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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铃平淡无奇,看不出任何不同之处,但被马福平握在手中,却有一种淡淡温馨的暖意流进了心间。
“那流淌在历史长河里的飞扬啊,谁还记得你曾叫金铃?谁又记得你原是被供奉在天山神龛中的圣物?谁记得你曾诛仙戮神,动荡了天下?谁又还记得你曾守卫一方,镇轩辕国万万年气运,保轩辕国万万年盛世不衰,谁记得?”
马福平喃喃,苏醒之后,他很少生出这些感怀,人要现实,现实即不再妄想,马福平明白这一点,因他的明白而不再妄想。
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当千年时光就此从指尖滑过,那点点滴滴的冰冷与温暖却长久的遗留在了记忆深处,化作一盏碘素灯,照亮了茫茫无边的苍凉回忆,感念着万物此消彼长,皆有消逝风化的一天时,总是忍不住要问自己为何而喜?因何而悲?
他握着金铃屏息朝北徐徐扫望,彼时的北边,正在上演着无数的生离死别,时光在人世悲怆的故事上留下斑驳的痕迹,缓缓翻过了一页又一页,那里本是九黎国当年的行宫。
“九黎国葬送在我的手下,紫萱也因为我香消玉殒,我总是做这些损人不利己,害人又害己的事情,可总是被原谅,我以为我干的都是一些无马痛痒的小事情,却不知这些在我眼中的小事却是牵动他人的命途变化的大事。”
马福平旁若无人地喃喃自语,苏醒多日,方才发现自己原来失去了很多东西,时光、青春、回忆,这些失去的东西化成悲伤,长久的弥漫在他心间,此时的他,眼神忽明忽暗,就像他此刻心中的悲伤一般,明灭不定。
看着这双眼睛,你会发现,他很后悔,从他那暗淡地眼神和他那落寞寂寥的脸色可以看出,他做了很多错事,经历了很多次的疯狂和冷静,伤势和悲悯,是一双祈求得到原谅的眼睛。
“想我初见你时,你正被轩辕国诸多皇子争相抢夺,可如今却让人不屑一顾,时间改变了很多事,谁都不再记得你的样子,谁都不记得……但是,我还记得!”
睹物思人,看到几乎是变成了一堆废铁的金铃,马福平抓着金铃的手越来越紧,神色也变得越来越悔恨,苍白面颊上堆积着浓稠似血的不甘与落寞。
一阵苦涩又自嘲的低笑从马福平嘴里传出,只见马福平的浑身蓦然涌上丝丝潮红,整个身体的颜色在瞬间化为一团形似火焰燃烧的赤红,而其双目更是变得十分陌生,布满血丝的双目中,蕴满着嗜血与疯狂,残忍和暴戾。
阵阵莫名阴寒的出现在这狭窄的庙宇中,而这股阴寒的本源便是处在一旁的马福平,在这样一股凶兽绞碎猎物的压抑气氛中,男子微微敛眉,对马福平的变化颇为诧异,这是他今日不知第几次诧异,以前遇事沉着镇定的他,现在却是在与马福平短暂接触后变得频频诧异。
“陌生人,你很不错,修为平平,却有胆色与我叫板,本尊年轻之时也像你这般,冲动、疯狂、目中无人、夜郎自大,直到遇上了我现在的恩师宣辰,我才明白以前有多么愚蠢,若你愿意,可随我一同前去王都,”
眼见马福平身上产生的变化,男子心中大凛,未曾想原本不在意的一只绵羊居然还有如此惊人的杀手锏未用,此刻蓦然使出,着实让自己惊讶了一把。
“不用了,我不喜欢太过拘束的生活,世界很大,我还有很多地方没有去过,拘束在一个狭小的王都之中,我会闷死的。”马福平嘶哑着嗓子说道,听不出他的喜怒。
“哦。”男子淡淡地应了一声,继而又不动声色地暗叹一声,然后脱下火云披风,收在储物袋中,随后双掌一合,眼神登时变得异常凌厉,“那便出手吧!”
靠在瓦砾堆积的土堆上,周天下缓缓地喘着粗气,当男子脱下火云披风,正运功疗伤的她蓦然瞪大了眼睛,凌霄居然脱下了火云披风!
相传钦天监有一个怪人,这怪人常年披着绣着红色云朵的披风,非生死之战绝不会脱下来,这人便是此地的妖异男子。
在周天下眼中,马福平本是一个平庸无能,滑稽可笑的人,可现在这么个蝼蚁一样的任务,却逼得凌霄脱下火云披风,想想刚才,此人亦是逼得自己使出了归元功,想到此处,周天下不禁疑道,难道此人一直都深藏不露?
就在周天下惊疑不定的时候,马福平与男子交上了手,两人你来我往,招招致命,马福平兔起雀跃,敏捷似猴,男子大开大合,颇有一些重剑无锋的感觉,庙宇中拳影漫漫,尘土飞扬。
不一会儿,两人便你来我往地试探了不下三十个回合,马福平体力不支,停下了攻势。
此时的他,全是仰仗着过去修习一点世俗武功在和男子周旋,此男子所使的招式精妙绝伦,所使的拳法和腿法不仅攻敌不备,出其不意,且还蕴有天地大道的“势”。
通俗来讲,“势”便是在平地上倒下一杯水,水会向下流去,但你若是深掘一坑,水不仅不会流动,还会就地干涸,所谓的“势”便是根据环境,人为制造出物理现象。
此男子拳法和腿法之中皆含有“势”,利用拳脚划破空间产生的风,制造出一连串的音爆,这些音爆像是一连串的小型炸弹,黏在皮肉上面,必会被炸伤。
马福平初始和男子交手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但当他脸上皮肉被不明究竟的炸伤之后,才蓦然发现,这男子的拳法腿法不仅精妙,还在其中蕴上了“势”,自己进攻男子,不仅要躲开他的拳脚攻击,还要防备“势”的偷袭,等于是一人同两人作战,孰强孰弱,一目了然。
一串串的音爆在庙宇内狭小的空间中炸响,颇似喜庆节日中燃放的烟花爆竹的声音,可是,现如今响起的音爆却是男子要取马福平性命,拍出的神通效力,所以听着更像是一曲葬歌。
“好阴险的招式,这娘娘腔每一招每一式都想取我的性命,招式中的“势”我又根本无法破解,而金铃灌注的灵气还差那么丝毫,难道我真要饮恨于此吗?我不甘心!”男子像是跗骨之蛆一般,紧贴马福平的身后,此刻的他已经将身后的麒麟虚影收起,但就是这样,马福平也被男子逼得四处逃窜。
“此人必是一个修炼音波功的高手,拍出的居然是双重音爆,一重封锁空间,另外一重攻向敌人,且封锁空间的那一重还在空间里留下灵纹,刻画聚灵阵吸收灵气,使自己一直都保持着灵气充盈的态势,如此看来,这几乎是必死之局,我当如何破此危局?”
马福平曾拜读过其父年轻时撰写的比斗心得,在与人打斗方面,他虽有少有经历,但打斗经验却是颇为丰富。此刻堪堪与男子交手五十回合,便对男子攻势里隐藏的秘密,了解的一清二楚。
“金铃需要用庞大的灵气灌注到五灵环中,驱使五灵环释放出摇撼天地的铃声。”
逃遁过程中,马福平的目光再次落到了金铃上,他曾听轩辕国国师讲述金铃的驱使之术,现在正值危亡之际,马福平便运用国师所言,一刻不停地灌注灵气到金铃之中,可无奈自己修为太低,灵力不足,金铃怎么也祭不出。
眼见男子再次将自己逼到墙角,马福平一撕衣衫,胸膛立时裸露在空气之中,他忽然一声大吼,惊得男子立时收招,以为他有什么莫大神通将要祭出。
却见那马福平嘴角残留着丝丝殷红血迹,神色疯狂,恰如鬼魅魔王狰狞之象,停滞的身子亦是微微颤抖,似正经历什么无边痛楚。
“给我他妈的响!”马福平仰天咆哮,情知自己若是再祭不出金铃,下场非死即伤,性命操之他人之后,或死或残皆在他人一念之中,走投无路之下,索性不要命地抽取精血,弥补始终都灌注不满的灵气。
“响!啊!你他妈的!”马福平再次一声震天咆哮,金铃一震,周身泛起银白色光芒,此光瑞气祥和,金铃仿佛沐浴在一片佛光之中,蓦然从马福平手里脱手飞出。
“叮铃铃!”
