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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皇子拖着脚步回到建安郡王府,刚进了二门没多远,孙夫人提着裙子,从旁边亭子里迎着四皇子奔上来,脸上的又是欢喜又是委屈,一边曲膝一边小意道:“您可回来了!王妃已经生了,顺顺当当,听说是个女孩儿,生的和王妃一样好看。”四皇子恍若未闻,背着手只管往前走,孙夫人急忙跟着接着道:“照理说我该在王妃院子里侍候着,可周老夫人……”提到周老夫人,孙夫人声音怯怯:“就连东阳郡王妃也进不得垂花门呢,刘郡王妃最爱小孩子,再说又是爷的头生子,刘郡王妃一心想进去看看,周老夫人怜惜王妃,说什么也不答应,可怜见的,刘郡王妃就那么眼巴巴的守在垂花门外,这么冷的天,我进不了院子,只好过来守着爷,等爷回来了,也许周老夫人能赏爷个面子,让刘郡王妃和妾能进去看一眼大娘子呢。”
周老夫人四个字刺到了四皇子,攻进别庄屠了庄子的,就是这位一向慈眉善目的老夫人!
四皇子带着丝丝冷意‘哼’了一声,这声‘哼’听到孙夫人耳朵里,却让她拿捏不准这到底是生气了呢,还是不过应付她一声。孙夫人只好再挑别的话头:“从前大家总夸恬姐儿懂事知礼,可真是一句没夸错,王妃得了位小娘子,头一个到咱们府上道贺的,就是恬姐儿,还特特打发了水先生过来,我记得听爷说起来过,水先生是从前在潜邸侍候过官家的……”
“她遣人来道贺了?”四皇子猛的刹住步子问道,孙夫人心头涌起股深烈的酸意,脸上的笑容陪的更盛道:“是啊,水先生亲自来的,还站在垂花门外和刘郡王妃说了好一会儿话才进去,恬姐儿知礼,她身边的人也是个个知礼守礼,让人怎么看怎么舒心。”孙夫人的经验,当着四皇子的面,但凡沾着李恬的人和事都要夸了再夸,发自内心真诚的夸奖,这样做最能让他高兴爱说话。四皇子脚步不由自主的慢下来,凝神听着孙夫人的话,孙夫人接着道:“水先生到底是侍候过官家的人,那气度举止真是让人没半分话讲,在垂花门外,我也跟她说了几句,水先生说是奉了她们王妃的差遣,特地来给咱们王妃道贺的,水先生高高兴兴的进去。”
孙夫人的话嘎然而止,懊恼不安的抬手轻拍着自己的嘴,好象是懊悔这嘴巴怎么又多说话了。
“出什么事了?怎么不说了?”四皇子皱眉催问道,孙夫人不安的拧着斗蓬带子,含含糊糊、极不愿意道:“也没什么事,我和刘郡王妃一直在垂花门外,一步没能进去,也不知道里面出了什么事,就是看水先生高高兴兴进去,没多大会儿就出来了,脸色难看得很,刘郡王妃招呼她她都没听见,不知道王妃说了什么话,把水先生气成那样。”孙夫人的最后一句话仿佛不想让四皇子听见,可声音却不低,四皇子听的清清楚楚,背着手站住,一张脸越来越冷。
孙夫人正心惊肉跳想着万一说错了话,弥补脱身的法子,四皇子猛甩了下斗蓬,大步溜星直奔正院过去。
正院廊下,离上房四五步处,刘郡王妃正声音尖锐、恼怒不已的和周老夫人理论着:“……我在老夫人面前没半分面子,东阳郡王府在你眼里什么也不算,这也罢了,谁不知道长安侯府手握兵权,是天下第一等的硬气,我也不敢抱怨,可我身上还领着贵妃的吩咐呢,难不成贵妃添了孙女儿,连看一眼也要你们长安侯府点头了?难不成连贵妃也不在你们长安侯府眼里了?那你们长安侯府眼里还有谁?”
四皇子重重跺了下脚,刘郡王妃和周老夫人齐齐转头看到四皇子和紧跟在四皇子后面的孙夫人,周老夫人目光里带着几分怒气,直盯着四皇子,刘郡王妃身子一软趔趄几步靠到廊柱上,抽出帕子按住眼角就冲四皇子几步奔过去:“四爷!您可回来了!贵妃听说祝氏要生了,一早就在宫里焚香祈告,着急想见见孙女儿,特意差了我过来看着,谁知道……”刘郡王妃不停的摇着头,委屈的简直无以言表:“这建安郡王府不是建安郡王府了,这就是长安侯府!”
