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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是楚留香,是那个人见人爱的楚留香,是那个胡铁花说的为了一个叫张洁洁的女孩子的小妖精甘愿成为麻衣圣教的一员的楚留香?”
“是那个为了一个人的幸福抛弃了江湖,让那些翘首以盼楚留香却大失所望如大旱盼望虹霓的楚留香,是那个让那些受了委屈的女孩子,冤屈的如窦娥一样的女孩子盼望包青天却无果的楚留香,是那个让天下女孩子再也盼望不到音讯,杳如黄鹤的一去不复返的楚留香?”
那个女孩子一连串的疑问如喷珠溅玉般问道,她丝毫不顾及金老将军和云战,甚至楚留香本人的愕然。
楚留香无语,听到只有楚留香配得上的赞美本来是一件多么令人感到美好和愉快的事,可是楚留香不能,不是因为他做作,事实上他也喜欢听到这些赞美。
但是今天,唉,也不是因为他对这样的赞美已经司空见惯,不是因为他一直活在被人神话之中但没有被迷惑,却只愿意做一个人,一个江湖客,一个与燕赵屠狗辈为友的流浪者,一个被人视为好管闲事的江湖大盗,一个强盗中的领袖和元帅。
云战开始冷笑,随后呵呵大笑道:“楚留香,你真的是那个自以为是的楚留香么,是个那自高自大,自我神话的楚留香,是那个鼻子不好却整天身上布满郁金香的香味给别人闻的楚留香,是那个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的浪子班头?”
楚留香无语,微微一笑。
“难道你只会笑,只会傻子一样,只会如妓女一样倚门卖笑?”那个军妓突然冲上去,一个耳光打在云战的脸上。
“你有什么了不起,你以为你是谁?”
云战惊呆了,本来他准备发怒,可是看到那个女孩子那样凛然不惧正气堂堂的目光,这种目光会让人觉得,你可以杀死她,但是杀不死她的目光,她的愤怒。
他低下头去,只觉得自己是那样的卑鄙无耻,想不到这个平日逆来顺受的女子,这个被士兵惯于欺凌的女孩子,这个被人视为玩物工具的女孩子会这样的愤怒。
而那个打了云战一个耳光的女子却呜呜呜的蹲在地上哭了起来,楚留香什么都能忍受,但是不能忍受女孩子的委屈和她们的哭声。
“你有什么难过,你看你刚才打了这个兄弟一个耳光他毫无怨言。”楚留香俯身对那个女孩子道。
那个女孩子顿时停下了哭声,看着楚留香,泪水打湿了她的脸庞,灰尘没有掩住她的清丽,瘦小的身材是那样的让人生出怜惜之心。
“我哭不是我难过,是因为我高兴,我竟然能见到楚留香,一百年来没有一个女孩子有这样的福气。”
“你是我的梦想,我可以忍受苦难,可以忍受本来和我没有多少关系的遗传耻辱,就因为我的祖父不肯执行皇帝的命令,放过了一个敢于顶撞皇帝的大臣,便被皇帝下旨以包藏祸心大逆不道的罪名全家充军,男子代代为奴,女子为娼。““你是我的梦想,本来我是不敢奢望的,但是如我一样的女孩子,谁不梦想有一天你会来救我出火坑。“她忍不住眼泪,泪水和话语都不能停住。
云战和老将军也都惊呆了,想不到这低贱的女子,这军妓的身世如此凄凉,也想不到他们平时眼中都不放在他们眼里的女人也有如此的指天骂地愤慨和辛酸,想不到这个平时一年难得说一句话的女孩子竟然说出话来如山洪暴发,这委屈也如天河之水自九天倾泻下来。
楚留香在听,虽然他此时的心情或许是一百年来最为糟糕的,因为只有这个时候他才不是昏昏沉沉的。这个时代属于一百年后,他这一百年的历史是空白,但是他的情他的爱便算是千年万年又怎能老去?
张洁洁呢,那个小眼睛笑起来就如新月的女孩子,那个在万福万寿园里挑逗楚留香的女孩子,那个梦一样的迷一样的女孩子,那个最后被麻衣圣教抓起来不能和楚留香话别的女孩子,也许早已经老去,可是当她白发苍苍皱纹累累在炉火边打盹时,她还会记得他们的约定么?
张洁洁要他走,是为了以后两个人更好的相见,是为了彼此的责任,可是,他该对时间,逝去的流年,老去的青春,该对张洁洁缥缈的红颜说些什么?
该对他和张洁洁的后人说什么?如果他们有的是一个儿子,那么儿子的孙子甚至重孙子也该如他现在一般的年纪,如果是个女儿,那么他的女儿是否还呆在那个神秘的麻衣圣教做圣女,甚至找不到楚留香的张洁洁也成为她母亲那样未老先衰怀着怨恨而支撑生命的行尸走肉,甚至张洁洁也会为他们的女儿挑选一个像他这样的男人?