清脆之音再次响彻在这间庙宇之中,“轰隆隆”一声响,山神庙的梁顶顷刻便被掀飞,几面土墙不堪重负,轰然倒塌,尘烟荡上青天,直欲遮蔽冥冥青空,瓦砾像是冰雹般落下,砸得毫无防备,在铃音响起的刹那便昏厥过去的周天下头破血流,生死不知。
而那男子却平静地站在马福平几丈开外,脸色泛白,围绕全身突然响起了一连串震耳欲聋的音爆,似要将虚空炸碎,打开一条通向彼岸的道路,亦如在虚空中绽放出朵朵金莲,摇曳平静虚空荡起阵阵涟漪。
“噗!”铃音过后,男子直接喷出一口鲜血,随即又被烟尘呛到,轻咳几声,吐出一口带血的血痰,脸容像是一瞬间苍老十岁,满头无风自动,飞扬飘荡的黑发也不知何时生出了几缕白丝。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马福平能发挥出金铃这般骇人的威力,刚才自己若是早一步拾起金铃,岂会被这个无名小卒所伤?
先不说他的后悔不跌,单说那摇响金铃的马福平,此刻的他脸色就像一张白纸,看不到任何血色,他依在一根断成几截,却直插入青石地面的梁柱上,保持自己挺立不倒的姿势。
抽取掉全身大半精血的他,此刻虚弱不堪,金铃的威力固然庞大,但抽取精血的含量亦是耸人听闻,自己苏醒不久,修为境界还未来得及稳固,便被抽取了数十年辛苦修炼得来的精血,真是命途不济,诸事渺茫。
“果真是真人不露相,想不到在这乡僻野外之地,还能遇上一个一招便重伤本尊的人,果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马福平正紧张地盯着男子,却不料男子忽然语气冰冷地感叹道。
说完此话,男子身影逐渐开始淡化,犹如聚拢的萤火之光渐渐分崩,璀璨光点中,此男子的身影越来越淡,声音越来越飘渺,“下次见面之时,本尊定要取你们二人性命,陌生人,周天下,再见了。”
第八章、东陵
“原来不止是双重音爆,居然还有一重,三重音爆环环相扣,最后一重用作刻画传送阵,战事不利时便借之逃遁,真是不简单,进退有据,思虑慎密,且能将音波修炼到这般境界,此人也足以在年轻一辈中自傲了。”一见男子离去,马福平便像是发现了什么,略有佩服地说道。
马福平收起金铃,但他刚一伸手触到金铃,便见金铃寸寸崩溃,手还未抓到浮在身前的金铃,便见它刹那间化成齑粉,马福平愣了愣,低声叹了一口气。
天地万物皆有消逝的一天,即便是上品灵器金铃也逃不过此列的束缚,永生之道永远都是这么虚无飘渺,恰似人间雨露,终会变成热气,消失于天地间。
一切都是暂时,那什么是永恒?
马福平胸中气血翻滚,呼吸粗重急促,一阵恶心之感排山倒海袭上心间,马福平知道,那是精血消耗过多的缘故,他收起心绪,暗运真气抑制伤势,待其稍稍恢复一丝劲力之后,马福平又走到被掩埋在瓦砾废墟下的周天下身前。
正是这个女人连累了自己,口无遮拦,几次都把自己逼入绝境,天下之大,原本自己不过是想周游列国,再也不过问修炼界之事,却没想到被这女人拖下水,险些丧命。
她女扮男装,来历神秘,似乎是来自一个叫做灭云的杀手组织,手上沾满鲜血,被多个国家通缉,是天下共同的敌人,如今我救了她,岂不是和她沾上了达因果?被当作同谋,同样被通缉?
马福平想到这里便有些头痛,可不救她保不准她为了保命就诬陷我,古往今来,那个衙门不是秉持着宁杀错不放过的信念抓人,自己无依无靠,修为平平,拿什么来辩解?在没有实力和强权对抗之前,拿什么保障自己的安全?公理?正义?那玩意儿早死了!
“算你运气好,遇上了我,否则谁会管你的死活。”马福平蹲在周天下身边,仔细拾去她身上的碎石,然后又拂去她脸上尘埃,将她从废墟中抱起,放在一旁的青草地上。
周天下女扮男装时用来束头发的珠子早就不见了踪影,三千青丝就此失去了束缚,散在她的脑后,周天下便枕着头发安详恬静地躺在青草地上,压着青草吐出的苒若嫩叶上,她的秀眉淡淡地敛着,白皙面颊忽而在昏迷中颤动一下,随后再次恢复平静。
马福平盘膝坐在她的身前,双手不一会儿便换个指诀,几道乳白色灵气便这样从虚空中浮现,在他身边稍稍盘旋,便慢慢钻进他的鼻孔,滋养他浑身经脉骨骼,再由经脉进入到气海中,温养金丹。
马福平吐出一口浊气,再次凝神掐诀,淡淡乳白色灵气再次浮现,化作烟雾一般被他吸入鼻孔,再次进入一个周天循环。
在马福平气海之中,那颗裂开之后再次复原的金丹身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几道难以察觉的黑色裂纹,进入气海内的灵气便是由裂痕钻入的金丹,被金丹炼化吸收。
几盏茶的工夫之后,这颗金丹似乎又壮大了一分,其身上的裂痕似乎也多了几道。
再次吐出一口浊气,马福平收起指诀,停止了修炼,他现在已经暂时压下了伤势,只需要再佐以几位良药便可以复原,现在不过化形境的他还无法做到仅凭自身之力便回复伤势。
伸了一个懒腰,马福平站起身,看着周围熟悉而陌生的环境,山神庙已经整个全都塌了下去,露出了里面断肢残臂的神像,经过一场大战的神龛被砸倒在地,面前还掉了几根未燃尽的香火。
山神庙附近一些小树被连根拔起,坠在如蛛网般蔓延的蔓藤上,那些繁盛的大树也被音波吹得东倒西歪,尤其是生在山神庙旁的几颗芭蕉扇,更是被音波吹得齐腰折断,倒在林下的石桌石凳上面,除了周天下躺的这片草地,一切都是那么凌乱,而这一切全都拜他所赐。
“醒醒,快醒醒。”马福平收回目光,俯身摇撼着周天下,轻声呼喊了几句。
慢慢地,周天下眼皮轻颤了一下,随即徐徐睁开双眼,目光中却毫无焦点,随后她看了一眼马福平,悠悠吐出一口浊气,似乎在回忆,片刻后,冰冷傲然的神色再次回到了她的眼中。
周天下慢慢从马福平臂弯中坐起,按着头摇了摇,驱散自己昏聩之感,“凌霄呢?”
“走了,被我打跑了。”马福平回道。
周天下愣了愣,颇为意外地看了马福平一眼,在确定他没有撒谎之后,道:“怎么会?你怎么会是凌霄的对手?难道他是另有什么任务,不得不离去?还是你骗我,你根本就是凌霄易容?”
马福平放开周天下,伸开手,耸了耸肩,无奈道:“你不信也没办法,那个娘娘腔的确是走了,是被碧游……是被三色摇天铃给轰走的。”
周天下注意到了马福平话里的支吾,“什么碧游?难道还有其他人?”
马福平没想到周天下如此警觉,道:“什么碧游啊,你听错了,是三色摇天铃,这里就我们两个,当然,你如果非要说有其他人我也没办法,毕竟林中那些茹毛饮血的魔兽也可算半个人。”
“哦?”周天下神色怀疑,盯着马福平,想从他眼中看出破绽,但片刻后她便放弃了,“算了,你总算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们也算是同生共死过。对了,凌霄走时说了什么?”
“他说让我俩等着,他去搬救兵去了。”马福平想了想,继续道:“不过你别担心,有我在,那娘娘腔伤不了你一根鼻毛,哦不对,是寒毛。”
周天下冷哼一声,非常恼怒马福平的调侃,随即讥讽道:“就凭你?哼,我若伤势复原,随手便可灭杀你于千里外,你有什么资格说保护我?”
马福平挠挠头,“证明什么就免了,我这人不善于往自己脸上贴金,知我罪我,其惟春秋。”
“呵呵。”周天下笑了笑,颇有些不食人间烟火,翩然似仙诋的样子,“你还会拽文啊?”
马福平纳纳道:“托家父的福,会背几句谚语诗歌。怎么,你当我是文盲?”
