啃杯沿了,才又开口说他早已准备好的另一件事,可一瞄却还见得半杯咖啡剩余:“老板,元老院发来消息,夫人的后事已办理完毕。”
“哼。”陈易苦笑罢,仰起脖来把剩下的半杯咖啡一次性全都倒进嗓子里,嘴角难以克制地一撇转瞬恢复原状。他的脑海里闪过两个模糊的名字对应着那两个素未谋面便香消玉殒的女人,仔细想还能记起两张印象稀薄的婚姻登记表,但那似乎是他在花柳之地逍遥快活的时候陈莫德给他从手机上传来的,他手指一挥就“隔空打物”签上了名字,总之吞云吐雾的元老院要以此手段诈骗“养老金”,他作为族长却连问一下自己娶过谁都显得多余。
陈易盯着干净的杯底接上个语气词埋怨道:“看来离吃下一个也不远了,元老院的胃口简直赶上饕餮,他们难道也要把自己的身体吃进去才饱?”
“元老院新近讨论的议题正是这个,老板。”Jody道,“莫德老爷已经在为您物色一位新的夫人了。”
“正好我也需要一个‘传宗接代’的妻子了,如果元老院还饿的话,就去请叔父插手处理。后方财产消耗势如泄洪,怎么一直也不见叔父管控。”陈易说着轻蹙了一下眉头,他怀疑家里的这个老滑头是不是又在预谋点什么,自己十年来兢兢业业,似乎除了在婚事方面,和元老院还没有什么分歧。“要是他们坚持要‘吃’掉第三个,我就必须好好问一问他们是不是想让我在私生活方面比我那个双性恋的父亲更加臭名昭著。”陈易语气夹着一丝不满,“对了,叔父有人选了吗?”
“有。”Jody答,“常老板的长女常瑛小姐。”
陈易短暂的一怔。
“……不用担心被吃了。”他若有所思。
没想到元老院会把常家列入到亲家备选名单中。尽管常氏一族在纳格洛夫占据二甲地位也有三代,但陈常两家几乎没有私交,各路事务上也往往针锋相对,更不要说常家拥有冲击总领事之权的实力,是陈家一向警惕的对象,即便常小姐具备成为陈夫人的最优资质,元老院怎么会突兀的选中她?
“元老院还推荐了另两个家族备选。”Jody在陈易对元老院的决定还迷茫着的时候又道,“路氏宗族族长路老板的胞妹路玲惠小姐,以及现居大阪的华裔孙氏家族族长孙文先生的独女孙月星小姐。”
“为什么不一起告诉我?”陈易问。
“因为常瑛小姐是莫德老爷亲点的,且被要求放在首选的位置。”Jody解释给他。
陈易听了陈莫德的名号之后双臂抱胸摇摇头。
“也罢,去常家多跑一趟未尝不可。”陈易说得胸有成竹,他浊黑的眼珠一转,“多赖常老板的庇护,我到现在还没有当面见过常小姐……这次叔父可派给了我一个有趣的难题。”
“您今日下午3时需参加圣德雅大学的校董会,晚间8时需至新加坡参加家族区域内务部署,明日有一些小型的家族活动,后日出席在三亚举行的国际武器采办AAE(亚美欧)+1联合峰会,若要应对常瑛小姐,是否需要取消一些?”Jody顺口溜一般扼要的说清近三日的行程,附加请示。
“常小姐的事择日再议,元老院说替我提亲了吗?”陈易问。
“没有,老板。”Jody道,“莫德老爷说他只有提案权。”
“很好。”陈易闭上眼睛。
Jody知道他还有话要讲。
不久陈易递给他空的瓷杯:“今天的咖啡好像又苦了些。”
“镇静剂加量至20%,老板。”Jody应道。
陈易不语,亦无表情。
-
阳光踩着黄铜牌上锁链与纠缠着的曼陀罗刻痕的纹路舞过,转瞬跃至别墅华庭前的白色轿车的车顶,流水一般倾泻到草地上,油绿的草色此刻看起来嫩而泛金。
这辆纯白色车身修长的轿车的车头也立着锁链与曼陀罗组成的徽饰,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表明其出产品牌的信息,它气派的外形以及那枚族徽都印证着它设计的独一无二,它身价的高昂奢侈,它主人的尊贵地位,它波斯猫一般乖顺的伏在庭院草坪上,准备着向主人做第一次的讨巧。
青年一袭黑色的西装倚在豪华白色轿车的发动机盖旁,比起这辆豪车,他阳光俊美精致到可以比下美女的罕见容貌似乎更加值得注目,阳光照射下的褐色卷发覆盖着一层朦胧的光晕,他一手撑着车盖,半瞌着眼睛低头在看草丛里的七星瓢虫,白暂的手几乎和纯白车盖融为一体。
忽然他抬起头,极美的面容上浮起一丝微笑。
“瑛。”他说着起身,目光转向正步出宅邸的美人。长风微醺,暖阳撩人,金发乘风旋舞伴着卷曲发丝的折光闪耀成辉,瓦蓝双瞳轻波浮动顾盼生姿,骤起的风将青色裙摆荷叶般打开时不经意露出纤秀的脚踝,美人却只矜持地顿步倾身,将指尖一垂随意捺住裙摆的张狂,无意间纵容淡金色碎发虚化了容颜。青年眼底洋溢着微妙的温情,他眼中的她继承了常氏宗族血脉中的一切——气质容貌、地位财富,无一不致其极。青年踩着流动的草尖移步至她的身侧示意,动人的少女搭上他的小臂,被他引着来到轿车跟前,金童玉女相映成画。
青年为她拉开后座车门:“瑛,你订制的新车,还满意么?”
