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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的喊杀声喧闹了一夜,城里的百姓,就提心吊胆了一夜。
钱无病这一夜也没有睡好,早上起来的时候,明显的顶着两只黑眼圈,反而雁家兄弟,虽然轮流值守了一夜,等到钱无病起来的时候,两人却是精神比他好多了。
“这仗不知道打成什么样了!”吃着明远楼的小丫鬟送来的松软点心,就着热茶,这就算糊弄过去了一顿早饭,钱无病有些忧心的看着窗外那些游走的士卒,沿着街道,已经有不少伤兵坐在墙边,看得出,这些伤兵多是箭矢所伤。
“这种军伍之事,大人您可问错人了!”雁七憨憨的笑了笑,将手中最后一块松饼送进了肚子:“这冲锋陷阵可从来不是咱们衙门的专长!”
“也是,各司其职!”钱无病哑然笑了起来,自己一个锦衣卫,操什么边军的心啊。
“大人,我看啊,咱们也不用太担心,这鞑子闹腾是闹腾的厉害,可要破城,怕是不大容易,何况他们远道而来,尽是骑兵,他们的马总不会飞到城墙上去吧!”
雁九倒是一点不担心的样子:“就算有什么万一,我们兄弟也定会护得大人周全的!”
钱无病看了他一眼,心里暗暗说道:我是担心这个吗?皇帝都在城里,他性命可比我一个小小的锦衣卫金贵多了,他都不担心,我担心个屁啊!
“雁七,要不,咱们寻个由头,去城头上看看!”钱无病听了一夜的喊杀,也着实想看看外面的情况,这两军对阵,虽然凶险,但是,在城头上看看,总不碍事吧。
雁七愕然,这个时候,就算他们亮出了锦衣卫的身份,城头上的军将说不买账也就不买账了,别说让他们上去看看,遇见个蛮横的胆子大的,就是直接将他们征入军伍上阵杀敌也不是奇怪的事情。
“算了,我说笑的!”钱无病摆摆手,他也就是随口一说,看楼下的伤兵,就知道城头上眼下不是一个什么好去处了,不过,呆在这里,和普通百姓一样,凭着自己的想象猜测战事,这可不是他的性格。
“大人,真要上去看看,也不是不可能!”雁七指指背着一捆箭矢,匆匆从楼下跑过的一队民夫,“学他们就行了!”
半个时辰之后,在背着箭矢往城头上送的民夫当中,就多了三个陌生的面孔,民夫们倒是没怎么奇怪,毕竟有官府登记在册的民夫,也有自发出力参与他们的百姓,大同人面对外敌,同仇敌忾那是很正常的。
随着民夫们将箭矢放在女墙后面,钱无病伸长的脖子想往下看看,旁边一个兵丁,一个枪杆就打了了过来:“不要命了啊你,弯着腰,脑袋别露出来!”
枪杆抽在背上,隐隐作疼,不过钱无病还是扭过头来,朝着那兵丁咧嘴笑了一笑,虽然粗鲁了一些,对方毕竟是好意不是。
“军爷,我就是想看看,昨夜里咱们杀了多少鞑子,昨夜他们不是闹腾了一夜吗?”钱无病背靠城墙坐了下来:“我在这里歇口气成不!”
“谁知道呢,夜里黑漆漆的,啥也看不见,鞑子凑近了射箭,咱们就还回去呗,天亮了一看,城下面除了密密麻麻的一层箭矢,尸首都没半个,要不一大早让你们送箭上来干嘛!”
“这么个射法,咱们的箭矢够用吧!”钱无病好像有些担心的样子。
“够用,怎么不够用,这几年鞑子消停了,咱们可没消停呢,造作局天天都在弄这些军械,我估摸着吧,这些箭要是摊在鞑子身上,每一个都够摊上个好几十支了!”
周围的兵丁笑了起来,显然这个说法太有趣了,没人摊上几十支,难道鞑子有几十条性命不成。
“来了,来了!”突然一阵闹腾,所有的人,朝着声音的来处看去,有人大声的下着命令,然后士兵们都开始动了起来,朝着城下跑去。
“还愣着干什么,下去帮忙啊!”打了钱无病一枪杆的那个兵丁,推了钱无病一把,朝着他和他身后的那些民夫们喊道:“都下去帮忙,把城门洞里的石块搬开,咱们的人马要出去杀鞑子了!”