周天下掩嘴轻笑,“没有,我不过是觉得,你一个山野村夫又怎么会作诗写词呢?所以有点意外。”
“我也意外,你生的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又怎么会去当一个杀手呢?”马福平似随意的说道,这是套话,套话便是挽了一个圈套,让你不知不觉跳到里面。
但是周天下比马福平想象的要狡猾,“有人救人,自然就有人杀人,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就是这样。”
“呵呵。”马福平假笑,他看出了周天下明显的情绪波动,但她既然不想说,他也自然不会自讨没趣再去问,“我想这些年你一定赚了不少钱。”
周天下点点头,然后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但马福平早就已经替他打理干净了,此刻眼见自己衣服虽然多有撕裂痕迹,但干干净净,心中颇为疑惑。
她扫了一眼马福平,正好迎上马福平眼中似笑非笑,似懂非懂的神色,只听他毫无征兆地突然问道:“刚刚你说‘带上小妹,不要丢下小妹’是什么意思?”
周天下愣了愣,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这话?难道是刚才昏迷时无意中说出的?
刚刚自己似乎做了一个梦,那个梦里她又见到自己音信渺茫的大哥,她看到大哥,正如他多年前离开家,独自一人踏入囚魔塔时的情景一样,她看到的只是大哥提剑跃马,决然在囚魔塔外向她最后挥手告别时的背影,以及她独自倒映在积雪上,被夕阳拉长的背影。
天地之大,她大喊大叫,但没有一个人回应她,梦里的雪好冷,她在雪地里蜷缩成一团,颤抖不已,然后被凄寒的风雪冻醒。
她确实说过这样的话,但没想到却被马福平听去,此刻从马福平嘴里说出,好像是自己心中隐藏多年宝藏突然暴露在暴徒面前,于是那一瞬间,她变得歇斯底里,变得偏执,变得令人费解的疯狂,她决定誓死捍卫自己的宝藏。
周天下拔剑,一剑架在马福平脖子上,电光火石之间的变化令马福平心中大凛,后背冷汗直冒,“我草!这女的就他妈一神经病!”
“你若再口无遮拦,我便杀了你!”周天下厉喝道,刚刚所谓的救命之恩,瞬间灰飞烟灭。
马福平虽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情况危机,他只得压下疑惑,忙不迭点头,只盼周天下能将剑拿来。
“哼,不该你说的不准说,不该你问的也不许问!”周天下盯着马福平的眼睛沉默了片刻,随后将剑移开,提醒道,剑尖入鞘的那一刻,马福平悬着的心才彻底放下。
逃过一劫,马福平越想越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周天下,那一刻的她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不由分说便要宰了自己,自己好歹是她救命恩人,难道救命之恩就如此寡薄?
马福平心中苦笑,只怪自己错误估算彼此之间的生疏远近,以为同过生共过死就能推心置腹,没想到,亲密从来不因为是否经历风浪而决定,自己在她心中大概就是一个熟悉的陌生人吧。
想到此处,马福平抬头去寻周天下,却见她站在废弃的山神庙已经垮塌的门阶前,正聚精会神的看着什么,出于好奇,马福平走上前去。
只见废墟之下露出一块刻有字迹的石板,马福平将它从废墟中刨出,初始还以为这是块记述功法的石板,却意外发现这是一篇题在石碑上的绝律。
“我生之初尚无为,我生之后国祚衰。天不仁兮降乱离,地不仁兮使我逢此时。干戈日寻兮道路危,民卒流亡兮共哀悲。烟尘蔽野兮贼虏盛,志意乖兮节义亏。对殊俗兮非我宜,遭恶辱兮当告谁?……”
第九章、绝技
这首绝律乃是以莫大法力凝刻在石板之上,虽历千百年光阴腐蚀却依旧不该本来面目,擦净灰尘,细细辨认,仿佛还能看见当年写出这首绝律之人留在石板上的“势”。
马福平觉得这首试颇有韵味,读来发人深思,如同自己曾经历的那段颠沛时光一般,黎民流离失所,大地上烽火连天。
马福平注意到,这并非是一块完整的石板,边角处还有断裂时参差不齐的裂痕,大概是某位大能遗失在这山神庙之内的,而且石板背面单单留了一个“灵智”。
“这‘灵智’该不会就是百年前赫赫有名的灵智上人吧?”周天下惊疑不定地猜测道。
马福平盯着周天下,不解道:“灵智上人是谁?”
灵智上人乃是五百年前问天宗宗主,相传此人已经触摸到了太上境,是当时七星大陆上修为可排进前十名的圣主,但后来却无故失踪,问天宗也曾派人四处查探,但均一无所获,世人猜测,灵智上人可能已经驾鹤西去,转世轮回去了。
但在三百年前,在楚国一个名叫阴愁涧的地方,有修士发现了灵智上人留在涧底玉璧上的题字,周天下曾见过临摹的玉璧题字,与这个石板上所载文字如出一辙,所以她猜测这段题字也是灵智上人所为。
“难道灵智上人不是坐化在楚国,而是明朝?”周天下盯着马福平手中石板,疑问更深,“但他又为何来到这明朝圣山?此山到底有什么?明朝冒着得罪天神也要将圣庙修建在这里,此山到底隐藏着什么?”
然后她抬头盯着圣山,微微屏息,越发觉得圣山神秘。
马福平随着周天下的眼神看去,明白她疑惑的马福平只在心中喃喃,万年前的青丘,本是九黎国镇妖伏魔的所在,马福平父亲曾在青丘修筑一座镇妖伏魔塔,囚着天下诸多妖魔,整片山脉都被一张太极阴阳图镇压,此图内蕴无边禁制,又有阴阳五行之力在其中,使得此图能自成一方世界,展开之时,上镇诸天,下收幽冥,乃是天宝榜上排名第六的圣物。
马福平醒后并没有发现太极阴阳图的气息,初始还以为此图已被父亲收走,现在看来,多半被侯开江在修建圣庙的不知名情况下,给无端端撕碎了。
“这几年,钦天监一直查询三百年前消失的那一群圣主,如今灵智上人的题字出现在圣山,倘若将其交上去,不知钦天监是否会派人前来调查,我若在半途设下埋伏,不知能斩杀多少钦天监的人?”周天下眼神忽明忽暗,暗暗猜想将灵智上人的题字公诸于世会有什么后果。
马福平看到周天下眼神连连变幻,心知她又不知在打什么鬼主意,“你想要干什么?灵智上人又为何会消失?”
周天下按捺住心中猜测,转而玩味地看了马福平一眼,“你难道不知道三百年前诸多门派宗主神秘消失的事情吗?”
“嗯?”马福平逐渐认真,收起了玩世不恭的散漫神色,“三百年前发生了什么事?听你说,好像挺严重似的。”
周天下不答,反而仔细地看了马福平很长时间,方才淡淡道:“难道你真是住在圣山的野人?难道不知道三百年前,天降血雨,许多圣主便在这一场血雨之后神秘失踪的事情?”
