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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家大院已见不到原先的模样了,前几年,官府曾下令拆除好腾出地来新建巡抚司分部衙门,
但是不知为何拆了一半之后便就此做罢,只剩一间正对大门的主屋。
尽管已经破旧,却还是能看的出大户人家的韵味,简简单单,高高大大,柱上刻着精致的壁画。
但是破败的门槛,悬梁上布满的蛛网,时不时窜过的老鼠,满地的落灰,都说明了这是个死地,没有人迹的死地。
但是今天像是个例外。
“砰”的一声,大门被撞开了,官府的封条散落在地,有一人闯了进来,确切地说,是跌了进来。
那人摔倒在地,却不管不顾,缓缓地朝屋内蠕动,身后一道极长的血迹,他像是很艰难的移动,短短的路程竟费了很久的功夫。
那人爬到屋内后,便再也没有动静。
“你这小子,心还挺狠的。”
不知何时,一个中年人站在了郑冠的旁边,悄无声息。
那人皓霜稍袭双鬓,一身白衣,腰间别着一个木质的黑色酒壶,很是古朴。
那中年人也不看郑冠,自顾自的说话。
“从你双手沾上毒液到现在,我算了算,你还有三分钟能活。”
没有回答,这地上的死鱼早已意识模糊,全凭这信念才能回到这里,又怎么还能回话?
他看了看郑冠一眼,眉宇渐弯,满是玩味地说道:“我等了你很久了你知道吗?”
他收起笑意,一正身子,变的极为严肃。
“你想报仇吗?”
像是早已干涸的浅塘注入了春雨,他的意识清晰了一些,也只是一些。
他艰难地使着自己的嗓子,竭尽了全力,发出嘶哑的声音,不像人类的声音。
“想”
“你会杀人吗?”
“我不会,我可以学。”
“我救你。”
紧接着,他只知道一股冰凉的液体流过自己的喉咙,很辣却很好喝,淡淡的梅子味,淡淡的酒香,迈向五脏六腑,扭曲而僵硬的手指好像软了一些。
然后他醉过去了,是的,不是昏过去,一醉方休!
那中年人显的极为得意,不禁仰头大笑,拿起酒壶一饮而尽。
“记住我的名字,袁布衣,你会记一辈子。”
“以后我是你的师傅。”
东胜洲,庆国境内,琉璃城外附近的一座小山,周围很少人住,除了山脚下的农夫,上顶上的一大一少,便再没有别人,但是路过的人不少。
郑冠就跟着这中年人修行,修行什么呢?
捉野兽,烤兔子,每年的春雨时节替老爷到林子里摘些青梅回去储着,好让老头能泡酒喝。
然后是读书识字背书练字。
读四书五经,读七国列史,练张旭居士的狂草字体。
还有一本不知道谁写的书,尽是难懂之言,偏偏老头一定要让他背下来。
早晚就让他背书,背不出来就拿剑追着他满山跑,抓到了就是毫不留情的敲打。
无奈之下,他只好乖乖听从老头的话,再也没敢偷懒。
因为这三年的伙食好了很多,原本高高瘦瘦似竹竿的少年,变的壮实了起来,也俊俏多了。
老头问他喜欢使什么,他说他在街上见过五虎堂的帮众佩刀,八尺大汉,威风鼎鼎!让人看了就害怕。
老头闻言大怒,痛骂他没出息,老头是这样说的。
“那曾经天下第一人就是剑圣,现在武榜第一的高手也是使剑的,那些子刀客多数无用,
百年来也就一个,还是熬到了剑圣死之后才得了个天下第二,你真没出息。
郑冠当时正在烤野兔,听到这话回头很认真的问老头
“老头你是使剑的吗?”
老头听到这话像是极为自豪,挺起胸膛。
“是!”
“那您上了这九州武榜了吗?”
半响没有回话,万籁俱静。
老头依然很骄傲的回答“没有。”
“那你说个屁。”
他只是有了些白头发,并不老,但是不影响郑冠这样称呼他。
就这样,郑冠练了三年刀,老头偶尔挫劣的指点一下。
他就在这破山上,伴着闲云野鹤,伴着山顶下这农家,看着过路的行辕车马,驿卒行商。
在这三年里,宋国镇北军遍布鲁国全境,鲁国首都鲁郸在三年前就被攻陷。
因鲁帝死守不降,将军无戏言,君承卿一进城便下令三军,不留一人,以人头领功,不论妇孺。
鲁郸城百姓包过守城将士共一百万人,只逃出来了寥寥几只落网之鱼。
鲁国长浦江被鲜血浸泡,腥臭两月未消。
鲁国皇室无一人逃脱,就连已经降伏的安亲王也未免其难,一家老小,尽数被屠。
宋国武侯爷暴虐之名扬遍九州,闻者皆惶恐,能止小儿啼哭。
君承卿在一月前便率军回国,算起来还有两日的时间就到洛阳了。
宋帝龙颜大兴,早已备好盛礼欢迎他这手下第一号大将。
百姓纷纷家门悬挂红幡,庆祝君将军归来,酒馆三天大减价,
对于他们来说,这位武侯爷是为宋国开疆阔土的英雄,让他们脸上有光。
面对如此君心民心,即使是对屠城之事稍有不满的一些人,也知趣的闭上了嘴,不准备言语了。
“徒儿啊?你想不想见见这位大英雄啊?”
老头如是问道。
“这是个屠夫。”
“你想不想当这个屠夫?”
“想啊。”
“那你下山吧,可以出师了,这里到洛阳也就一日的路程。”
郑冠闻言一惊,手中的鸭子掉落在地。
“可师傅,我现在的武功很差。”
“不差了,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都没你厉害了,你已经是武道九等高手了。”
“可我看书里都说练武都要练数十年才能有成果,我才练了三年。”|
“那是假的。”
“可师傅,你还没告诉我我的仇人是谁?”
“我也不知道,但是你现在一定打不过他,你会和打不过的人打架吗?”
“不会。”
“那走吧,你以后会碰到他的,我保证,等你上了武榜,你就能打的过他了,走吧,我能教的都教了。”
“可…”
“滚!。”
于是郑冠没有再多话,收了行囊,向老头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便奔向这个龙争虎斗的世界。
郑冠对老头的感情很复杂,既是救命恩人,又是领进武道的老师,虽然没教什么真正的功夫,与想像中的绝世高人相差甚远。
但在他心里,是他这辈子最尊敬的人。
再见了老师,我不会折了你的脸面。
郑冠就像寒潭沼泽里那些水熊虫,很弱小,很不起眼。
那白衣酒徒看着渐行渐远的徒儿,拿起酒壶,朝着西边一举,给友人寄以最大的敬意,然后美美地一饮,颓然就醉。
“我往桃林去,又从桃林归,看那风云变幻,看那芳华沧桑,看那愚昧世人,看那英雄末路,人间兴亡,百姓疾苦,与我何干?”
“吾人常素衣,独饮青梅酒。”
这酒鬼说着浑话,摇摇晃晃,险些跌倒,他先是去农夫家告个别,感谢他们一直以来送予的白菜。
接着顺了人家桌上的一只鸭腿,然后离开了这满载三年美好记忆的陋屋,往西边御剑而去,白衣飘飘,宛若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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