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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德昭这一句轻描淡写的话,让群臣顿时安静了下来,无数道目光看着谢慕华。
谢慕华施施然的走了出来,对赵德昭施礼道:“皇上,微臣就算要自辩,也要有得辩才行。如今的罪名都不清不楚,叫微臣如何说起?”
赵德昭龙目一转,给大理寺卿使了个眼色,这位大理寺卿知道自己出场的时间到了,便腆着肚子踱着小碎步走了出来,看着谢慕华说道:“谢相公,听闻固州发生过民变,可有此事?”
谢慕华一脸无辜的点了点头:“有啊!”
大理寺卿没想到谢慕华承认的如此爽快,轻咳了一声接着说道:“固州党项人和汉人发生民变,袭击官军,占据城池。行迹等同于谋反,偏偏他们打出旗号说,任何人来了都无用,只等谢相公到来。不知道谢相公对固州民变这件事作何解释?”
谢慕华冷笑道:“这倒是奇怪了,固州一直好好的。怎么忽然就发生了民变?当时本官身在原州正在和李继迁作战,就算我想在固州做手脚也不会选在近在咫尺的原州还在打仗的时候来动吧?我倒是想反问一句,固州的党项人闹事,大家都明白。可是固州的汉人也闹事了。不知道是谁的责任?难道说固州汉人天生就是刁民?我看不见得吧?”
谢慕华一招避重就轻,躲开大理寺卿指责固州民众等于是打着谢慕华的旗号造反,反而去深究为什么导致了固州老百姓要造反的原因。这原因大家都心知肚明,还不是朝廷颁布的那些条令,让固州的老百姓感觉快要活不下去了,再加上弥德超咄咄逼人,手下在固州耀武扬威。群众一旦忍受不了,那爆发出来的威力是十分巨大的。
大理寺卿一时语塞,支吾道:“谢相公,无论怎么说,固州的老百姓等同于造反,事后你居然毫不追究,也无法交代吧?”
“追究?”谢慕华就像是听见世间最好笑的笑话,忍不住笑了起来。但是朝堂上的官员可是一个个都板着脸,谁也不敢在这当儿笑一下。谢慕华冷冷的说道:“固州那一仗,我是打输了。城里剩下的居民不多,党项人大多都是跟这李继迁造反,已经在后来的历次战斗之中将他们消灭。而那些汉人……经过了两场恶战之后,你觉得还能活下来几个?身为朝廷命官,不为皇上分忧,不为百姓牟福,还在这儿斤斤计较有没有追究那些活着的可怜人。你这大理寺卿到底是什么居心?”
这番话说得挺重,就算是大理寺卿一时半会也有些顶不住,悻悻的退下阵来。这边唱罢,那边登场。兵部侍郎转身出列,斥道:“怀州知州将杨延彬、关定邦捉拿,押送开封府。半路被所谓匪徒截走,你身为西北监军,岂能不知道杨延彬和关定邦是如何回来的?”
谢慕华斜斜的打量他一眼:“你这话好生无礼。杨延彬和关定邦都是一身武艺,百万军中可取上将首级的人物。他们甘愿被怀州官兵押送,而不反抗,是对朝廷的敬畏。而落入了匪徒的手中,自然要奋起抗争,区区百余匪徒,我看,杨延彬一人就可以杀的干干净净。关定邦在一旁都不用出手。侍郎大人若是不信,可以和七郎比划一下。”谢慕华带着调侃的笑容看着兵部侍郎。知道他是个文官,手无缚鸡之力,要是跟七郎动手的话,一枪戳死一个,那是十分轻松潇洒的。
“那他两人到底是有罪在身的……”
兵部侍郎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谢慕华打断了话头:“罪?什么罪?固州那一战,根本已经成了乱局。论天时,狂风暴雨,对面不识。地利,泥泞不堪,援军不利。论人?区区万余禁军对抗数万契丹大军和万余党项军队。在城门都无法固守的情况下,歼敌万余,不敌而退。这叫什么,这叫战略转移,而不是你口中说的溃败。何罪之有?再说了,杨延彬是西北禁军的指挥使,西北的土地就是他战斗的地方,他只是去了怀州搬救兵,那就是逃兵吗?当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却也不怕寒了西北将士的心!”