三百年前,七星大陆上忽然下起了一场绵延十一日的血雨,整个大地都被这一场血雨染红了,血雨过后,常年栖息在北州梧桐树上的凤凰忽然就冲天而起,卧在云端惶恐不已,中州与北州之间突然就生出一道裂缝,随着裂缝的扩大,整个中州大地便这样飘进了海里,但当有人去搜寻中州的时候,却发现整个中州不知在何时已经完全消失在了海面上,而且在海底也不见中州大地的踪影。
其余三州,万州,幽州和青州也纷纷出现了异象,不是野兽突然暴毙,便是人蓦然发疯,而现在北州的极冰雪原便是在那个时候形成的。
但更让骇人的是后面,异象天变之后,又接连着许多宗门圣主无故消失,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也没有任何只言片语留下,就活生生从世间蒸发了。
这位灵智上人便是在三百年前消失的,但是,有人却在两百年前发现过他的留下不久的题字,这件事曾在大陆上轰动一时,因为他是消失的一百零八人里唯一一位在消失后还有踪迹可寻的人。
明朝曾经额外支出一笔经费用以寻找灵智上人的踪迹,这笔经费便成立了现在钦天监,这群人本是为了寻找二世侯开江而存在的,但后来二世侯开江渺无音讯,明朝便决定转而寻找有下落的灵智上人,从灵智上人口中得出消失的二世侯开江去了哪里。
“你怎么会了解这么多?”听完周天下的陈述,马福平沉默很长时间方才问道。
此事他觉得很熟悉,在当年九黎国覆灭之前,也曾发生过天降血雨,修士无故失踪的事情,但当时马福平忙着和大哥决战,所以一直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现在听周天下提到三百前也有这种事发生,忽然就发现这两件事一定存在着什么联系,后来的轩辕国为何神秘消失,上古时期为何会出现文字记载的空白区也应该是和这两件事有马系。
“我是杀手,在暗杀前会了解暗杀对象的所有资料和背景,这些年和钦天监斗得很厉害,所以知道这些也不足为奇。”周天下淡淡说道。
“那这个灵智上人为何会出现在明朝?而且是出现在圣山附近,这里有什么东西吸引他前来吗?”马福平试着和周天下找到话题,不仅想要借此融化彼此之间不冷不热的态度,还希望周天下能给出一个让他柳暗花明的答案。
但周天下的回答却让他失望了,“我怎么知道,他这种高高在上的人物心里在想些什么,我又怎么会知道,不过,硬要说的话,应该和发生在明朝圣山上的一件事有马联。”
“什么事情?”马福平立即问道。
明朝于三百六十五年前横扫八荒,平定了青州境内所有的大小军阀势力,在同年十一月份建立了明朝,但立国后不久,皇后便身染重疾,侯开江为了给皇后找寻良药,便四处巡游。
当他行至北境昆吾山之时,见到一只五爪金龙盘栖在山巅之上,侯开江登上山顶,发现山顶的花丛中静静地躺着一个女子,此女子容貌艳丽无双,头上还生有一对鹿角,侯开江认定此女子乃是五爪金龙所变,因为龙便生有鹿角,于是侯开江大肆祭奠,祈望女子能赐下仙丹,救皇后于濒死之际。
但侯开江的举动并没有唤醒沉睡中的女子赐予他仙丹,而时日无多的皇后也在这之后不久便香消玉殒,撒手人寰了。
侯开江悲痛欲绝,认为这都是那女子见死不救造成的,于是含恨在心的侯开江便祭出当年在九渊龙潭下锻造的七星梅花锻天槌,一槌削平了整个昆吾山,那个时候正值圣元节,乃是天地灵气最充盈的一刻,那女子便在坠落深渊之时被充盈的灵气挤压,最后逐渐化为了齑粉,而在她灰飞烟灭之时,她的怀中突然掉出一物,那本是一副画卷,画上之人正是这个女子。
侯开江展开画卷,画上的题字本是上古时的文字,他请古文字学家翻译后方才知道,此女子乃是天玄门的圣女,似乎是为了一个九黎国的小国皇子,动了凡心,反出了天玄门,却不知为何会死在昆吾山之顶。
侯开江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发现其实是自己做错了,但古今帝王从不会承认自己的错误,侯开江也是如此。
这之后风平浪静了几年,在皇后死后的第六年,被侯开江削断的昆吾山顶忽然发生了异变,整个山顶射出直通天际的光柱,并伴有鬼哭狼嚎之音,侯开江这时才发现,这女子不是无端端躺在山顶,她一定镇压着什么。
于是侯开江决定效仿那女子的所为,在山顶刻下一个大阵,然后漫山栽种优昙婆罗花,并在山顶修建一座宫殿,将几样圣物供奉在里面,期望以此镇压住昆吾山下的神秘之物,而这之后,昆吾山也改名为圣山,被世人所知。
“我想,灵智上人出现在圣山,一定是因为那名女子的缘故,但那女子已经化为了尘埃,又到哪里去寻?”周天下神色同情的叹道,看她样子,情绪并没有多高,似乎因为那段曾经的往事而遗憾。
而此时的马福平,那更像是活见鬼一样,满脸沧桑,满眼苍凉,周天下看着他,略有些许担忧,自己一个故事就让他如此动容,这人还真是容易受人蒙骗。
她不知道的是,马福平此刻已经确定了那个女子就是他一直牵挂的紫萱,可她已经化为了尘埃,沧海桑田,岁月悠长,痴望多年却在苏醒之后知道,那个叫做紫萱的女子已经死了,世间之大,又到哪里去寻找另外一个紫萱。
他可以为了紫萱再与大哥决战一次,覆了天下也罢,只要她还活着,可现在让他倾尽一生烟雨的人早就望断了红尘,望断了轮回,自己又当何去何从?
穿越时光,回到过去?难道这样就可以阻止一切的悲伤,把所有痛苦都扼杀在萌芽状态?
苏醒以来,他一直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总以为不去想便不是问题,直到现在,他才肯定,问题不会因为你不想就不出现,它一直都在那个寂静处等着你,等着你来遇见它。
“要怎么重新来过,才可以不再悲伤?”马福平喃喃,既孤独,又悲伤。
第十章、皇城
旭日东升,朝霞漫漫,晨星逐渐隐去,残留一个璀璨的白点在双目中。
马福平缓缓睁开双目,从地上蹦起,揉着因长久保持啊盘膝姿势而发胀的小腿,双目扫视间,却见一旁的周天下已不知去向,正欲呼喊之际,却见林影之中跃来一个倩影,朝霞落在她身上,丝丝缕缕,仿如天神。
“你方才去猎山鸡了?”马福平一阵失神,随即意识到此番目不转睛的样子有些无礼,旋即收回目光,伸着懒腰,又见周天下扔下一物,马福平顾盼,原是一个山鸡,便淡淡问道。
周天下点点头,然后又轻言吩咐道:“我去寻些干柴,你负责杀了它拔毛。”
马福平瞪了周天下一眼,却见周天下已是转身离去,无可奈何之余唯有撇撇嘴,拾起山鸡,向一旁的林海中走去。
淡淡薄雾充斥在林间,空气清新但忧郁,繁盛树荫遮蔽间又闻有潺潺流水声传来,马福平提着山鸡,循着水声走去。
杀鸡乃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十分考校人对解刨学的了解精深程度,一般而言,半吊子杀鸡便是一刀下去,脖子断了,鸡没死,更有甚者,手断了,鸡还活着,但对马福平而言,这些都不是问题。
他杀鸡并不用利刃,而是将它摁在水中淹死,马福平有自己的办法,不一会儿,便将周天下交予他的山鸡弄的干干净净,鸡毛尽去,只待一会儿放在火上烘烤便可以了。
火已经生好,等的早不耐烦的周天下目光频频朝林海中扫去,正猜测马福平为何还没有出来之时,便见林中奔出一个身影,手中正攥着一只光哧溜溜的山鸡。
“杀只鸡也要这么长时间,你若为杀手,早就被对方大卸八块了!”周天下接过山鸡,放到火上加热,乘此无聊之时,又讽刺着马福平道。
“杀生是门艺术活,分为虐杀,残杀,肢解等等,你会杀人,但还做不到让人毫无知觉便死去,那你又有什么大不了的?”马福平不甘示弱,反讽道。
周天下无语,心头颇为气愤,但见一旁的马福平此刻抿嘴偷笑,分明是在取笑自己的样子,周天下心中便立即升腾起一阵恼恨之意。
“我现在就把你肢解了!”周天下切齿,从火堆中抽出一根火焰正炽的木柴,一下向马福平袭去,但马福平却是哈哈笑着跳开,一击不中,周天下索性将手中油脂满溢的山鸡砸向马福平。
马福平接过山鸡,却烫得他差点哭出来,只见他龇牙咧嘴,苦着个脸蹦了老高,随后又瞧见周天下那张隐笑的脸,哼哼一声,抓起山鸡便作势欲咬,“不要试图拿只鸡在我眼前晃,否则我会认为你在勾引我,挑战我饥饿的底线,我现在就吃给你看。”
“不要!”周天下连忙阻止,那只山鸡是她好不容易才从山里猎来,破费手脚不说,还冒着被圣山守山人发现的危险,潜入圣山深处所得,若是被马福平独吞下去,自己辛苦泡汤不说,还要饿一早上的肚子,可谓是得不偿失。
马福平也不过是在逗周天下,所以见周天下服软,便将山鸡又扔回给她,正想看周天下接住山鸡的狼狈样时,却见周天下拔出佩剑,剑身荡出神光,飞来的山鸡便稳稳的被吸到了剑刃上。
“这样也行?”马福平懊恼,觉得自己刚才真是太笨了。
周天下哼哼一声,虽未言语,但那意思是再明显不过,她像是在说,就只有你这种笨蛋才会用手去接。
不一会儿,废墟上的草地便飘起了一股肉香,马福平陶醉的深吸一口气,接过周天下扮开分给他的鸡肉,先是一阵细嚼慢咽,仔细品尝,等肚子里的馋虫涌上之后,索性便整个脑袋都埋在了鸡肉上面,风卷残云,狼吞虎咽。
周天下摇摇头,暗叹此人果真是个匹夫鄙汉,连吃东西都这么粗鄙,完全就是一没见过世面的土鳖。
等两人吃饱之后,周天下擦净双手的油渍,待取来山泉漱口,洗尽嘴中难闻的味道之后,便祭起佩剑,一撩衣摆,单足轻点地面,一跃便稳稳站到了剑身上。
随后又伸手将马福平拉了上来,但马福平并没有试过御剑飞行,所以当他站在剑身上,足足晃动了一盏茶的时间才找到平衡,当然,这可将周天下气的牙痒痒,她不禁疑惑到,这人又笨又粗俗,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打败凌霄的。
发觉马福平仍没有站稳的迹象之后,周天下切齿气愤道:“抱着我!笨蛋!”
