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往常一样,黎明前的村庄还是被一群狗吵醒。
一只、二只不知名的鸟儿,拖着长长的声音附和着一群狗的追逐,就把太阳拖醒了,拖进了村庄;就把人拖醒了,拖出了暖烘烘的被窝。
太阳的光芒在努力地冲破笼罩在新老混杂的房子上的一层厚厚的灰雾,刚睡醒的早晨,天空一片灰色,就连人也是灰色的。
易民最恨那群狗天没亮就把他的梦吵醒。
易民躺在床上,依恋这冬天被窝的温暖,望着床的对面窗户的景象发呆。一整晚,他哈出的气弥漫了房子所有的空间,如一只鼓鼓囊囊的气球,在寻找冲破玻璃的瞬间。
它们的涌动被冰冷的玻璃挡住。
它们在形成一股股细小的水流时缓时急流下。
昨晚的梦就随着那细小的水流清晰起来。一座村庄,上千人口。村外的桃树林牛羊成群,一些小孩边放牧边追逐嘻戏。王麻子悠闲地坐在河岸山坡上晒着太阳,阳光照在他暗红的脸上,如同一只变坏的苹果起满斑点。他一边偷看着河边洗衣的姑娘、媳妇,一边伸长耳朵偷听她们的嘻笑打浑。有时兴奋了,就忘记自己是在偷听,就得意地摇着满脸麻子的脑袋,哈哈笑着,如同一岁婴儿手中玩耍的拨浪鼓叮咚作响,就听见河边传来姑娘媳妇带浑的骂声:“王麻子,又在想谁了?”
“想你们呢!”王麻子兴奋地叫起来,“梦见李狗儿媳妇了。”
“去去去!我才不给你想,好你个王麻子,看我不告诉狗儿打你。”李狗儿媳妇嗔怒着。
河岸一阵哄笑。
就听张婶大声喊:“狗儿来了!王麻子滚了!”
王麻子就真的滚了,追逐嘻戏的小孩一起大声叫着:“狗儿来了!王麻子滚了!”
......窗外的阳光渐渐把玻璃上的雾水晒得不留丝丝痕迹。
易民走在村里弯弯长长的巷道上,一丝风紧跟着一丝风就从弯弯长长的巷道口吹来,吹在他清瘦的脸上和身上,颇感寒冷。村里的巷道里通连通,九弯十八拐。所有的房子很密,新老混杂,高参不齐。那些阳光总就被高的屋宇挡住,仅从它伸开的檐瓦下透过小许光芒照在巷道上,也是斑斑驳驳,稀少的很。他就想起了村外的空坪,在那里才会给暖暖的阳光照遍你的全身。
空坪里早已有了许多晒太阳的人。
坐的、站的、躺的都有。有老人、小孩、男人、女人。
他们在闲聊书上永远看不到的故事。
这时,易民才觉得,冬天沉沉寂寂的村子还是也很热闹。
易民选了一个背风的地方,眯着眼睛半躺在一堆茅柴上,享受着冬日的舒适。这些在城里人眼里看都不会看一眼的茅柴,在易民眼里却比坐在舒坦的办公楼吹着沉闷的空调还更舒服。整个的阳光照着,渐渐地,全身暖和了。昨晚的梦接着就出现在他的眼前。
在河的另一边,他牵着她的手走进了一片枫树林。
树林密密匝匝,光线很暗。几米阳光从树叶的空隙挤了进来,掉在铺满落叶的地上,如同闪光的珠子,照在一些不知名的花花草草上,风一吹,闪着亮光,晶莹剔透。
风不时从林外吹进来,卷起落叶绕着树的空隙旋转。
“好美!”她挣脱易民的手,欢快地扑向树林深处。
看见她如鸟儿般的身影飞去,那一头漂亮的黑长发随风扬起,身姿是说不出的优美。
易民大声叫着她的名字:“岚竹!慢点!”