“比上次那款红色的适合我。”金发美人眨了一下眼睛表示赞许,她轻抿红唇,瞥了一眼身边的青年,随后优雅地提起裙摆坐进车里,青年却不直视她,低下头恭敬地关上车门,自己坐上驾驶室,发动了轿车。
“瑛,今天的目的地?”他称呼着那位名媛的昵称,但语气中却时刻不曾失去那份恭谨。
常瑛默默地望了一会儿窗外,晶莹的双眸透出隐约的顾虑,她不自觉地轻咬着下唇,在青年的问话结束数秒钟之后,答道:“去路宅,然后按爸爸说的,离开纳格洛夫。”她说罢眼睛望着后视镜中青年的镜像,微微紧了下眉,“夏,在家里就不要用下人的语气和我说话了,佣人们多少还都知道你是我哥哥。”
青年点点头,随即旋了方向盘,白色的轿车慢慢退出常宅的大门去。
-
路氏宗族主宅,园中的凡尔赛玫瑰正开得绚烂。
“原来玲惠还没回来。”常瑛望着窗外的一片花海,有些失落的说着,她转而看向这里的主人——路氏宗族的年轻族长路克政。做为高层三甲的同辈人,这位永远身着笔挺军装的路老板却显现出大大超越年龄差距的稳重老成,已成路家常客的常瑛经过历年的观察在自己心里用数种物件勾勒出这位儒雅端正的族长的形象:军装,侧扣在头顶的军帽,雕花烟斗。
正好,女管家端着紫砂茶杯上茶了,路克政才将掌中的烟斗揣进怀里。
“她就像蒲公英的种子,还没有飞够,是不会轻易在一个地方扎根的。”路克政端起茶杯笑了笑,“我就不一样,自从家严去世我就种在这儿了,哪里也不想去。”
“玲惠在外面巡演也蛮辛苦呢……”
“我妹妹就这个脾气,她自找苦吃,正省得我管。”
“唉……克政哥嘴硬的毛病真是改不了。”
“那都是她做的选择,别人觉得不妥却也没资格干涉,她自己能面对就好。”路克政说着喝茶润嗓,又道,“现在纳格洛夫的新一届排名快要到了,家族上下忙成一团,我也没有精力太多去顾及她,在外面虽然辛苦,可也比在这个家里的应酬要少*心,不管她,也让她明白家里人支持她放手去飞,她的心理压力也会小些……”他觉得再说就多余了,于是停止了这方面的话题,茶杯一放继续叼上烟斗:“对了,常老板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把你送出纳格洛夫?”
常瑛摇头:“说起来理由怪得很……他让我躲着陈老板直到陈家大婚结束。”
“陈易那小子……”路克政一皱眉头,“陈家第二任夫人刚去世,常老板大概怕你让他挑走。不过要是他已经定好了是你的话,瑛,你会同意么?”