马福平没有还口,这是他第一次听周天下的话,他稳稳地抱住周天下,双臂环绕在周天下腰间,闭上双眼,嗅着她身上传来的淡淡女儿香,感受着她婀娜多姿的身材,以及那异性对异性独有的吸引力,有没有非分之想不清楚,但心中确有一个声音在回荡,“麻痹的,头都晃晕了,才让我搂着你,早干嘛去了?!”
千里青空,万里云飘,周天下载着马福平像是归巢的大雁,穿梭于云间,又像是翱翔的苍鹰,俯瞰着明朝境内飘渺的云山,金黄的麦田,还有那凡尘俗世中别离相拥的画面。
两人于昨天夜里商议,马福平随着周天下去到王都,先在王都紫禁城寻个落脚之地再做其它打算,青牛镇实在太小,马福平又不甘于平凡,况且他总是觉得紫萱不会就那么灰飞烟灭,一定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隐秘,所以他决定先到王都,去翻翻皇家典籍,看能不能找出一点线索。
紫禁城极是繁华,作为帝国的心脏,紫禁城商贩云集,城中富户极多,远的不说,就说那城南苏家,仅仅一处别院在横穿之下就有约莫六里之广,这还不算完,如果能走进苏家定然会被其中的繁华所震惊,院内珊瑚树静静相依,琉璃珠倒坠在院内屋檐下,苏老太爷的几双儿女更是穿金戴银,穿衣佩饰豪华之极。
马福平和周天下御剑来到紫禁城下,看着巍峨雄壮的城郭,马福平感慨万千,万年不见,这算不算是故地重游?
周天下见马福平站在城门下发愣,出言提醒道:“走吧,我们得进城找家客栈。”
然后她摇摇头,便不再理会马福平,一人独自进到了城内。马福平见她先行离开,暗叹一声,也随着周天下进到了城内。
恢复女儿身的周天下靓丽非凡,自然引起了一阵偷视,如今的年代不是马福平那个相对开放的年代,如今的男女之防甚于洪水猛兽,一般男子都谨守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的教诲,但教诲有时真的很脆弱,这个年代的男子也没多少人会把这句话当真,所以一路上某些年轻男人自然对周天下是想入非非。
“这可是个杀手,杀个人和杀只鸡一样,分分钟摆平,你们这些公子书生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想吃这只天鹅,小心把牙齿崩坏了。”走在周天下后面的马福平留意到一路上色迷迷却假装正经的目光,心中不屑的想到。
面对这般被人目不转睛注视的情景,周天下一直都无动于衷,但马福平眼尖,看到周天下按着剑的那只手已经微微在颤抖,显然此刻不是因为她气量大心胸宽广,而是她知道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不宜招人注意的底线。
“这些人太没水平了,盯着看要不动声色嘛,就象我,走在她后面,啧啧,看个够还不用担心被发现。”马福平嘿嘿暗笑。
这时,周天下前方又过来三名风华正茂的公子哥儿,这三人也没出马福平意料,看到周天下就像被勾走了魂一样,三人前一刻还在摇头晃脑谈论什么东西,此刻全都住了嘴,站在路边不动,愣愣地盯着周天下。
“她有这么惊艳吗?”马福平不得不怀疑紫禁城里公子哥而的审美目光了,难道真没见过多少美女?
马福平摇摇头,走向了路边的三位公子,盯着这三个完全无视自己的公子,马福平淡淡咳了一声,随后又抱拳作揖行了一礼,“几位公子,敢问客栈怎么去?”
周天下疑惑地看了马福平一眼,也向他走来,这下可着实让这三位公子兴奋了,其中一个相对比较年轻,不出二十岁的少年更是不堪一睹。
“这位小姐,敢问小生能帮到你什么吗?”他没有回答马福平的话,反而对后来的周天下说道,说完这话,这么少年公子似乎还意犹未尽,又加上了一句,“这位小姐,小生秦观,未曾婚嫁,敢问小姐……”
“日,太不要脸了。”马福平腹诽,随后又挡在周天下身前,哼哼道:“这是我家小姐,已经名花有主,许配给了杏林圣手的马福平先生了,你们就别痴心妄想了。”
少年公子显然一惊,“不碍事,不碍事,我更喜欢成熟一点的,只有经过了婚姻沉淀了女人才能更懂生活。”
“日,太无耻了。”马福平一连骂了两个无耻,没想到还有比自己不要脸的人,今天终于是大开眼界了,泡个女的还要说的冠冕堂皇,扯几句文绉绉的酸话,怪不得人都叫书呆子呢。
“我姑爷的一个哥们儿是钦天监的凌霄,你们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惹得起吗?”反正吹牛又不犯罪,马福平毫不脸红地胡诌道。
显然,这个钦天监对这三个公子哥还是有一定威慑力的,那位少年公子脸色一白,语气有些仓惶道:“啊,原来是钦天监的朋友,我们也曾为钦天监拟过几分讣告,说起来也算是自家人,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啊。”
“忽悠,继续忽悠,我还敢说我是皇帝他二大爷呢,反正吹牛不上税,随便吹。”马福平见钦天监果然对这群公子哥儿有用,索性便故作神秘的低声说道:“你们还不知道吧,我家小姐受到小公主的邀请,正要到宫中去观赏戏曲呢。”
“呃。”三位公子同时愣了愣,少年公子伸手拭去额上冷汗,惊慌说道:“哈~我想起了,我还有半篇诗文未写,我还要回去写诗,这就不配两位闲聊了,我先走了。”
说完,三位公子你拉我扯,一会儿便跑的没影了。
第十一章、血统
“你倒是挺会说的啊!”三位公子刚走周天下便揪着马福平手臂气恼道。
“哎哟,事实而已,这是事实,快放开。”马福平挣扎着乱换乱叫,被人揪着皮肉的感觉可真是不好受。
“什么事实?你是敬酒不吃要吃罚酒吧?”见马福平不见棺材不掉泪的决心,周天下哼了一声,手中的力道又加大了几分。
“啊,好的好的,我不乱说了。快放手,否则我就要叫非礼了啊。”马福平坚持了一句便也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索性便依着周天下,求饶道。
周天下放开了马福平,但眼神却是有些恼怒并且依然含有冰冷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她哼了一声,走向了一边。
两人在这紫禁城中寻觅了,直到暮色完全降临,两人才找到了一处旅馆。
夜色森然,马福平坐在房间之中怎么也无法入睡,于是便从床上了爬了起来,朝着楼下走去。
此时在周天下的房间,她正盘膝坐在木床上面,闭目假寐,脑海中却是不停地翻滚着十八年前的一幕幕。
那天晚上的天气很冷,冷得只想骂人。他在紫禁城里的一个叫做旅行者之家的旅馆屋檐下,快步走着,低着头,沿着可以遮挡暴风雨的建筑物,她的斗篷飞扬在身后。此刻已经是午夜,暴风雨封锁了这个城市,冰雹打得人脸颊隐隐生痛,她的面纱上很快就沾上了一层冰屑。她低声咒骂着,抱怨这紧贴皮肤的冰冷盔甲。
她走在紫禁城郊外最荒凉的小路上,顺着泥泞的小路往前走,风雨越来越急。在这种能见度几乎为零的天气里,她很快发现自己不仅只能专注于眼前的道路,而且一会儿之后,她很无奈地察觉到,自身修炼的真气似乎也无法抵御这刺骨的寒冷。她的全身很快冻僵。
不过,万幸的是,周天下很快寻找到了自己的目的地——一座矗立在风雨中的小木屋。