随着民夫们一起下去,钱无病一边搬着石块,一边看着远处正在慢慢集结的人马,这一支人马,刀明甲亮,比起看起来有些邋遢的边军,卖相要好多了。
城门洞里塞满了石块,这是防止鞑子用冲城车,冲城杵破开城门,一旦城池被围困,这城门处无疑是最薄弱的地方,守军如果不是弃城而逃的话,那么第一反应,就应该是自己用石块泥石堵住城门,除了翻越城头以外,攻城的军队,不会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那些演义里说的,什么勇将杀上城头,然后单枪匹马夺取城门,面对无数守军,力守不退,直到本方的人马杀到,然后冲进城里大杀四方云云,都是扯淡。有没有这样牛逼的勇将不说,但是,被人围了还不堵城门的守将,那是绝对没有的。
这大概是禁军吧,也知道是三千营还是五大营的。钱无病在这支人马里扫了一编,可惜的很,他在京中的熟面孔一个都看不到,不过,隐隐约约传来的京腔京韵,却是肯定了他的猜测。
城头上严阵以待,观看着敌营的动静,而百来个人一起动手,堵住城门的石块,也很快就被清理一空,钱无病在城门一侧歇着气,看着那边京营的士兵整理兵甲上马,准备出城了。
城门缓缓的被打开,早已经准备妥当的歩卒们,蜂拥而出,钱无病没有数,不过,照着这比流水还快的速度看来,这一会功夫,至少出去两三千人了吧!
跟在歩卒后面的是骑兵,没有蓄力的骑兵,显然杀伤力要打一个折扣,歩卒们打前阵最主要的目的是结阵,并为己方的骑兵,留出蓄力转圜的余地,防止敌人趁骑兵立足未稳就发起攻击。
骑兵缓缓而出,在骑兵中间,钱无病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擦了擦自己的眼睛,仿佛不相信自己看到的情形。
朱厚照一身戎装,骑着一匹战马,随着缓缓前行的骑兵朝着城门而来,在他的身边,一身将军服色的,和他一起被一群彪悍的骑士拥簇的,正是昨日明远楼里一脸和气的张管事。
朱厚照也看到了他,虽然不知道钱无病怎么一身民夫服色的站在那里,但是,他还是咧嘴朝着他笑了笑,回过头来对着那张管事说了几句,然后,就随着这股洪流,涌出了城门。
一个骑士从队伍中分离出来,直接策马走到到钱无病身前,将手伸了出来,递给钱无病:“上马,跟着咱们!”
“我?”钱无病有些茫然的伸出手,握住骑士手,这是个什么意思来着?
“废话,快跟上队伍!随我去将军那里!”那军官似乎有些不耐烦,瞪了他一眼,手上一用力,将钱无病拉上马背,也不做停留,马鞭一扬,追赶着前队去了。
钱无病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雁家兄弟一脸的急色,可在这大军行进之际,两人又不敢有什么过分的举动,那神情,简直有些气急败坏的样子了。
钱无病想交代点他们什么,还没喊出口,眼前一黑,然后就是一亮,他已经随着大军,出现在城外了。
歩卒们缓缓的推进,不断为身后的骑兵腾出空间,此刻他们还在城头的掩护范围里,倒是不虞鞑子的突然袭击,只是这城门口这样大的动静,鞑子那边应该有所察觉了才是,可是一直到现在,那边都没有什么反应,除了几个斥候游骑一样的骑兵,在周围有游弋了几下,然后连这些人跑了回去之后,都没了声息。
驮着他的骑士,哒哒哒的一直跑到那“张管事”的身边,这才恭敬的行了军礼:“将军,人带到了!”
张永点点头,看了看钱无病,虽然这人看起来是个累赘,但是陛下要把他带来,那也由不得自己,不过是多照看一个人而已。
昨日里的张永,和今日的张永,在钱无病眼里看来,仿佛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一样,此刻骑在马上的张永,不用开口,一股凛然杀气就铺面而来,哪里还是昨日里那个笑呵呵的张管事。
再看看朱厚照,虽然他也是一身戎装,披甲带刀,但是,就算他板起脸来,故作严肃的样子,钱无病也实在无法把他和”铁血”两个字挂上边来。
“会骑马吗?”张永看着眼前阵形展开,淡淡的问了一句。
“会!”
“这马给他,你自己去再寻一匹!”张永对带着钱无病来的那个军官说道,军官二话不说翻身下马,钱无病提了提缰绳,站在张永和朱厚照的身边。
“无病,我有些事情瞒了你,你一定不会在意的,是不是!”朱厚照小声的说道:“其实,我家里也算是世代领兵的,以前你没问,我自然也就没说,不过你今天知道了也好,你就好好的看看,我是如何的杀敌的吧!”
朱厚照嘿嘿笑了笑:“当然,最主要的,你一定要把今日看到的我杀敌的英姿,添油加醋的告诉凤儿,免得他老是以为我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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