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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日子里,姬歌未曾在亲身下地,却时常和伊芙结伴去往觐见半截,大多起身于人静火灭之时,没被任何人发觉,这两个年轻黑衣已藏了不可告人的秘密。︾頂︾点︾小︾说,
有关法门的窍决,半截居然大有好为人师的姿态,言无不尽,这让姬歌在用耳用心铭记之时,生出些许不安。
半截不可能不知道两人并无实质的把柄握在手中,无法掌控自如,如今连他们唯一贪心的东西都完完全全交出来,不像是他老奸巨猾的性格能做出的事,还是说受困久违人世,在思考某些问题不可避免地变得想当然的迟钝了。
半截口里的窍门越来越少,他们也越来越没有后顾之忧。
姬歌想想前后,还是不敢相信半截会这样放手,这从他时常低垂着的面上神色闪烁狡诈意味一点上可以清晰察觉。他们绝不是互相信任的关系,即使是传授,也更多是交易使然,他们在背地里都互相算计着对方,并且又想从对方身上得到什么。
后来姬歌在自己身上仔仔细细搜寻了一番,也没有找到像是半截留下的诡计。
但姬歌有了另一个发现,伊芙的态度变得很耐人寻味,她在一开始的时候,极为厌恶这个令人恶寒的残疾老头,认为眼不见为净,若不是姬歌一意孤行甚至可能根本不会参与进来,即使是也更多存在假意应付,后来态度却截然大变,她来的次数比姬歌还要勤,极为热衷。姬歌在宛如暗夜的时分,曾经远远窥见过貌似伊芙的鬼魅人影起伏掠过,钻入那个只有他们约定好决不外传的洞口。
这一点上,姬歌觉得伊芙可能有所隐瞒,在他佯装顺口提及的时候说了谎,好似根本没有这回事或是干脆沉默不言,让姬歌始终猜不透她的心思,仿佛海底摸针,从那张冷若冰霜的脸上看不出分毫。
察尔在那几日里为此特意上门,和姬歌谈了许久,叫姬歌小心伊芙,让他认清她歹毒如毒蛇的禀性,万万不得大意,她若视一个人为敌,会千方百计将其杀死,没有别途。而先前他在场时无疑口口声声冷然说要杀姬歌已是将这份心思表露无遗,但姬歌却所言甚少,一副浑然不以为意的样子,让他心灰意冷,放弃了劝说。
半截的身份还有待考证,姬歌还不可能仅凭他一人的疯言疯语就坚信他是古堡曾经的主人,但确实为姬歌和伊芙两人展现了他经年岁而拥有那如渊似海的博学,几乎无所不知,有时仅一眼就可以极为毒辣地看出两人不详言语里的古怪还有他们修行上出现问题的病因,一针见血,让两人宛如醍醐灌顶,有种恍然大悟的明朗感。
两人传下的法门不一,去的时候半截也总是分别为他们详细讲解法门,一人等候在旁,在他的讲学中极其细微的地方都有抹杀不去的煌煌法悦光彩。说到这,形销骨立的半截眼光幽邃不见底,别具一格跳脱常理的解答叫两人目瞪口呆,拍地叫绝。
这时的半截,诡异地集一位明师和奸诈狡狯的深谋者于一身,更多时候,姬歌伊芙身心沉溺在那座法海术宫里久久不可自拔,前者光辉照人,会偶尔令他们失明从而忘了后者才是真身。
在两人单独密谈之时,他们有心地将那里称作“密室”。在那里,他们亲耳得见了过往的秘闻,若如半截所说,骷髅原本的主人被人囚禁在下面,这是一场充满血腥邪恶的叛乱,或许是扶正。
作为新晋堡里的黑衣,他们即便是在被堡中叫做“种子”的时候也没有遇到过这样一位明师,西殿中的讲师众多,但面向所有听学者,更多是讲述这个唯力当图的世界本身和堡中规矩,鲜有解惑,也有忌讳,不会叫他们知道太多。
何况是讲师们都没有修他们同源的黑气,对此还处于摸索阶段,知之甚少,就更无引路可言了,都要他们自身在迷雾里艰难前行。
而名讳唤作霍尼东塔的女师,凶狠而无常,姬歌在他眼里只是个忤逆的小奴,动辄施刑,更不是个可以取经的好良师。