木屋已经在朽坏,围绕它的篱笆也不知是因为风雨还是人兽的无礼闯入而破出了几个大洞。四周一片漆黑,风疾雨飘,树林阴影在木屋的四周就像是在黑暗中挥舞长肢利爪,狰狞咆哮的恶魔。
“咚咚咚!”她敲响了门,只有敲门声回荡在四周,但很快就消逝在狂风地怒吼中。周天下站在木屋门口下的暴风雨里,从窗口往里面瞧了瞧。里面一片漆黑,如果周天下没有将自己真气附加在双眼上驱散黑暗,她很难看清里面凌乱的摆设陈列。
这里似乎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人居住,里面的家具早就蒙上了厚厚的灰尘,几只饥饿的老鼠在沙发上面爬来爬去,非常有默契的搜寻这座早就没人居住的木屋的每个角落,蛛网已经覆盖了火炉,骑士在不经意间甚至还看见两只蜘蛛在蛛网上相互啃噬。
“他不在这里?”周天下焦急地在门口的暴风雨里徘徊,明朝荆棘花军团的侍卫已经在赶往安格班,如果被他们先一步找到小王子……周天下担忧地抖落掉身上凝固地冰屑,不愿意再往下面想。
“吱。”紧闭的木门蓦然就响了一声。周天下的眉毛一挑,怀疑是自己的神经质错使自己的幻听。然后他听到了一声用精灵语说出的呼唤从木屋里传来,这声音比天下女神的声音还要好听。然后骑士转头看向了已经打开的木门,瞪大了眼睛。
“这个老不死的,每次都搞的这么神秘。”周天下骂骂咧咧地说了一句,吐出一口积郁在心头很长时间的闷气,然后慢慢地走进了木屋。
“吱。”木门在她双脚刚刚跨过门槛的刹那便紧紧地马闭。
周天下站在一片黑暗里,除了两只刚刚在她走进木屋的动静里便惊惧逃窜的老鼠,没有在木屋中见到任何人,甚至是证明自己安然无恙的影子也被黑暗所吞噬。她留意到身后的动静,发现自己似乎处于一个封闭的空间,逃生的几率在他神经质的假想中被定性为零。在如履薄冰地谨慎中,她缓缓拔出了腰间束缚的短剑,凝重地注视着隐藏在黑暗里的所有的未知。
“老朋友,你还是这么谨慎。”一个苍老深邃的声音在木屋中响起,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回荡在木屋的空旷和骑士的双耳里。
接着,木屋里突然刮起了一阵微风。微风拂过屋内的每一个角落,于是那前一刻还密结蛛网的火炉燃起了庐碳地火焰,灰尘满盖的沙发被微风一荡便再次焕然一新,掉落在地的画像重新飞回到墙壁上挂稳,满是青苔的屋顶缓缓收敛起自己腐烂朽坏的一面。整个木屋一瞬间就变成了温暖的港湾,宁静的河畔。
周天下收起短剑,站在门口撇撇嘴,颇为不屑地说道:“这么多年没见,你的魔力还是没有进步,依然止步于这种障眼法的层面。难怪教会觉得你没有成为使徒的资格,以你的天赋,想成为神的使徒确实是天方夜谭。”
“放弃教子的身份是我这辈子做的最明智的选择,你不会明白脱离教会束缚后的那种自由的感觉。当然,你也不需要。”周天下身前的沙发上再次传来那个苍老的声音。然后便看见沙发上有一个老者揭下盖在自己身上的魔法斗篷,突兀地出现在木屋里。
“我为我爱的人而活,我为需要我的人而活,我是杀手,从我成为杀手的那一天起,从我宣誓永远效忠在星月旗下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已经心甘情愿地放弃了那个东西。”
“你始终都是一个可怜人。”坐在沙发上的老者叹了口气,“你骨子里流淌着的永远都是拜占庭皇室中,那种争强好胜,唯我独尊的欲血。值得你效忠的是正义,不是拿正义作借口,草菅人命的侩子手。”
就在他们争执不休的时候,紫禁城里突然闯来了一群不速之客。在这暴风雨之夜,这群神秘人胯下战马的马蹄声和嘶鸣声被风雨之声淹没,当他们来到紫禁城之外时,没有人发现他们的踪迹,直到这群身上盔甲已经遮挡住面颊的神秘人闯入一个平民家才被发现。但很遗憾的是,发现他的人当场就进入了冥界。
这群人安静地矗立在小镇外的树林里,任凭风雨吹拂,严阵以待的模样煞气森森,除了少有的战马嘶声此起彼伏外,树林中只有狂风席卷枯枝黄叶的呼呼声。
“统领,从沿路留下的痕迹分析,他很有可能已经逃到了这里,现在港口的船只已经入港避风,我们应该怎么办?”站在最前面的一个神秘人低头向另一个人请教道,语气中带着丝丝的余悸。
“你我各领一支分队。你率领一支分队包围安格班的所有进出口,务必不使一人逃脱,哪怕是一只苍蝇也要将他赶回镇子里。我带一对人马进镇搜查,黎明之前一定要抓住他们。”统领模样的人双眸闪烁着淡淡金芒,咄咄逼人地看着请教他的人,后者谢天谢地地蜷缩了一下脖子。
“是!”问话的人不知是因为狂风摇撼,还是因为冰雨轻拂,身子在雨幕里抖了抖。然后他勒过马头,看向了林立在身后的人,屏息敛神缓缓从这些人身上扫过。风雨之夜,这些人沾染在身上的鲜血已经被雨水冲刷洗尽,但战马盔甲上却残留着斑驳的泥浆草屑。然后他走进了这群人中间,从里面用剑指着一个又一个的人,不发一言。被他指着的人便勒马转向,跟随着他的背影,缓缓离开了树林。
风越来越急,雨越下越大,冰雹砸向大地,雨水流入溪泉,汇聚在港口的船只在汹涌波涛下似一叶扁舟摇曳在汪洋中,码头工人骂骂咧咧地拉上仓库大门闯进了雨幕,忙碌了一天的水手坐在港口酒吧里拉着廉价妓女讨价还价,佣兵在一旁举杯庆祝冒险之旅上的意外收获。男人在喧闹,女人在尖叫,一切都和平常一场,浮躁、热闹。
当神秘人封锁紫禁城出城的道路之际,木屋中的两人还在侃侃而谈。周天下面对老者的争辩似乎也已经习惯,她笑了笑,露出了那一口雪白的牙齿,“看来我们谁也无法说服谁,当然,也许我们并不需要被说服,二十年前我们就已经分道扬镳。不过现在,我想我们需要的不是说服,时间很紧迫,再晚一会儿,你插翅也难逃。快告诉我,他在哪里。”
“我要带他离开。”老者淡淡地沉吟道。他的长袍到处都是被利刃划破的痕迹,累累伤痕在愈合的过程里,反复经历着结疤与裂口,尤其是脸上的两道伤口,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的触目惊心。在这段南辕北辙地潜逃中,他遭遇了这个世界上公认的最优秀的侍卫团的围捕,他已经力不从心,但现实不允许他放弃。
周天下怜悯地看着老者,她很同情老者的遭遇,老者不计代价不计后果的付出让她由衷的敬佩,但他并不能改变老者被追击的现实。
她盯着老者的眼睛看了很长时间,无法确定老者能否安全的把他带出明朝的势力范围。从目前的情况分析,明朝全国戒严,其目的便是寻找这个老者和他从皇宫中抱走的那个孩子。老者已经很疲惫,但追击他的骑士却是前赴后继,铺云盖月。
“离开?你去哪?带着这么一个孩子,你迟早会落到明朝手里。我不希望你出事,当然,我也不希望这个孩子出事。他是莱茵帝国最后的血脉,我们等了二十年,就为了那一天。”
“我会带着他一路向北,直到世界的尽头。我想没有人会为了追捕这个孩子翻越黑月峡谷和烈焰山口。那里是死亡之地。”老者沉默片刻,淡淡地说道。
“我知道你不肯相信我,但你要明白,我们都是同时效忠于古莱茵帝国,也许我们做人的信念不用,但我们做人的目的是一样的。你不信我,你会后悔的。”周天下嘲讽着说。
“我不会赌,因为我输不起。”老者接着说,“我已经老了,我不希望我的承诺变成了死后的忏悔。”
骑士眉头紧缩,“那你秘密召我前来又是为了什么?”