四皇子没理她,径直走到拄着拐杖、站的笔直的周老夫人面前,稳稳站住,两人面对面站的如同两支寒光四溢的长枪,四皇子眼睛一点点眯起,盯着周老夫人冷声道:“些许小事,竟劳动了老夫人。”
“女人生孩子就是鬼门关上走一趟,不是小事。”周老夫人声音沧桑疲惫,四皇子一声晒笑:“哪个女人不生孩子?老夫人心疼孙女,也是人之常情,可也不能太过了,祝氏毕竟已经为人妇为人妻,连贵妃的吩咐也要驳回,这一个孝字上头可说不过去,老夫人要是真为了祝氏好,就该教教她,什么是里,什么是外。”四皇子的声音越来越阴,越来越慢,周老夫人听的脸色青白一片,直瞪着四皇子,拐杖头在地上重重捅了下道:“四爷这话什么意思?老婆子听不懂!”
“听不懂……”四皇子轻笑着低低重复了一句:“听不懂?就听不懂吧。”四皇子拖着长音,看样子根本不愿意再和周老夫人多说,转头看着刘郡王妃和孙夫人吩咐道:“老夫人上了年纪,经不得劳累,以后这府里的事不必再烦劳老夫人,王妃刚刚产子,这府里诸务就暂由孙氏打理,好好照顾王妃。”孙夫人大喜过望,急不迭的连声答应,四皇子目光根本没在她身上停留,越过众人看着上房低垂的腥腥红锦帘接着道:“孙氏年青,若有什么照顾不到之处,就烦劳舅母多过来辛苦几趟。”刘郡王妃昂着下巴,一脸胜利、示威般看着周老夫人连忙答应,周老夫人铁青着脸,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冲四皇子一丝不苟的曲了曲膝,转身就走。
周老夫人的车刚出了建安郡王府门前巷子,车子突然停下,跟车的婆子低声禀报道:“老祖宗,祝大说有急事得赶紧跟您禀报。”听说祝大有急事,周老夫人心里涌起股浓浓的不祥,急忙吩咐让祝大上车回话,祝大一步上车,恭敬的跪坐在车门口那块小板上,飞快的看了周老夫人一眼,垂下头禀报道:“回老夫人,您刚进建安郡王府,五爷就召了小的,说寻到王妃的踪迹了,让小的随从解救,小的……一来事急,五爷立等着要出发,二来,小的根本进不了建安郡王府,这事,老夫人吩咐过,这是有隐秘的事,小的万万不敢让人传话,老夫人又吩咐过,万事听五爷调遣,小的就……”
周老夫人听着祝大左左右右的解释,心里已经是一片冰凉,忍不住打断祝大的话道:“晋宁王妃救回来了?是四爷的人?”
“是。”祝大明显的松了口气:“原来老夫人已经知道了,五爷吩咐说,事关王妃名声,要小的进去不要留手,务必斩尽杀绝一个不留,没想到茬子硬,虽说把庄子里的人斩尽杀绝一个没留,可兄弟们也折损大半……”
“别说了!”周老夫人气的浑身发抖,怪不得四爷要说那些话,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不愧是官家的种!一个个都是生吃人的狼崽子!”周老夫人气的手脚冰凉,那老五拐弯抹角诱她帮忙时,一定已经知道劫李恬的是谁,也知道她被困在何处,他这是算计好了,就等着明姐儿生孩子这一天发动,她被老五算计进去了!屠了老四的庄子,她和明姐儿都站在了悬崖边上!也许还有祝家……
五皇子大步溜星直奔正院,正院门口两只大红灯笼随风微微晃动,照的红漆大门分外油亮,五皇子冲门而入,越过垂花门,垂花门内,熊嬷嬷等人已经迎出来,五皇子停住步子急问道:“人呢?怎么样了?”
“睡着了,就是虚弱,还好没大事。”熊嬷嬷笑道,五皇子长长舒了口气,冲熊嬷嬷点了下头,随手甩下斗蓬,掀帘进了上房。
璎珞站在里间帘前,冲五皇子摆手示意他轻些,这才小心的打起帘子,五皇子掂着脚尖进了内室,屋里温暖如春,屋角一豆烛光散发着淡淡的暖暖的光,李恬被子盖的严严实实,满头青丝整齐的散在枕头上,侧身沉沉而睡。
五皇子慢慢走到床前,半跪半坐在床前脚踏上,贪恋的看着李恬,抬手想抚她却又停在半空,他怕惊了她的沉睡,五皇子就那么半坐半跪着,目光痴痴的看着李恬,不知道看了多长时候,只看的悲从心来,泪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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