“你快来追我呀!”她顽皮地继续飞跑着,不知什么时候手里就多了一束不知名的野山花。
枫树林里一下就欢腾了起来。她山泉般的笑声把小鸟招惹的四处鸣叫,把蜜蜂招惹的嗡嗡嘤嘤,所有的声音混合在一起,从密封的枝叶中喷射出去,传到了小河边,传到了岸那边。
一座山峰活了起来。
河边的姑娘大婶停下了洗衣的活,放牛嘻戏的小孩停止了追逐,就连躲在对岸老远的王麻子也又露出了头,睁大了眼睛看着这边的枫树林。
不知道怎样去形容这时的烂漫。
看着岚竹美丽的脸孔,闻着从她身上散发出的体香,心里就有股莫名的冲动。
易民躺在铺满落叶的地上,岚竹疯狂地把一捧捧落叶遮在他的身上和脸上。她一边遮一边说:“枫树林真美!”
“那就在这里住着吧。”易民一把扯住她,把她拖进了那堆满一身的落叶里。
岚竹嘻笑地捶打着他坐起来,开心地对易民说:“你看看,这里的风景甚好,如有一小屋、一池塘、屋后种菜,屋前栽花,一条小路通向小河那边该多美。”
易民也坐起来,被她的设想所吸引。侧转头,眼光与她的眼光相遇,他看见了她清澈的瞳仁里他的影子。深深地感觉到了她的妩媚与激动。
“喜欢这里吗?”
岚竹没有回答,她把身子靠在易民的身上,双手勾住他的脖子。
她的气息直入他的鼻孔,钻进他的心脏。
这一瞬间,世界在易民的眼前消失,他如同一座永恒的雕像飞了起来。
他们就成了古时的童话。
一座森林、一条河流。
飞来飞去的蜜蜂与鸟儿。
还有他和岚竹。
一道刺耳的声音震得易民的耳膜嗡嗡作响,他从半梦半醒中醒来。
努力睁开惺松的眼睛,看见晒太阳的人少了许多。他的身旁站着阿斗,刚才的声音就是他冲易民大吼了一声。
易民笑着与他打了声招呼。
阿斗为人憨厚,比他大一岁。墩实的身子像座小铁塔,眼睛很小,一双眼球好似是镶嵌在他的脸上,与他的体格相比,有点不协调。
他憨憨地望着易民笑,嘴里想说什么。
易民也对着他笑,算是回敬。
易民拿出烟,递给他一支。点燃后,看见他美美地吸了口烟,吐出一圈淡淡的烟雾。看着他吸烟的样子,感觉阿斗好像很久没有尝过了烟味。
易民也美美地吸了几口,全身就充满着精神,就问:“斗哥,你刚才想与我说什么话?”
“你做梦了!”他晃动着那颗座在他脖颈上的头说,“还说了梦话。”
他边说边走。
易民跟上去。
“什么话?”
他移动着铁塔似的身体,“听不清楚。”
他继续移动继续说:“好像叫一个人的名字。”
“你听清楚了?”易民追问。
“不很清楚。”他在艰难地移动。
易民停止了跟问,阿斗见没问了,反转头来说:“再给我一支烟。”他憨笑。
易民又递给了他一支烟,他就走了。
空坪上的人都走了,剩下他和满地刺眼的阳光。
易民猛力地吸着烟,烟味呛得喉咙火辣辣地痛,心在午后的阳光下也火辣辣地痛。
冬天的夜好漫长。
漫长得让易民感觉好寂寞,寂寞了身体、寂寞了心。
冬天的夜也好寂寞。
寂寞得让他无法呼吸,无法入睡。
一连几个晚上,梦见同一个梦。
一座森林、一条河流。
飞来飞去的蜜蜂与鸟儿。
还有他和岚竹。
(https://www.mangg.com/id23379/1512356.html)
1秒记住追书网网:www.mangg.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mang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