老者的脸上是一副凝重之色,他往骑士凑近了几分,压低了声音,保证自己接下来的话只有他和骑士两个人能听见,“我想你帮我……”
门开了。
周天下和老者立时机警地转向门的方向。两人居然都没有听到一点脚步声,这是非常匪夷所思的事。两个人来自大陆上势力最庞大的两个组织,从他们效忠势力给予他们的待遇来看,两人都是各自势力之中顶尖的强者。就像周天下曾经说的,她能在千军万马中听到一根银针落地的声音。
但是,这次,和周天下都没有听到这个老人的脚步声。
老人站在门口,拄着根老旧的橡木拐杖,对着木屋四处打量。灰色破烂的斗篷遮住了他脸上的所有特征,只露出一双如猎鹰般锐利的双眼。
“你是谁?”周天下一边询问这个陌生人,一边和老者交换担心的眼神,难道这个家伙是荆棘花军团的人?
“啊?”老人眨了眨眼,“抱歉,我能看看他吗?”
“你要见谁?”这次换有些迟疑了。
老人抖落身上的冰屑,走到了屋里,然后他往火炉靠近了几步,斗篷上蒸发的雨水烟雾便逐渐开始弥漫在小屋里。周天下吸了吸鼻子,有一种酸酸的味道。
“转世灵童。我知道在你这儿。”老人和蔼地笑了笑。
老者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你怎么会知道?你是谁派来的?”
周天下皱起了眉头,插嘴道:“什么转世灵童?”
老人微笑着说道:“原来你的这位骑士朋友还不知道,不过一会儿他就会知道的。嗯,好像有人来了,我先替你们将这群不速之客赶走。”
说完未落,老人便蓦然消失在木屋内,只剩下骑士和魔面面相觑,惊疑不定地看着对方。
“他是……”那一个“谁”还没说出口便听见外面的风雨中传来了阵阵粗野、沙哑的谈话声,随后又听见一阵吟唱之音,但两人都没有听过这种晦涩拗口的咒语声,一时间也分辨不出这个神秘老人是什么身份。
一道闪电滑过夜空,随后一声巨响从屋外传来。骑士收起了自己一贯的轻松表情,转而紧握腰间短剑,凝重而不安地频频看向窗外,老人也在这种断断续续的巨响轰鸣中将手伸入宽大的魔法长袍的袖子中,垂头紧张地揣测雨夜中的战斗。
不一会儿,轰鸣停下。周天下恍然如梦地看着黑暗中那片被抹平的树林。老人拄着拐杖站在那片硝烟弥漫的战场中间,身边横七竖八地躺着不断呻吟翻滚地荆棘花军团的人,雨淅淅沥沥地下,浇灭了树枝上熊熊燃烧着的火焰,再次淋湿了老人的破烂斗篷。
周天下逐渐地由凝重变为了震惊,这太不可思议了,号称天下无双的荆棘花军团居然在老人的一照面下便被打的奄奄一息,老人是谁?他来自哪里?怎么会有这么恐怖的能力?
周天下的眼前一花,便见到老人再次进到了木屋。他站在火炉旁烘烤着自己湿漉漉的斗篷,目光频频扫视着周天下和凝重认真的脸颊。
“我要见他一面。”老人再次说出了他的要求,然后看向了。
由始至终,老人的样子都很和蔼,甚至是慈祥,他看着屋里的两人神色复杂,就像第一个发现了众神放弃世人的人,他的目光中充斥着回忆与落寞,满意与忧伤。
就这样,甘云淼、杀手周天下、冥思者鲁曼便在这样一个诡异的雨夜中见面了,而对于这一次三人的会面,大陆上所有流传下的史书上都有一个公认的称谓——宿命的相见。
因为从那一刻开始,长达半个多世纪,席卷了整个大陆,牵连数十个位面的战争便由此拉开了帷幕。
第十二章、相遇
“不知道殿下如今是否还建在,已经十八年了,当年往后交代的任务要我们好好保护小王子,但是现在,十八年过去,小王子却是一直都了无音信。”周天下淡淡地叹息了一声,随即又喃喃说道:“当年被那个叫做鲁曼的人横差了一脚进来,结果把小王子落丢了,如果小王子还活着,想必已经是一个出色的了吧,他本是转世灵童,在积累魔力上,比一般人要高出几倍。”
倘若是马福平听到了她的喃喃,肯定会大吃一惊,所谓的转世灵童在他们那个年代有一个公认的称谓叫做天启者,其修炼资质万中无一,是千百年难得一遇的超级天才。
夜晚逐渐地拭去,转而一天的黎明来临。
知了争鸣,这是一个炎热的午后,青空中悬挂的骄阳还在散发着热量。为了能赶在合约前把货物交给史一家,罗星侯爷朝行夜宿,赶在了夏日节前将史一家预定的魔核带回了王都。
商队从码头经过,整整三两马车上装斥的皆是魔核,两外两辆用车窗分别用毛毯裹着,不知其中为何物。
罗星侯爷骑着一匹白马,穿着一件镂空雕文的青铜盔甲,头盔上插着一根孔雀尾羽,手中紧紧握着一把剑,就剑上的字符本身而言,它被刻画的铿锵有力,似乎蕴含着某种魔力,他的脸色不怎么好,眉头淡淡敛起,一半缘于他那身沉重的盔甲,另一半便是因为他的小儿子。
见鬼,这是谁设计的盔甲,又重又沉。
聚在王都码头上等待生意的人看到罗星侯爷从城门下走过,纷纷掩嘴偷笑,神色里颇有一点幸灾乐祸的味道。
罗星侯爷是王都不夜城里少有的贵族商贩,他的生意呈现一种多元化的结构,不仅经营布料、食盐、矿产,还兼营魔兽的魔核与部分魔法材料。
少数挣扎在底层的商贩自然眼红罗星侯爷的生意利润,但因为他还有一个贵族的头衔,所以这些小商贩除了在背后非议几句之外,并不敢过于明目张胆和他作对。
曾经发生的几次有预谋的罢市行动,也在罗星侯爷上下活动中流产,这些小商贩在见识了罗星在王都中左右逢源上下通天的能力后,彼此之间也收敛了许多,但现在不可一世的罗星侯爷因为自己子嗣的问题,却在王都商圈中闹出了一个不小的笑话。
他那个给他带来无穷笑柄的儿子被王都商圈的人戏称为“早产的天才”,许多贵族又喜欢把这孩子称作是“神的血脉”。
但无论被称作什么,这个孩子在其他人眼里都是与傻子无异,就连陈本人都觉得自己生了一个傻儿子。
他的白痴完全是因为他的行为怪异,这种怪异并非是不同于同龄人,而是根本超出了人类已知的所有行为的一种另类行径。
他会在下雨天放风筝,还会非常热心的扶老人过街,虽然他不会在意你是否愿意,大夏天,一个能捂蛆的天气,他却顶着一张棉被烤火,到了冬天白雪纷飞的时候,这个傻儿子又饶有兴致地爬上屋顶晒太阳……
诸如此类的反常行为,让侯爷府上下所有人在偷笑之余,纷纷怀疑这个别具一格的孩子究竟是不是英明神武的罗星侯爷的儿子,虽然罗星本人心中也有这样的猜测,但在侯爷夫人一番声泪俱下的赌咒发誓绝没有偷人之后,罗星也只有按捺住心中的怀疑。
罗星侯爷眼角余光留意到码头上压抑的笑声,面色不变,继续朝前行去,但心中却冷冷哼了一声,“这帮懦夫,只敢在背后嚼舌根。”
“看来侯爷大人的心情不怎么好。”走在罗星一旁的陈旭不经意间看到侯爷大人脸上一闪即逝地戾气,不禁惶恐猜测。他本是侯爷府的管家,这次罗星侯爷亲自前往南方平原押送货物,作为罗星的心腹,他自然是鞍前马后伺候着侯爷大人。
陈旭明白罗星侯爷何以喜怒无常,这一切都是因为府里的那位小少爷,而现在侯爷大人的心情更显阴郁也不是没有原因。一天前,罗星收到侯爷府快马加鞭送来的家书,上面的内容简单明了,只有一句话——陈尔财不见了。
“见鬼,这个傻子又上哪去疯了?”看完信的侯爷大人只说了这一句话,然后一拍桌子,差点将手中端着的酒杯砸碎,紧接着他一脸恼怒地站起来,吩咐陈旭,“让他们快点整装出发,陈尔财不见了,我们要尽快回府。”