那个麻衣圣教真的如张洁洁说的,已经解体,或者张洁洁用她的努力和诚意说服圣教中人,世人并非都如他们想象的可怕,人心也并非都是险恶,而江湖中人和麻衣圣教也开始友善也开始和睦相处。
如果张洁洁成功了,或许张洁洁该带着他们的孩子在一个四季如春的地方搭好一个茅屋在等他,可是张洁洁永远或许是在她的有生之年都等不到他的归来。
因为,当她一脚踏下天梯时,下面是万丈深渊,不,而是天梯下是一座雪山,他就这样永远被埋在了雪山上,也许因为他体质的特殊,也许是因为他武功的精绝,也许是因为他过人的毅力,也许是因为他对张洁洁和他们的孩子的承诺,是作为一个正常人的爱的惊天动地的力量,使他活了下来。
在冰天雪地之间,被冻了被埋了被冰封了被睡了一百年,若非四大天王同时发出玄天九啸摩罗音这种来自魔界的邪功激荡起山谷的回音,他究竟也不知道是不是要睡下一个一百年,一千年甚至一万年。
苍天和他开了一个最大的玩笑,无所不能的楚留香三十岁时既没有轰轰烈烈的死,也没有光辉灿烂的为江湖创造更多传奇,而是被雪山冰封一百年。
谁能相信这一切,楚留香不能,楚留香更不敢面对,不敢面对一百年后的人,因为,对于一百年前的人来说,他欠的太多,他欠张洁洁的,欠他的孩子的,欠那么多等着他盼着他却盼不来等不了他的音讯的老人,儿童和千千万万受苦受难的人,和那些一直维持下去邪恶。
那些和他有过美好经历的女孩子,那三个和他同船生活的女孩子,那和他相忘于江湖的华珍珍,参商永隔的琵琶公主,如果楚留香在天梯上摔了下去,死了,他将是笑着去的,或者是走出了麻衣圣教,他虽然可以感到有些愧对张洁洁,但是他依然是可以创造神话和传奇的楚留香,虽然未必再能找到张洁洁那样和他心灵相通的女孩子可是这一切,对他来说都是神话,因为他纵然有扛鼎拔山的力气,纵然战无不胜的武功,有天下第一的轻功,但是他永远都不能战胜苍天,战胜不了时间。
楚留香是一个开朗的人,别人对不起他,他一点不会难过,朋友为他付出,他也不必千恩万谢,因为他也是为朋友两肋插刀肝胆相照施恩不望报的好汉。
但是楚留香毕竟不是神,他只是人。
楚留香在这短短的时间里想的问题恐怕是一百年都不能想到的问题,可是思绪刹那之间就如溃堤江潮海浪,汹汹而来。
但是,楚留香毕竟是楚留香,他虽然一样悲哀,甚至悲哀都不能,但是当别人要在他面前倾诉他的悲哀尤其是女孩子的时候,他不能无动于衷,这就是楚留香。
这时候他才明白眼前的这个弱女子刚才为什么要对那个倔强的甚至有点像自己的少年打一个耳光,因为他侮辱或是她感觉到他侮辱了她的梦,他的神,他的偶像。甚至连楚留香自己都不能侮辱这个以他为中心的女孩子的梦。
这世上谁又能侮辱女孩子的梦呢?
纵然这个梦是楚留香,甚至不是楚留香,千载万载之下的女孩子,谁能没有这样的梦呢?
楚留香走了,为那个女孩子擦干了眼泪,为了完成这个女孩子的心愿,楚留香是可以委屈自己的,纵然这样的时间耽搁一秒一分,楚留香也不能,那种感觉会让人发疯的,楚留香只是个正常人,而不是神。
因为在他苏醒的一刹那,他第一个想到的人是张洁洁,他欠张洁洁一个诺言,虽然据这个金家的后人说,他失踪了一百年,但是他毕竟不相信,虽然他不太爱怀疑人,也许他不能接受,他要找到那座天梯,要找到麻衣圣教,甚至张洁洁的坟墓。
“将军,你相信他是楚留香吗?”云战咳嗽了数声,望着将逝的斜阳,漫不经心的问道。
老将军满脸兴奋,对云战的话并不回答,可是云战能看得出,这是临死前的回光返照,也是对于他所判定的事的肯定,毕竟他受了那么重的伤,百战余生的老将军即将告别他的生命,告别他为之浴血五十年的边关,告别他所爱护的士兵,而这个统帅十万精兵将军死之前,只有一个他在战场之上捡来的孩子抚养长大的亲兵还有一个低贱的军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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