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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街头，冷冷清清。二皮和辣子吹着牛并肩走在路边，路灯将两人的身影拉得瘦长。街上除了隐隐约约的汽车引擎声，就只有二人“哒哒”的脚步声了。
因为上大一时就出来打工，二皮和辣子早就和门卫打过招呼。每次晚归门卫都不会为难他俩，他们偶尔也会给门卫捎一包烟，已经混熟了，所以并不担心会进不去门。
吴二皮抹了一把额头的汗，不经意间看见前方不远处路灯照不到的地方有烟头在忽明忽暗地闪烁，头皮一紧，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他的心头。他拉了王辣子一把，往路的另一边走去。谁知才走了没几步，那闪着烟头的地方一下子冲出了七八个人，快速朝两人跑来，仔细一看，为首的就是酒吧里那个黄毛。“操！快跑！”一看这架势王辣子也着急了。可那些人像是计划好了似的，加快速度分散开来，不一会就将二人围了起来。
“跑啊，怎么不跑了？”黄毛双手插兜嚣张地向他们走来。王辣子看跑不了了，也索性豁出去了：“你挡着路了，我们怎么跑？”
“嘴TM的还挺硬，等会看你被打死了还硬不硬。”黄毛有了嚣张的资本，威胁着二人。
“老子身上哪儿都硬，死了也比你硬，你个阳痿的货。”虽然身处险境，王辣子却是一点儿也没弱了气势。
“给我打！”黄毛撕扯着从喉咙中喊出了几个字，接着一脚向他踹了过去。还没等脚碰到王辣子的衣服，黄毛今天第三次倒在了地上。吴二皮收回了踢出去的脚，向他扑了过去。
混战开始了，可好汉架不住人多，二皮和辣子只能被动地挨打，偶尔才有一两拳打到对方身上。此时二人身上都是脚印，鼻子也出了血，眼角青紫着，他们拼命用手护住了头，一阵阵的疼痛从身上其他地方传来。黄毛爬起来，恼羞成怒，他推开围在外面的人，从腰后抽出一根二尺来长的铁管，使劲向王辣子砸了过去。没等二皮的“小心”说出口，就听“当”的一声，铁管狠狠地砸在了辣子的后脑——也砸在了吴二皮的心上。
王辣子只觉得头后面一疼，紧接着眼前的景物飞速旋转了起来，隐隐约约的“嗡嗡”声在耳中回响着。随后眼前一黑，浑身的力气如潮水般泄了出去，直挺挺地向后倒下。他的头部磕在水泥路面上，发出一声闷响，眼睛没有了往日的灵动，直勾勾地对着夜空；原本壮硕的身躯此刻一动不动，一滩鲜血从他的头部顺着地面扩散了开来。
吴二皮的心脏猛地一抽，眼球布满了血丝，颤抖着、嘶吼着：“我CNM！辣子~~~~~~~~~~~~~！”他奋力挣脱了抓着他的手，磕磕绊绊、连滚带爬地向王辣子跑去。那些混混们一看打出事了，向四面八方一哄而散，那根钢管也被扔在了地上，发出叮铃哐啷的声响……
“辣子！~~辣子！~~你没事吧！看看我！你醒醒啊！辣子！”吴二皮跪在路边，抱着王辣子哭喊着，身上破烂的T恤有一半已经被血液染成了红色。
怀中的辣子毫无反应，“呜~~~~~~~~~~辣子!!~~~”眼泪冲开了二皮脸上的尘土，留下两道深深的沟壑。他轻轻放下王辣子，冲向路边的商铺，用拳头拼命地砸着卷帘门：“救人啊！~~开开门救人啊！~我求你们了，开开门，救救我兄弟吧！”
旁边二楼有几户人家的灯亮了，有人影在窗边站着，都悄悄探出头看了看，随即又相继离开，关上了灯。回应他的只有远处断断续续的狗叫，路灯照在那根铁管上，反射出清冷的光……
救护车十五分钟后在路边找到了正背着王辣子艰难前行的吴二皮，呼啸着朝医院方向一路疾驰而去……