赵德昭不禁皱起了眉头,早上,已经十分闷热,外边的天黑压压的,太监们将准备好的宫灯送上大殿,不然的话,在深邃的大殿里,几乎看不清楚这些官员的脸。赵德昭心里有些憋气,本来是证据确凿十拿九稳的事情,结果被谢慕华这么一说,倒成了是他的道理一般。这些官员真是废物,难道朕花了这么多俸禄,就养了一群草包?忍不住轻轻咳嗽一声。
赵普知道终于该自己出场了,缓缓的说道:“谢相公,这次西北禁军按照枢密院和兵部三衙的命令,是要参加雁门关北伐的。这旨意你为何一再抗旨不尊?”
赵普这罪名按的可不小。什么叫罪?杀人也没有骂皇帝的罪大,贪污受贿也没有抗旨不尊的罪名大。抗旨,就是不把赵德昭放在眼里。那可是要杀头灭族的大罪。
谢慕华耸了耸肩膀:“我不知道!”
赵普还没来得及补充,谢慕华就抢着说道:“本官从灵州开始转战夏州、原州、固州、又去了灵州,攻到黄羊平。赵相公,您是文官,不知道军旅的事。几乎每个月都要在一个地方开战,士卒是要用两条腿来跑的。又不会腾云驾雾,等到弥德超大人到了原州宣旨的时候。固州又发生了民变。近在咫尺的民变,要是本官不去镇压,到时候,弹劾起来岂不是更容易?北伐这件事也没有皇上的颜面重要。民变是一定要平定的。结果呢?在固州,被契丹人来袭给打败了,当时本官手中只有一批残兵败将,本来是想调动军马去雁门关。但是契丹人和李继迁咄咄逼人,一旦禁军离开,西北很可能就不再是大宋的土地。这样的后果,不知道赵相公是不是承担的起?本官便要定了西北之后,再将禁军交还。这样有何不对?行军打仗,还有说法叫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更何况战局是千变万化的……”
谢慕华顿了顿,笑着看着赵普说道:“如果赵相公以为,移交兵权就好像你去我家拿件衣服这么简单的话。倒真是笑话了!”
赵普心中一凛,知道谢慕华已经明了当时他和赵德昭玩的那一出挟持人质的把戏。只怕将来会招来谢慕华猛烈的报复。自己是一把老骨头了,也无所谓。只是自己的儿子是个不成材的家伙,一辈子也没多大的出息,当初还是仗着谢慕华,才复了婚……一想到这一节,赵普更加坚定了要把谢慕华击倒的决心。要么就不对付一个人,要么就要置他于死地。绝不给他翻身的机会。这是赵普一直以来做事的风格,对付卢多逊,可不就是这么办的吗?从卢多逊以下,就连五六品的小官,他都没有放过!真正做到了斩草除根。
“谢相公!抗旨始终是一件大事,你口说无凭,可有证据?”赵普沉吟道。
谢慕华想了想:“可惜弥德超大人已经死了,不然的话,可请他来对质一番!”
赵德昭和赵普气得差点想扑上去掐死谢慕华,弥德超是死了,怎么死的大家心里都有数。现在谢慕华摆明了是把事情往弥德超这死人身上一推——“固州民变是弥德超逼的!”“原州宣旨,是弥德超干的,不过他事情办的不好,本官还没来得及移交兵权就急急忙忙带队平乱去了!”
要是弥德超泉下有知,定然会从坟墓里爬出来,哭喊着冤枉。
赵普咬咬牙,看来是必须使出杀手锏了,一狠心当了恶人,对赵德昭说道:“皇上,这几条罪名都有迹可循。但是谢相公推诿的一干二净,在朝堂之上难以决断。不如……皇上,老臣以为,可以将此案发给御史台、大理寺和刑部会审。待有了结果,再由皇上定夺!”
谢慕华虽然没有直视赵德昭,但是心中也是一阵恙怒,自己在朝堂上自辩,其实是给赵德昭一个机会。但是如果是赵德昭自己不要这个机会呢?
果然,赵德昭沉吟许久道:“这么办也行……”
“皇上!”谢慕华猛然抬头,高声说道:“微臣请辞!”
大殿之上的官员就像全都被人丢进油锅似的,顷刻间便议论起来,谢慕华接着说道:“微臣请辞。微臣治下不严,致使有固州之败。固州民变,虽然不是因臣而起,臣也难辞其咎。至于抗旨一事,既然赵相公说要查,就查好了。微臣身正不怕影子斜。只是还有官职在身,朝廷查起来总是有些不便。所以,微臣还是先辞去枢密院副使一职,请皇上恩准!”
谢慕华面不改色的说完这番话,那些无论是支持他还是反对他的官员,心里都是冷冰冰的一片,谢慕华以退为进,这一次是彻底要撕破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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