听完侯爷大人的话,陈旭明显有些心不在焉,以前也发生过少爷走失的事情,结果当他们找到陈尔财的时候,这个小少爷正在追着一个魔教他做蛋烧饭。
这听起来有些滑稽,但你若是知道他用什么蛋来炒饭,恐怕就不会觉得可笑了——他用的蛋不是鸡蛋,而是一枚地龙蛋。
“你猜我看到什么了?我看到小少爷在用地龙蛋做蛋炒饭。哦,我的天,那可是一枚地龙蛋,连魔老爷都没有的地龙蛋。愿仁慈的天神原谅小少爷的年少无知。”陈旭惊惶地祈祷道。
有鉴于少爷有如此无稽的过去,陈旭对于少爷现在的失踪颇为不在意,但这次他却发现了什么一丝不同的气息,老爷在看完这封信之后脸色明显的阴沉了许多,陈旭怀疑自己是不是老眼昏花,因为老爷的脸色不仅是气怒交加,还有一丝大难临头时的惨白。
“老爷,府里发生了什么事?”陈旭小心翼翼地问了罗星一句。
罗星侯爷盯了陈旭一眼,极是阴冷,但他却没有任何话,只是一挥手,让陈旭去执行他的命令。
于是这支本来还需要十三天才能回城的商队,只用了区区五天就从三百里之外的石潭城回到了不夜城。
“这次一定要揍死这孩子!”罗星心中恼怒不已,不知不觉便脱离商队,越走越快,最后渐渐与商队拉开了距离,一个人,一匹马,慢慢离去。
……
……
侯爷府位于王都不夜城的繁华街道上面,这条以人名命名的街道是王都中的贵族聚居地,街巷之中春花烂漫,夏草依依,伴之细柳扶风,府院森森。
罗星侯爷从马上下来,跨开脚步走到侯爷府门前,铮铮气昂,颇有一些帝国凯旋归来的将军的威严。
在这样一条贵族聚居的街道上,罗星侯爷收起了自己压抑了一路的恼怒与担忧,不轻不重,不疾不徐地敲响府门,充分体现了他的贵族气质,然后便是耐心等待下人开门。
不一会儿,门开,一个穿戴朴素简洁,神态含蓄内敛,举止款款大方,但眼圈发黑,眼中充斥着血丝,神色疲惫,脸色惨白的妇人出现在侯爷面前。
看到侯爷的那一刻,这个妇人的瞳孔微微一缩,脸色稍微涌上一抹红润,然后眼圈发红,泪水毫无症状地落下,“老爷,你终于回来了,陈尔财不见了。”
这个妇人便是陈尔财的母亲,她出身微寒,但有幸飞上枝头变凤凰,嫁给了罗星,成了一个受人尊重,至少是表面受平民和奴隶尊重的贵妇人。
罗星看着妇人,没有多余的马心问候,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逆子呢?”
“不见了,我们找遍了王都也没有找到,老爷,陈尔财是不是已经被人拐走了?”妇人哭哭啼啼地说道。
罗星朝侯爷内看了一眼,发现没有一个人影之后,拉着妇人的手走进了侯爷府,“进去再说。”
“有没有去魔法塔找过?不夜学院有没有去?他对魔法一类的东西很感兴趣,应该多派人手查探一下这些地方。”站在陈尔财房里,罗星甚至忘了脱下沉重的盔甲,低声问道。
妇人早已止住了哭声,此刻眼神落在陈尔财的床上,满是温柔与忧虑,“已经派人去了,也已经通知了奥林,估计今天晚上府就会有消息传来了。”
闻言,罗星沉吟道:“与李斯特一族联姻的事情,逆子似乎很讨厌李斯特一家,现在听闻要将李斯特家的丫头嫁给他,他肯定不愿意。”
“那我们能不能退婚,反正还没有下聘礼。”妇人低声道。
“谈何容易?”罗星一摆手,不容置疑地摇头道:“最近一两年,陈一家的收益明显出现了亏损的现象,如果这种状况继续持续下去,我们陈一家便会有破产的迹象,只有与李斯特侯爷的合作才能将我们的生意扭亏为盈。”
“可陈尔财他不愿意啊!”妇人低声哭诉道。
罗星回头看了妇人一眼,叹了一口气,然后将妇人揽到自己怀中,道:“艾米丽,我陈一家这些年垄断了帝国的布料和食盐生意,帝国中早就有人看我们不顺眼,远的不说,就说史一家,定然希望我们家破人亡,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我们也是有难处的啊。”
“……”妇人哑口无言,只剩下了本能的哭泣。
在普通人眼里,贵族是风光的,但又有多少人知道,风光的背后其实是连自己都无法做主的人生。
……
……
“老头儿,你少吃点,给我留点儿!”
王都城外有一条河,河边有座山,山腰处的密林里有一个山洞,此刻在这山洞里,一个少年垂头蹲在一个老头的身前,嘴里大声呼喝着:“见鬼,就剩了一只鸡腿给我!”
老头嘿嘿直笑,颇有一点奸计得逞的狡黠之意,他舔了舔沾满油渍的手指,满是皱纹的脸上写满了享受,沧桑深邃的眼睛中露出淡淡地笑意,“小子,这次的鸡烤的很一般,没达到要求,所以就不能教你了,你回去吧。”
然后他轻咳一声,站起身,理顺自己污迹斑斑的长袍,走回到山洞石壁,靠在石壁上旁若无人地闭上双眼,打起盹来。
少年抬头,青稚眉目中透着淡淡疲倦,菱角分明的脸颊上有着淡淡地失落,他牙齿咬的格格直响,“你这老头儿活该被人马在这里,哼,油盐不进,软硬不吃,我不学了,让你再被人马上一百年!”
然后扔下手中尚在滴油的鸡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走的时候又踩了一脚地上鸡腿,挑衅地看了老头儿一眼。
就在他转世离去之际,老头睁开眼,他看了一眼鸡腿,一丝失望从他眼底一闪而过,他看着少年的背影消失在山洞口,暗叹一声,再次闭上了双目。
走出山洞的少年回头看了一眼洞口垂落的蔓藤,哼哼唧唧不知道在自言自语什么,然后他回到洞口,站在洞口认真地看起了洞口处沟壑弥漫的石壁,以及那被斩断的蔓藤重新生出嫩芽绿叶的藤茎。
他逆着日光,像一尊神邸站在山洞口,老头儿看着在日光中模糊不清的少年,白眉轻皱。
但是下一刻,少年离开,他看了一眼天色,看了一眼隐在白云下的王都,看了一眼从眼前飘过的雾霭,山上的空气很清新,却在王都的衬托下颇有一丝忧郁的感觉,不知是不是错觉,少年觉得这山涧雾霭就像是从他指间溜走地往事前尘。
然后他慢慢地走下了青山,神情颇为的无奈,想不到这几年连年的恳求,也没法让老者传授他一招半式,自己出门在外已经几天的时间,倘若再不回去,母亲肯定会担忧,于是他便慢慢地往山下走去。
马福平现在每天都无所事事,现在又到了一天的傍晚,从那天进入紫禁城之后,他便没有了任何事情,每日都在城中闲逛,这他身无分文,于是也就只有过过眼瘾,四处看看便完事。
这一天的傍晚时分,他正在城中的烟花巷中散步,前面便驶来一辆马车,那马车停在一家武器铺的面前,从车上下来一位眉目青稚的少年人,听身边人的称他为小少爷,马福平便知道,这又是一个帝国的贵族公子。
他猜测的不错,这人便是罗星侯爷的孩子,陈尔财陈,离家出走几天后,又再次地回到了家中,在紫禁城中闹得沸沸扬扬地陈尔财丢失一事便渐渐地平息了下来。
此时马福平还不了解陈尔财,但在六天后,在一次似乎是宿命的安排之下,马福平初步地了解了他,也因此,陈尔财成为了马福平手下最有威望的六位王之一,在几年后那场大战中,陈尔财多次负伤,换取来了马福平对明朝发动的战争的很多次胜利,也使得神界之人终于肯定了马福平的能力,让他成为了世间最伟大的一位神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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