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完颜蒲吉家出来,蔡良眼看着完颜娄室这个硬汉失声痛哭,不免也为之动容,回去的路上正感慨着人生的苦短与无常,完颜娄室却突然大笑起来,这一笑把把蔡良吓了一跳,还以为他伤心过度神志不清了。
完颜娄室笑罢自语道:“我一大早还劝小兀术说哭很没用,还把他说服了。但没想到,看到蒲吉在那躺着,我终究是没忍住啊。”
蔡良便说:“放心吧,不会告诉小兀术说你哭了的。”
“告诉也无妨。”完颜娄室恢复了平常的镇定和平淡,“失去了惟一的弟弟,不伤心是不可能的,但不能因为伤心耽误事……”正说着,看斡鲁补——也就是完颜阿骨打的二儿子、小兀术的二哥,似乎心事重重,便问:“斡鲁补,看你好像在想什么事情呢,别见外,告诉我,在想什么呢?”
斡鲁补咬着嘴唇皱着眉,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说了出来:“斡里衍叔父,我刚才在蒲吉叔父的入殓仪式上,虽然也为其夭折感到惋惜,但是毕竟有这么隆重的仪式和这么多的人为其送行。而对比之下,我想到了此前叔父说的那些星光灿烂之夜游荡于山中的亡魂。”
完颜娄室低头想了想:“这对比起来,差距的确挺大的。记得乌春部被消灭后,其中顽固反抗到底的无一不被处死,妻子儿女也都变卖为奴,留下的便都完全臣服于完颜部了。当时劾里钵太师对乌春部士兵和家属还算宽容,活着的归顺完颜部、战死的家属不来找麻烦,都一律作为平民,因为丈夫战死而寡居的女子更可以重新嫁人。所以,也就没人去给乌春部战死的士兵们收尸了。”
“乌春部与完颜部为敌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完颜斡鲁补若有所思,“若从血脉论,他们和我们都是肃慎之后,乃是同族同宗啊。”
“斡鲁补,你绕什么圈子,能不能有话直说啊!”一旁急性子的粘罕嚷了起来。
“哈哈哈哈。”完颜娄室又是一阵大笑,“阿骨打大哥的这几个儿子啊,都跟他一样宽厚好施,而其中的斡鲁补尤其是仁慈的善人。我要没说猜的话,斡鲁补是想让我借着给蒲吉置办丧事的时机,把山上的那些阴兵们也一并超度吧。”
“正是……”斡鲁补把头低下了,感觉自己提了一个很无礼的要求。
“斡鲁补!”粘罕急了,“我知道你跟中原的老和尚一样慈悲为怀,但作为完颜部的男儿,你能不能……”粘罕皱着眉想接下来怎么说不至于跟他反目又能表达自己的意思,“你能不能别对谁都慈悲。你是劾里钵太师的孙子,当初乌春部把我们完颜部逼到何等绝境你不知道?完颜部多少男儿为了保卫部落被乌春部的人杀死连尸骨都找不到了,你不知道?”
说罢转向完颜娄室:“叔父!要我说劾里钵太师当年都太仁慈了!就算不把乌春部全杀光,起码成年男子也要一个不留,那些士兵更都该杀……”
完颜娄室皱皱眉:“粘罕啊,你不知道……蒲吉是怎么死的么?”
“被萧海里的契丹叛军杀死的呗。”粘罕咬牙切齿,“如果有机会能去跟萧海里干仗,我粘罕一定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这个要看朝廷安排,我们说得不算。”完颜娄室说,“我听当时的兵士说,那些俘虏当时都和绑奴隶一样绑成一串,蒲吉如果不去理他们,什么事也不会有。当时俘虏要吃的跟我们的人说了不敬的话,蒲吉一时性起冲过去接连杀了他们三个人,剩下的俘虏们便合力把蒲吉勒死了。此前我就不止一次劝过他,说再大的矛盾也不要提刀就杀,否则即便是绑着的俘虏也会抱着鱼死网破的心态死拼。没想到,最终真的死于绑着的俘虏之手。”
完颜娄室说得很淡定,而粘罕听得浑身发抖,当听到最后身死于契丹俘虏时,竟然再度失声痛哭。如若不知道的,看到这一行穿着丧衣的人,定会以为粘罕的家人被杀、而完颜娄室是旁人。
“别光哭,吸取教训才是。”完颜娄室此时没有了昨天和粘罕哥们时的样子,俨然成为了一个威严的长辈,“给别人多留一条生路,自己便也多一条生路。你无论年龄还是辈分都比我小,我可不希望有一天也像送蒲吉这样来送你!”
“我就不信叔父你就没生气、没冲动过?”粘罕不服。
完颜娄室看看粘罕,笑了:“当然有过,前些天跟阿骨打大哥出巡碰到斡达剌和那100斥候兵,忽然出现。我当时也懵了,稀里糊涂就射出一箭,差点射到蔡先生,要不是蔡先生求情,我当时就会被斡达剌他们杀死……所以现在都以此时警告自己,时刻要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要脑袋一热铸成大错。”
说罢看看蔡良,“不过也都是命啊,我惟一的一次冲动行事,竟然歪打正着地结识了蔡先生。正好请教下蔡先生,你说我们到底该不该超度山上那些乌春部的阴兵?”
蔡良一直在听着,他没想到和自己同龄、又身为武将的完颜娄室对杀戮竟然有如此的见解,不禁频频点头,本来他也很反感完颜蒲吉二话不说拔刀砍人的做法,听到完颜娄室问自己,便回答说:“刚才在光禄将军府上,我看我们为蒲吉买的纸钱和供品堆积如山,而大首领府上尚有一半没拿过来。大首领的心情我理解,但说实话,真的用不完,我想大将军应该也不会把亲弟弟放在地上迟迟不入土为安吧?”
“当然不会。”完颜娄室点点头,“停七天便下葬。蒲吉已死,我们固然想念,但他的灵魂终究还是要离开,所以也没必要把没了灵魂的躯壳留着太久而影响活着的人。七天之后让巫晗萨满为其送魂,平安到达黄泉,即可。”
“好,那剩余的呢?除去那些留着以后祭祀的时候用,对吧?”蔡良想起,自己那个时代,也有烧七这一说,即人去世后每七天祭祀一回,直到七七四十九天。
“是要留着,但是如你所说,当初我的确是因为太伤心,采买多了。”完颜娄室如是说。
“对,那剩下的,总不能说给接下来谁留着备用吧?”蔡良说完后悔了,自己这话说得有些放肆了。
“这个怎么能留呢。”完颜娄室心还挺宽,“所以你是说……借着这个机会……”
“对。一方面把多了的烧纸和供品处理掉,一方面也积攒些阴德,人在做事天在看,大首领以这样的胸襟对待昔日的敌人,上天会感念大首领的仁慈继而保佑大首领。”蔡良发现穿越过来一星期后,自己说话的口气也有些变了,以前生活中他无论如何不会说这种话的。
“好!那就听蔡先生的!”完颜娄室当即拍板。
而斡鲁补见自己的提议被采纳,当然很高兴,看看还是一脸不服的粘罕道:“你要是不愿意,你去把多余的供品和烧纸给处理掉呢?”
“我才不呢!”完颜粘罕斗气般摇晃着脑袋,完颜娄室和斡鲁补看他这样,都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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