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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国,天源历八百七十三年。
春夏交至,似在些许时日之前,稻丰乡前的小河还尚有余冰未化,单单这数几日的时间,烈日骄阳下在麦田劳作灌溉的农户便已经是赤裸着上身燥热难耐,一个个怨声载道,显然是难以适应时气在一时之间的骤变。
便在这其中,有一矮胖之人一条湿巾盘系在脖颈之间,吆喝声中抬头眯着眼睛看向头顶上那如火炉一般炙热而刺眼的太阳,右手草帽不停的摇摆中,向着那正在田头玩耍的一群孩童叫道。
“一群孬娃,你爹俺都快累死了,还在那里耍个没完了!”
麦田之间,便在这时不知俯身多久的中年妇女随声而起,钻出来头来向着四周望了望,疲倦而蜡黄的面上虽无有美意,但却是带着农家妇女本质的几分淳朴,看着那一群打闹的孩童无奈的一笑。
“云娃,快回来帮你爹再备条湿巾!”
话音落及,那群孩之中虽无人应回,但却是在片刻之后有一瘦小的男孩一蹦一跳的跑了过来,满是泥土的小脸带着童稚的笑意,直到看到他爹此时已经瞪大的牛眼这才收敛了几分,略有些胆怯的绕开走了一圈,这才嘿嘿一笑向着那地头不远的茅屋走去。
“熊娃,你看他又脏成个什么样子了!”
云娃他爹怒斥一声,手中随后有抽打的动作,但却是没有半点儿动手的样子,想来也是吓唬一下。而这中年妇女则是一直带着慈爱的笑容,丝毫没有责怪的意思。
“娃还小,你要他懂什么事情,快点吧,待会儿我回去准备饭吃。”
暗自怒哼了一声,此刻云娃他爹却是忽然扭头望了一眼身后。
在这田头不远处,那咒骂声中带着锣鼓一般哭声的李家姑娘从远处跑过来,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顿时间引得这田地之中许多人看去,大都是哈哈大笑议论不已。
云娃他爹只看其后这一家老小追逐焦急的样子颇是滑稽,随即嘎嘎一声笑道。
“还是俺老林家的娃娃听话......”
......
转眼之间,一日的劳作已经在黄昏时间乡户们各自农具的收拾之中结束。
伴随着夜幕的降临,晚饭过后灯火渐熄。
不知从何处刮来的大风如游离的鬼怪一般呜咽而过,但随着眼前的漆黑看不见什么动向,只听得茅草间砰的一声紧闭,那屋中原本摇摆不停的烛火终于是稳定了下来。
“汪汪......”
几声犬吠,夹杂着院落里水桶倒地翻滚的桄榔之声,这风势在持续半个时辰之中,却是有漫天的飞雪在一瞬间如天际崩裂的银河一般倾泻而下,令人感觉到实是怪异!
“娘,好冷啊......”
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带着战栗的童音,在此之后,屋外的风雪更大,几声粗犷的咒骂声中,烛火熄灭,顿时间,这四周完全被夜幕如浓墨一般在渲染之间包裹了起来。
这一夜,稻丰乡之中近百孩童,辗转反侧之中噩梦连连,似有无数鬼怪在梦中游离哭诉,怨气滔天。
风愈吼愈大,不断有树木折断和犬吠之音叠叠响起,在呜咽的风声之中,不知为何让人直感觉到这一夜竟是如此的寂静......
......
“我本修道,却被天下之人称之为魔,纵欲而屠戮苍生,亡音,你且告诉我,什么是魔?”
飞雪在狂风飞舞之间,在此天空之上,却有两个约数丈之高的巨大人影漂浮在半空之中若鬼魅一般的舞动,又似若萤火烛光一般将隐将现若明若暗,只听得其声却不见其人。
“魔......”
一声沙哑的沉吟伴随着无尽盘旋的回音,这叫做亡音之人的回答之音只是一字吐言,便像是有无数的魑魅魍魉在狰狞的喋笑之中不断的随声附和,如是深渊一般的音律给人一种灵魂欲将被吞噬一般的错觉。
“这天地之间,无魔,亦是......无仙......”
此言沧桑,如是经历过无尽轮回几世为人的感叹。
那问话之人不知为何却是哈哈大笑一声,音若无形波澜引得四境飞雪更密,狂风愈厉!
“那你说,这天地之间,有什么?”
闻言过后,那亡音不答,两人在许久的寂静之后仿佛都在倾听着这风雪的呼啸之声,暗自在心中想着什么。
而此刻,稻丰乡已是在飞雪飘扬的持续之中成为白皑皑的一片,远不是数个时辰之前的那般景象。
仿佛在一瞬间进入寒冬一般,跟给人寒暑片刻交至一般的错觉。
“此时之气,不应有风,然风异动,随心而驭,是为心怒,此番心愈怒,则风愈厉。”
“此时之象,不应有雪,然飞雪弥天而布地,是与人欲所为,意在布,实为覆。”
“此风,不为风,是为怒。”
“此雪,不为雪,实为覆。”
亡音在片刻的沉吟之间,高大的鬼影在如涟漪一般的摇曳之中突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这稻丰乡方圆百里那弥布的巨大鬼影在一瞬间的覆盖之中,不知为何,再没有一处农家茅屋散发出半点儿的光明......
“是道......”
