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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角仿佛遭雷劈了一样,身体僵硬,脑子一片空白。只觉得白光乍现,眼前的一切景物失去色彩,仿佛进入黑白电影银幕。更觉得头上热得发烫的角,骤然膨胀,好像就要崩裂一般。
就见他面色通红,突然发疯似地朝威斯纳厂跑去。那速度到底有多快,连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只觉得像坐在飞驰的火车上,两边的房屋树木,瞬间倒向身后。
越靠近威斯纳厂,眼前的情形,就越让人感到惊心。从离威斯纳厂一公路处开始到厂大门,到处都是各种救火抢险车辆,不时还有闪着蓝光的急救车,从里面开出来。一队队公安武警和解放军,也跑步来到工厂。路上设了三道卡子,由武警战士持枪站岗。
李角也顾不了许多,直冲进去,也许是速度太快,也许是各类救援人员太多,李角也没有感觉到有人阻拦过他。很快他就来到了厂大门口。他也不知道,从麒麟厂到威斯纳厂四五公里的路程,他竟然只用了不到两分钟。
李角停住脚。他看到,厂大门洞开,大路的一侧,排满了消防车。里面的救火作业面上,挤进三辆消防车,更多的也无处停靠,只能焦急地等待。整个地上已经漫起几公分的水,不远处第四层的生产车间,被烧得只剩下扭曲的框架。
大火已经熄灭,高压水枪继续向上面喷着水,浓浓的白色的水蒸气雾,夹杂着缕缕黑烟,在上空弥漫翻腾。在消防车的缝隙里,还不时有用担架抬出的满脸被熏黑、衣衫破烂、浑身湿透的伤员。
李角定了定神,眼前的色彩似乎又恢复过来。他四下望了望,果然看到厂里许多女工,都瘫坐在厂子隔街对面不远处的一块空地上。赶紧跑了过去。
就见有米脂的一个女工看到了李角,站起身来,嚎啕大哭朝他跑来。一边哭,一边喊道:“山芝还在里面呢!山芝还在里边呢!快去救救她!”
又见几个大概是凌山芝他们班的女工,也围了上来,哭哭啼啼、七嘴八舌,意思好像是在说,要不是凌山芝,大家都活不了。
李角哪里听得进去。他一听到凌山芝还没有出来,再次感到浑身燃烧,头上的角猛然膨胀,好像身体、脑袋,甚至那根平时毫无知觉的角,被烧得烦恶,被胀得剧痛,都要崩裂炸开一样。不由自主昂头长啸,猛地转身,如入无人之境,一直冲到大楼前。
那声长啸让空间发生了一波一波的扭曲,震慑了所有在场的人,好像所有人被抹去了他们与李角之间的记忆,忘记了眼前的就是李角。而那李角的样貌在所有人眼里、记忆力,也变得完全陌生、根本无从确定了。
大家只是看到,一个谁都不认识的年轻人,在所有人惊呆了的目光下,飞速穿过消防车、消防战士和警戒战士,沿着大楼一侧的露天楼梯上了四楼。四楼走廊木制的栏杆和地板,已经烧得精光。李角竟然踩着铁架子,走到还立在那里的车间大铁门旁边。已经烧焦的木板,噼里啪啦纷纷掉落下来。
一面高喊着大家都不大清楚的的一个名字,一面朝紧闭的车间大门口走去。毫无阻碍地穿过了几支正用高压水枪朝四楼喷射的强力水柱。也让消防队员把猛喷的水枪,不由得朝下移开,不可思议地呆呆望着那个站在车间大门口的恍惚身影。
他们都知道,即使这么远的距离,水枪喷出的水的压力,也足以把一头牛冲倒。即使穿着防火服和特制的隔热皮靴,现在这个时候,那里的水蒸汽温度要在一百度以上,根本不可能有人可以走上去、站在那儿。可这竟然就发生了!
李角站在紧闭的车间大门口,感觉不到热,也感觉不到费力,好像身体外面,生出一层看不见、不透气的膜,把他与外界隔绝。只是觉得脑子更外清醒。他仿佛看到了紧闭的大铁门后面,是层层叠在一起的尸体。上面的已经烧焦,下面的几乎蒸熟。他甚至知道,其中并没有凌山芝。站在那里,事故发生的全部过程就好像在眼前:
300多人,为了交接班,竟要在这里呆上一个小时,成品、半成品、原辅材料样样件件,都反反复复做过清点,做过登记,做过核实,最后也做了交接。
这些并不需要一个小时。提前半个小时交班的那些女工,希望早些走,因为她们已经很累了。提前半个小时接班的,却希望早点儿干,趁着精力最充沛的时候,多干出几件。既然是计件工资,自然干的越多挣得越多。可制度不允许她们离开这里。那个时候,这个大门就是紧闭着的。
几天以前,根据凌山芝的建议,改变了过去动不动就锁门的规定。也为很多人顺利逃生提供了条件。按说,通道的大门应当是朝里朝外都可以打开的,可这个大门却只能朝里开,不能朝外开。一旦朝外,便会把走廊通道堵住。又是这个车间大门,也把许多人逃生的机会剥夺了。
和往常一样,做完交接以后,大家,特别是刚上班精力充沛的工人,就开始找熟人聊天开玩笑,打打闹闹,乱走乱窜。其中更有几个男的机修工,平时常在车间里面的一个角落,跟围着他们的一些女工,疯言疯语调笑。
按规定,车间里是绝对不允许抽烟的。可一般到了这个时候,就有男工边说边笑,边抽起烟来。凌山芝过去也曾管过,一来她不过是个小班长,二来男工一边掐灭烟,一边荤言荤语,也让她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很难堪,也就只好装作看不见了。
也和往常一样,相调笑,然后就开始动手动脚。手上、嘴上占了便宜的男工,洋洋自得地开始点烟。一些女工开始干扰,要吹灭他们的打火机。可这次吃了亏的女工,多加了个动作,要打灭那个男工打火机已经打着的火。
就这么一打,一不小心把打火机,打飞到玩具填充物料——化纤绒絮堆里。事情也就是这么寸:若是出口的华尔牛,其填充料是阻燃的,根本着不起来。可偏偏这是一批非法加工的,卖给华夏儿童的产品。那填充物就改成了廉价的易燃的化纤绒絮。这些普通工人并不知道。
更没想到的是,那个要了许多人性命的廉价劣质打火机,在被打飞以后,居然因为压簧没有弹性,关不住火了。当所有这些偶然因素凑到一起时,易燃的绒絮,很快就着了起来。
其实即使这样,迅速采取有效措施,还是可以灭掉火的。但还沉浸在调笑兴奋中的几个女工,一边跑,一边还开玩笑地喊道:“啊,徐师傅放火啦,徐师傅放火啦。”
这位徐姓的师傅,非但没有赶紧处理火。听到这话,竟然还作势要追打那几个女工。就这么一耽搁,火着了起来,随着“嘭”的一声响,打火机里的那点儿液化气爆炸了,火势迅速在绒絮堆里蔓延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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