但半截不一样,他的学生只有姬歌和伊芙这两对小少男少女,对于从两人口里听说的讲师所述嗤之以鼻,很是不屑,没有敬畏的他自然无所避讳,常常三言两语间直指本质,虽然在他那个时代也不曾修过古凯尔遗留,但他在力之一途上浸淫多年,走得很远,看得更多,又身负多代前人毕生总结,眼界不同,指点两个迷惘徘徊的初学者自然不在话下。
看得出,他确实对两人有所谋划,竭尽心血,想全力将这两粒棋子培养起来,越早越好。
有了半截的指点迷津,姬歌和伊芙如同拨云见月,他们的修行几乎是突飞猛进,一日千里。姬歌想到深处,也对伊芙的态度陡然的转变感到释然,在对于变强的执迷念头上,黑衣人中有不少于他都毫不逊色,伊芙身处古堡几个年头,和他一样从深院走出,性格偏执极端如她,恐怕更是早已冥顽不灵了。
他们前去“密室”的时候,时时会带上大量大量的食水,姬歌是从察尔那边的人索要的,传到察尔耳中,虽然心生疑惑,但还以为是姬歌对他的成见日渐淡化,对姬歌的要求几乎无所不应。而伊芙也不知从那里取得的,分量决不是每日洞沿上放置的可以累积的。
姬歌和伊芙相约好定时会面,互报消息,地点常换,他们还没到疑神疑鬼的地步,但已经逐渐感到自危。在密谈间,两人说的很多,尽管芥蒂并未消失,但他们早在面见半截那时,就在某一意义上成了同道中人,并且唯有彼此,对他们敌对的是整座骷髅古堡,他们得渐渐开始学会如何处理好这份芥蒂,将它放下甚至尽量将其消泯不见。
他们也互通着对黑气驭使的理解,常常越谈越酣,竟像有说不完的话,谈到深处,让两人都为对方于黑气的造诣和异想天开而惊愕非常,脱去曾经的仇视,眼里多出些什么,直到外面传有人声时才结束各自分开,还兀自觉得不尽兴。
伊芙无愧在去见半截的次数上比姬歌多,说出的话有时带有半截居高临下的观点,看到姬歌以前着目不到的地方,令他顿感豁然,作为同龄人抛开固执己见,伊芙一个女子所能想到的竟让姬歌有些许无地自容,生出深深敬佩的感受,对她的评价愈高。
交流的频繁也让两人对彼此知之愈深,他们术法有专攻,姬歌有他在无数个深夜里苦修冥想的长处,伊芙看问题的角度也极其细腻,两人合作每每都收获良多,相互的根底也都随着了解摸清了,互引以为对方是所见黑衣之最强,也同时促进了他们在修炼路上一鼓作气几无障碍,两个人的头脑集思广益,总会看到一个人忽略的东西。
而对于“种子”这一令两人耿耿于怀的说法,两人也从半截嘴里得到了印证,具体明确的目的他在下囚前的时间点上也不甚清楚,只知和熔炉与黑气间冥冥中必存有联系,但取舍他也无从说起,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决不是某个善意的称呼。
今夜密谈结束之际,姬歌看着先行出洞的伊芙背影,生出异样情绪,张了张口,叫住了她。
“伊芙,等等。”
“还有什么事?”伊芙回头,望向他,眼神带着疑问,他们的相处已经可以很安然,但花奴很少会谈论无关修炼的事,她却有时还会过问察尔对他为何大不寻常的缘由以及深院已经遗忘的过往小事。
让姬歌忍不住哭笑不得,莫名扯起嘴角到一古怪弧度的是察尔和伊芙如出一辙的看法,两人都视各自为虎狼,让姬歌不要离得太近,会伤了自己。而姬歌不会让任何人擅自给自己做主,所以都比他们认为苦口长言的忠告视若罔闻。
姬歌此时的情绪很奇异,自己也把握不定,好像在堡里他一个人独行太久了,患上许多毛病,在和伊芙望过来的玫瑰色眼瞳对视后,摆了摆手说道:“没什么。”
伊芙虽然看不懂花奴欲言又止里的情绪变化,但也没再继续说话,收回眸子,外面的人声渐渐多了起来,她得先行避人耳目,离开这个密谈的洞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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