他回答一声,在重新恢复漂浮在半空鬼影的一瞬间冷笑道。
“魔亦有道,为所欲无所共趋,非所欲也。”
“哈哈......”
那问话之人一声大笑状若有声却是听不见有任何的声响,只是这声音似若出自人心一般,此刻在稻丰乡所有的人的梦中回荡不止,明显的啼哭之音顿时间在村落之中响起,偶有灯火重燃,但却是转瞬即逝,只存在片刻间一点的乍明。
“我且让你看看,何为道!!!”
轰隆隆一声。
不知天际之间何处到来的雷电一闪即过,乍眼的明亮如同白昼的瞬间交替一般,这光明却是带着异常的阴冷,其后的震耳欲聋之音,更是引得孩童在深夜之中啼哭之音愈来愈大!
噌!
一道黑影闪烁而过,亡音身旁,那人的身影在闪烁之间没入到此处雪地之上消失不见,仿佛彻底的融入了其中。
但在这其后,原本飞扬的大雪和狂风在片刻之间消失不见,似乎从未有到来过一般,房屋之间灯火在不断的重燃之中终于亮起,仿佛在此之后,一切都回到了正常。
只是在这山村之间,依旧是有厚厚的一层积雪覆盖,包裹了所有......
“他的噬心经,已经与道融合的这般天衣无缝......”
那亡音沉吟一声,略带着几分的惊愕和赞叹,“我的明暗吞噬,竟是在此道域之中形同乌有......”
然而,在此之后,地面之间的积雪却是以恐怖的速度不断的消减融化,似是被原本酷暑将至的气温在瞬间溶解一般,但在此之时,随之积雪一同融化的,亦是这稻丰乡所有的一切!!!
房屋,树木,田地,但凡积雪覆盖融化的一瞬间,只剩下裸露的荒瘠之地!
“哈哈哈......”
狰狞的笑声如同滔天的巨浪淹没了所有的声音,这骤变演进之后,那鬼影在弥布的一瞬间迅速缩小到几十丈左右,而后,黑色的气体无故的蔓延之中,此人的身影已是渐渐的从中走了出来。
“恭喜渊主!”
亡音沙哑的回应之声带着几丝的戏谑,那黑雾之中走出来的,只是一个敞开的黑色衣袍,注目定睛之时,似若有人的衣袍之中尽是浓郁的黑色雾气充斥在其中,形成一个巨大而瘦高的人形,却是没有丁点儿的躯体。
“今日我魔魇至此,为的便是开化这世间愚钝的凡人,让他(她)们明白何为道!”
“哈哈哈......”
这笑声之间,他黑雾凝结的右手之上,一枚约有数丈宽的巨大雪球出现在手中,便在双目黑色光芒映照的片刻之后,雪球逐渐浓缩为仅仅只有一枚野果大小的水晶之体。
“啊.......”
凄厉的惨叫之音在此球体间不断的传出,那原本晶莹剔透的表面之上,一个个痛苦的面孔不断的漂浮扭曲着,却是这稻丰乡那些男女老少的样子,被这渊主在手掌握合之中收了起来。
“你又输了。”
一声带着冷蔑的笑声响起,那渊主在转身之中望着不断飘荡的亡音之影冷哼道。
“下一次,你又要跟我赌什么?”
亡音不答,在望向身下这山野乡村如今一片荒瘠的大地之后沉默不语。
仿佛在内心,空洞的眼神正在徐徐积淀着这大地无尽的苍凉,变得那般悲伤。
在片刻之后,厉喝一声。
“我和你赌道!”
那渊主在猛然之间冷然注视着亡音!
“怎么个赌法?”
他厉声之中充满着期盼,仿佛是终于看到了所渴望的事情一般,等待着亡音的回答。
“适才,我看不到你心中的魔,现在我悟了。”
“你的雪,不是覆,而是噬,此为噬心经之道,也是人欲之道,今日你虽算尽天意,但却戏弄了天道,为欲所孽,若我所算无误,你所驭道之行,必定会引火焚身!”
“哦?”
听亡音一席所言,那渊主不但不怒,反倒是有了欣喜之意。
“此话怎讲?”
亡音叹息一声,回答道。
“仙道所言,天道无亲,常与善人。”
“然天行有常,四季变化明灭之交是为道意,我总以为,顺道而行亦是顺魔而行,便是我噬心的道义,只是......”
亡音一声轻笑,似若自嘲一般接着道:“我没有一颗嗜血为魔的心。”
“此番途中,你以收尽商国五百余个村落近万余人,凡人之有生,生者皆有命意,而你所作为......”
“够了!”
那渊主突然之中怒斥一声,显然是对于亡音之言心中有所厌恶,以他的性格,为魔之人若还有半点儿的怜悯之心,后果亦如引火焚身一般,不堪设想。
下一刻,他的右掌已是在黑气腾涌之中变得足足有百丈之宽,在覆盖之间未等其做出任何的动作,早已经生生将那亡音的鬼影躯体握在手中死死的攥着!!!
“这不是我的错,是道的错!”
“是道指引着我,走向了魔,走向了这一切!”
怒吼之间,亡音的身影如是流落的星陨一般在轰隆隆的巨响之中被他狠狠的抛在了之下荒瘠的大地之间。
尘土飞扬,阴风呼啸之中,这震动余音过后却是让此地变得更为萧瑟凄凉。
那渊主对着亡音冷哼一声,就此离去。
“回去吧,余下之行,你不必再跟着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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