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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水元罗？”棋楼之前，星罗道。
“老夫是。”一个面容苍老，却皮肤洁白，道骨仙风的老者道。
“好。昨天我胜了你徒弟，今天来胜你。你输了，棋楼关门。”
“咳咳…你一定要让棋楼关掉吗？”
“是。”
“为什么呢，你的天赋很好，很有可能是星罗界下一代的希望；可是却误入歧途，在各大赌场客栈放下盘口，借着赌棋赚钱。星罗术本以造福于民为旨，你为何心怀执念，放不下胸中包裹。如此下去，你心魔不止，即便成就再大，也只会造成更大的危害。”
“我是来与你比棋的，不是来听你说教的。你所说的，我一句也听不懂。”
老者点点头：“好，那便比上一比。比过之后，还望你能听老夫一言，迷途知返。”
“开始吧。”
两人相对而立，中间棋界打开。
棋楼外面，围拢了许多人。里三层，外三层。全城所有喜爱棋界的人，虽然不是星罗师，全都来了。
“真的是水先生。”
“对，对，真的是前辈来了。水前辈三十年前从天机城到了这千都城，是星罗界的泰山北斗。这些年来听闻他身体一直很不好，很少出面。我还以为他今天不会来，没想到真的因为一间小小的棋楼出面了。”
“这孩子真的太过分，面对水老前辈，竟也这么出言不逊。”
“不错。不知是谁家的孩子，学了一点粗浅的星罗之术，就这么骄傲自大，目中无人。”
……
棋台。
不足半个时辰。星罗额头满是汗水，紧闭的双目紧紧蹙着眉头，不时无缘无故的摇头。
水老先生面容平静，犹如一位慈祥的长辈。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我根本赢不了他，相差的太远了。”星罗心中不住自语，棋路更为慌乱。又过了几次呼吸的时间，忽然眼睛睁开，声音嘶哑道：“这一局我输了。”
水元罗睁开双目，微微有些喘息。道：“是啊，星罗之术博大精深，没有人可以一直胜下去。你……咳咳，你愿意按着老夫所言，抛却心中杂念，好好投入星罗之中吗？”声音平和缓慢，有气无力。
“你大我几十岁，不过胜了一场，又什么可得意的。不要在这里胡言乱语，好为人师。”
“老夫并非好为人师，也没有什么可得意的。但你既为星罗师，天赋如此优秀；如果任由你误入歧途，心魔滋生，后果不堪设想。你为何不肯听老夫一言……咳咳，不肯听老夫一言呢。”
“你所说的话，我一句也听不懂，也不想听。今天你保住了棋楼，但并未让我心服。明天千都城正中，我们摆下擂台，再度比上一场。”
“咳咳，老夫身体太差，出来太久，体力便会支撑不住。你一定还要比吗。”
“要。”
水元罗点点头，道：“好。明天我们再比一场。”
星罗离去，众人让开道路，投以憎恶的目光。但他不为所动。
李大同慌忙上前搀扶水元罗：“老师，您明日真的还要再比吗？您的身体……一个棋楼而已，关了也就关了，您是星罗界的元老，一定要保重身体啊。”
“棋楼并不重要，这个孩子百年难遇，老夫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自甘堕落。明日我必须去。”水元罗吃力道。
晚上。客栈里。
第二日。
千都城正中广场，摆了一座大擂台。擂台上红毯铺地，硕大灯笼挂得极高，每只灯笼上，都刻着棋界两字。广场前面，上千人群聚一处，将擂台围得水泄不通。今日不仅是棋界爱好者来了，整个千都城的民众，包括妇孺老幼，几乎全都在这里。水先生以病躯代千都城棋楼出战，迎战天才少年的消息，早已满城皆知。
星罗不慌不忙，踏着阶梯登台。台上，水元罗已静立多时。
“你来了。”
“来了。开始吧。”
“比棋之前，可否再听老夫啰嗦两句。”
“什么事。”
“还是昨日的事，比过之后，我望你放下心中执念仇恨……”
“不必说了。开始吧。”
水元罗轻咳两声，点点头，台下立刻有人摆上棋桌。
“老夫有个弟子，名叫大同，是我为他所起得名字。你可知大同二字，其意如何。”水元罗一边开始将心神埋入棋界，一边道。
“我不想知道。”星罗也将心神埋了一半在棋界里，并不急于开始。
半晌，对弈无法真正开始。
水元罗开始微微喘气，但仍旧面色从容，静静等着星罗。
“他为何还不开始？”
“水前辈身体不好，这么等下去，只怕支撑不住啊。”
“糟糕，难道他要拖垮水前辈？！”
……
星罗与水元罗静静对视。星罗面色漠然，脑袋里忽然闪现出许多画面。
第一个。星罗五六岁时，对星罗棋术产生了浓厚兴趣。父母看他喜爱，便为他取名星罗。这个天生长得难看矮小的孩子，总是遭受伙伴冷落一旁的少年，第一次露出欢心的笑。
第二个。七八岁时，星罗还与两年前一样高。他开始去一些少年棋术学院，但无一例外，总是被拒之门外。除了家门外流浪的秃儿，他没有一个伙伴。幼小的身子，总是背着一副棋盘。
第三个。星罗开始自己在家里学棋，没有人与他对弈，他心分两用，自己与自己比。秃儿总是在外面被别人欺负，他常将秃儿带到家里，让他逃过许多次挨打。
第四个。德馨城少年棋术大赛。星罗一举成名，被发现拥有无与伦比的星罗天赋。曾经冷落他的人，投来又是震惊，又是不甘的目光。星罗在台上看他们一眼，嘴角撇出一抹冷笑。
第五个。仍旧被人冷落，他实在太过难看矮小。十五岁了，竟然与七八岁的孩子一样。那些曾经拥有的荣耀，逐渐被人忘记。
第六个。星罗背着父母，走出家门，到了天机国的千都城。棋楼之前，被一个倨傲青年推倒在地，引来众人哄笑。
最后一个。是昨天晚上的对话。
络腮男子：“你能胜得了水元罗吗？”
星罗：“不知道。”
络腮男子：“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你胜他。”
星罗：“什么办法。”
络腮男子在他耳边低语片刻，星罗震惊，厌恶道：“这不可能。若是这样，我宁愿不胜。”
络腮男子：“难道你忘了，他们如何待你。你天赋奇好，他们却因为你的身高长相处处为难你，嘲笑你。你为什么不肯胜呢，胜了水元罗，难道他们还敢看不起你。过程并不重要，只要结果达到了，一切都好说。”
星罗双目微眯，沉默。
络腮男子：“明天，那是你一个人的舞台。我看好你。”说着，退出门去。
……
擂台上。一个时辰过去。
星罗神情冷漠，依旧没有入棋界布阵落子的意思。水元罗面色潮红，开始喘着粗气。但他仍旧从容不迫，目光真诚看着星罗。
星罗：“认输吧。你体力支撑不下去了。”
水元罗摇摇头：“我还没有输。”
星罗：“这样下去，你会累倒在这擂台上。”
水元罗：“我年岁很高了，对星罗再难有所建树。如果今天累倒，可以唤你回头是岸。我宁愿如此。”
星罗不答话，面色仍旧漠然。
……
天机楼外。
星罗视线迷离，难以分得清楚真实虚幻。他现在已经不在是与棋界中三人斗争，而是在与自己斗争，为着不倒地昏厥斗争。
忽然，耳边传来一个迷迷糊糊的声响，是天机楼带队的那个老者说的：“认输吧，你体力支撑不下去了。”
星罗晃晃脑袋，眼神回复了片刻清明：“我还没有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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