吴二皮浑身血迹斑斑地坐在急救室外的长椅上，低着头，双手紧抓着自己的头发，泪水大颗大颗地砸在地板上。毫不在意过往的人们好奇的目光，此时他的心里只有深深的悔恨和自责。“都怪我！要是我不去逞那个能，不去卖那个酒……要是我早点想到他会报复……要是我能提醒你躲开……要是我能挡在你的身前……”可是，没有那么多的“要是”。
急诊室的门被推开，护士急匆匆地推着担架车走了出来，一名戴眼镜的医生按住了想要站起来的吴二皮问到：“你是病人的什么人？他的家属在哪？”
“我是他兄弟！”
“病人需要马上手术，必须由家属签字，你能做主吗？”医生又问。
“我能！我能！”
“那你现在马上跟我去签字，然后去交八千块钱押金，立刻进行手术。”
吴二皮突然意识到自己根本没那么多钱，着急地说：“大夫，我……”
没等吴二皮说完，一只手从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一个略有些苍老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不要慌，剩下的事情我来帮你，你就在这睡一会吧……”这声音似乎有着什么魔力，让他听了后竟真的开始昏昏沉沉，眼皮越来越重。恍惚中看见一个身影跟着医生向远处走去，这身影似乎有些熟悉……没等想清楚，他的眼睛就不由自主地闭上，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这一觉醒来已经是几个小时以后，天已经亮了。吴二皮抬头看了看，发现身边是同宿舍的几个哥们和其他一些同学们，而对面则是重症监护室。
“你们怎么来了？王辣子怎么样了？”他站起来焦急地询问着。
“不知道是什么人给我们打的电话，说你和王辣子出事了，在医院，我们赶过来时手术刚做完，医生说辣子他……”回答他的人长得白白净净，戴着一副小眼镜，此刻神色黯淡，是同宿舍的眼镜。
“他怎么了？你快说！”吴二皮紧紧地抓着眼镜的胳膊，声音有些嘶哑。
“唉……”二皮下铺的胖子叹了口气，拍了拍二皮的背，示意他不要太过激动，迟疑了一会儿委婉地说：“你别太难过，大夫说他……没有生命危险，只是要醒来可能会……有些晚……”
听到没有生命危险，吴二皮这才算松了一口气，可紧接着又想起了什么，喃喃地说：“醒来有些晚……有些晚……你的意思是……他，他有可能变成……植物人？”
“应该……是这个意思吧……”胖子的话吞吞吐吐。
“这样啊~~~~~”这声音小得只有吴二皮自己才能听到，他的鼻子一酸，眼泪从眼角悄然滑落。他站起身，看着监护室内头上缠满绷带的王辣子，就这么沉默着，沉默着……眼前浮现出的是辣子那曾经黝黑、精神的脸庞。这个黑黢黢的大个子，总是一脸憨厚地跟自己一起干坏事，而今却只能毫无意识地躺在这里。
室友瘦猴轻轻坐到他的身边，想要安慰几句：“二皮……”
“你们都别说，听我说。”吴二皮打断了他的话，擦了擦眼泪说：“我有个请求。”
“你说，只要是能办到的，我们一定帮忙。”瘦猴回答。
沉默了许久，“今后，大家不要再叫我‘吴二皮’了，还是叫我‘吴须归’吧。若是提起王辣子，也请叫他的本名‘王不留’。”他说了这么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他伸出右手阻止了舍友们的疑问，声音断断续续：“我知道……我这样说很自私，但……我只想他醒后，听他叫我一声‘二皮’，想让他亲耳听见我叫他一声‘辣子’！因为……我们俩的感情，只有我们最懂！……”
说罢，低下头，泪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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