“我与这人毫无瓜葛,婚姻大事怎么能随意应允……”常瑛轻轻偏头,用一副与清丽的装束略不相称的柔媚音色一句一缓地申明着立场,“克政哥大概也知道……我父亲对我的管束颇为严格,着重将陈老板屏蔽在我的认知之外……这样一来我连见都不曾见过他,更不要说其他的事了。”
路克政暗笑:“那么你何不准备好嫁给我?路夫人的位子还空着哦。”
一直立在沙发旁的夏氏青年忽然不怀好意的深吸了一口气,路克政一下子注意到了他的存在,在常瑛还没回话时就又切换话题了:“这位是——”
“我的哥哥兼保镖夏默克,爸爸在我很小的时候领养的。”常瑛简短地介绍了快要沦为龙套君的那位青年。
路克政看着夏默克那张较女人更为精致却正冰封着的脸庞,不禁心里讶异:“养子兼保镖?似乎跨了不小的级别啊……”
夏默克的眼神回避着路克政,这时他对这位老板点了一下头表示歉意,道:“路老板,瑛小姐该启程了。”
路克政听了回头去看看常瑛,常瑛耸耸肩,路克政无奈的笑着整理军装的领口,注视着常瑛从侧边的沙发上起身。“克政哥,我失陪了。”常瑛温柔的望着路克政,那眼神仿佛在对他说:放心,我将会是你的。
路克政微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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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闺蜜远行前的告别寄言无异于预示着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面临的是一场异地恋。克里斯普家族的大小姐在大学校董会的会场为校长发言忙前忙后的当儿只觉得手机震得腿根一麻,立刻反应过来是亲爱的常家大小姐要公布坏消息了。
“亲爱的好艾丽亚,我要休学一学期。”
那独特的人称格式是常瑛的创造,艾丽亚?克里斯普小姐听了这么多年却还没能习惯。
“别叫那么肉麻,啧,你不如从一开始就不来上大学,先前一直是家教不也没碍事?”
她话音还没落就听见自己的好闺蜜在坏笑。
“圣德雅大学的文凭可是锋芒卓绝无坚不摧……”常瑛坦白了自己其实只是为了要一张纸。
“哦哦有道理我服你了,那休学的理由呢?”
“这个嘛……自然是回避陈老板的婚期啦。”
艾丽亚有点好奇她躲陈易这件事,但是仔细考虑后又觉得问这方面不甚恰当,她拿指甲刮着手机后盖浮雕的风信子花徽,选了另一个话题作为告别:“我在校董会,这会儿校长要开始做述职报告了,你知道吗,陈易就坐在里面听,还有我爸这号腿脚不灵便的居然也来了,我看看哈,一二三四……今天‘十三姬’出席率挺高呢。”
“那我爸爸也去了呗?”
“没有,就他和路老板没来。”
常瑛那边没有吱声,但是艾丽亚总觉得自己听到了冷笑,不过无论听没听到她都不觉得奇怪,她想让常瑛离开了以后记得联系自己,但是还没说出来对方就挂断了,她无奈就地叉着腰为自己闺蜜的坏性子长吁短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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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宅在送走了常小姐之后,不多久又迎来了常老板。
“常老板,多谢您还记得我们的合约。”路克政坐在沙发主位,烟斗一叼交叉着手指对面前脸色正常得过分的常功盛说,“一去几年没有消息,我还以为您这次是来谈变卦的。”
常功盛才不介意他怎么不爽,安然向乌木沙发一靠且听他慢慢分解。
“用我重申一遍内容吗?常老板,依照这份合约,您要在今年年终之前将女儿送进我路家,我才会‘赠送’给您一份杀手团50年无偿雇佣权的聘礼,如果延迟或你方有任何其他变动的话,我就要撤回当前在您名下的保卫设施和乙级1团的雇佣,您也需要支付相当数额的违约金,我相信当年您在签字的时候绝非把这份合约当做了陪小孩子过家家的道具。”
常功盛直接扭头问自己身边的随行助理:“婚礼的筹备需要多久?”
“两个月。”助理低声回答。
“看,路老板,现在还剩下4个多月,而婚礼筹办只需要两个月,似乎不用太着急吧?”常功盛慢条斯理地说道,“我那个女儿,除了您还有谁配得上她呢?”他的话不置褒贬,但路克政听着是别样的不舒服。
他不愿任常功盛这样自在,于是冷笑一声顶了句细听会觉着不大搭对的话:“还有陈易。”
常功盛果然是棵够辣的老姜,任对方再怎么泼冷水他都不为所动。
“他不会有机会见到我女儿的。”常功盛信誓旦旦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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