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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湖的水汇成一汪清澈的小湖,自古的温柔乡,最温柔的一座是宛洳院。
西湖湖心的一座孤岛隶属于宛洳院,江南名妓清宁就居住于小湖中的那座孤岛上。多少达官贵人们揣着百金,只想见她一面,就算只能听她抚琴一曲,也不枉此生了。
湖光如水,落英缤纷。此刻,孤岛内的一处庭院中,温暖而幽静。细看这院落之中,楼阁精致华美,花木错落摇曳,的确浸染了几分西湖水的灵气。
清儿姑娘色艺双绝,从不轻易见客。名妓有名妓的架子,这本是可以理解的,然这清儿姑娘却让人捉摸不透。
在青楼里面最好用的银子在她这儿却不怎么好使,富商大贾斥银十万,却见不得她一面。莫非,她是个重人而不重钱的?
谁料想,才高八斗的吃了闭门羹,风流形状的碰了一鼻子灰,玩转花丛的,这次也只能望洋兴叹了。
最令人扼腕的是,清儿并非清倌,恩客还是有的。只是这些客人无甚共通之处,让人无从猜测,怎样的人才能做得她的入幕之宾。
可巧,今日就有一个非常幸运的男子。
※※※
一间雅致花厅的门被推开,灯草捧上新沏的雨前龙井,“清儿姑娘。”她恭敬地唤道。
一张清丽绝伦的脸儿在重纱后隐现,柔软如黑丝的长发以水纺飘带松松束着,莹白如雪的肌肤上五官精致,弯弯的眉,清澈的眸,秀气的鼻,樱红的唇,她的美往往让人惊艳。
只那双倒影秋水的眼眸里没有什么情绪,清冷得像是秋日的一泓泉。
“没人的时候,只叫我清儿,”重纱后的女子懒懒道,“或者还是如常叫‘娘娘’吧,‘姑娘’什么的,听着怪别扭的。”
“是,”灯草低头回道,“娘娘,湖对岸来了个男人。”
“男人?”女子蹙了蹙娥眉,“是伍樱阁派送来的客人吗?为何我没接到任何信报?”
“可能是娘娘摆的那个阵挡住了送信的鸽子罢,奴婢听张公公说,他就是伍樱阁指明要的人。”灯草走到一个锦盒前,取出一把焦尾琴,用棉布擦拭着琴弦。
“我的阵从来不挡鸽子,张公公?哪一个张公公?”女子从纱后莲步而出,走到案前晶匣中,取出西洋镜来,隔着一道湖的距离凭窗望过去。
西洋镜加上她本身的目力,看清对岸那名男子的轮廓并不难,但见那人与一株临水柳树并立,穿着金绣压银线的镌卐字的红色圆领袍,身材高大,体格健硕,与寻常的南方男子完全不同。
“张公公他是……”灯草也犯了难,模棱两可地说,“他大概是王府的下人罢,寻常街上哪能见着公公。”
“我瞧着不像,”女子缓缓转动镜柄,视野越过了那名男子,去看他身后的奴仆打扮的人,一边研究一边说,“这人看着十分眼生,且伍樱阁从来不用生人往这里递消息。”
不知何故,见女子反复质疑那客人的来历,灯草额上微微冒汗,心里也有了些焦急,细细分说道:“何嫔娘娘,奴婢也不知这其中的道理,可是张公公的传话和递来的帖子都没有问题,来的方式也是循着老规矩。若那人真是伍樱阁‘白名单’上的人,咱们这里却不接见,那日后岂不要领一个大不是?不如娘娘,就见一见罢。”
“他叫什么名字,那个男人?”何嫔、何当归的镜筒再次扫向华衣男子,这一次着重端详他的眼睛。
那双黑眸里带着几分笑意,最深处依稀隐着一簇火苗,从中可以读到的情绪,是兴味、探寻和欣赏,某种来自于男性的欣赏。
何当归不自觉地偏头躲开了,同时心中微微一愣——那人正往这边望过来,他,也在看着她!
“孟沈时,娘娘,他叫孟沈时。”灯草答道。
见着这个男人以前,没有人会相信,男人可以好看到这般地步,一轮一廓都经过细细的研琢。在他微笑的时候,俊美的脸庞会添上几分的危险与魅惑,让女孩儿心儿跳跳,那笑容怎么看都不够正人君子……开玩笑,谁会挂着吊唁的表情去逛青楼?
不过,这样的俏郎君也不是人人都受用,譬如何当归,就看得眉头一皱,心中大呼,“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又一个败类问世了!”
孟沈时,她在心底重复这个名字,白如春葱的指摇动西洋镜柄,心念疾转分析着:他姓孟,衣衫华贵,目敛精光,一定有不俗的内力傍身;能寻到门路,摸到这里,可见他有足够的资本让伍樱阁相中他。会是什么世家望族出身的男人吗?
可她竟未曾听闻过,最近有什么重要的“白名单人物”要来江南一带。且王爷前夜才离开余杭,假如真有这种“接客”的任务,他应该早早告知她才对,还是说,这是他留给自己的一个特殊考验,看自己是否能独当一面地揽下一桩情报任务,快刀切豆腐地解决一个登徒浪子?
有道是,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而她的金刚钻么,就是……水眸流光闪动,瞥向珠帘后的茶室,那里面水汽氤氲,每日七八个时辰不间断地用精密的玻璃仪器提炼着能迷醉任何高手的茶晶茶露。
想到这里,她唇儿弯弯,心情愉悦地吩咐灯草,摇一艘双桨双载小船,将对岸的客人摇过来。因为一时沉浸于自得的情绪里,她忽略了灯草低头应是时的心虚表情,只忙着进珠帘重纱掩映下的内室,准备她的绝妙好茶、精致好香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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