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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海,你老实给我讲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谁给你的胆子跑出去的!”封焱坐在正中的一把火桐椅上,咆哮如雷。
这是位于离火宫东南处的一个独立庭院,此时,在庭院的正房中,坐着封焱和二执事,在他们面前,一众弟子分立两排,而路云海,跪在中间。
封焱简直快要气疯了,路云海身为自己的二弟子,平日里一直都是对自己敬重有加,从未违抗过任何命令。而今天竟然私自从二执事的房中跑出,去火云殿前面强出头。不明摆着是拿自己的话当耳旁风吗?这违背师命之风坚决不能开!自己要是连关门弟子都管不住,还提什么震慑离火宫众人,掌管离火宫气数呢?
路云海跪在地上,脸色惨白。从火云殿回到自己的房中后,他还未来得及运功疗伤,便被两个师弟一左一右架到了封焱的住处。
耳中回响着师父对自己的责罚,路云海突然感到心中一阵悸痛。这还是当年自己拜师时那个坦荡直爽的师父吗?为什么,自己发觉他竟如此陌生?为什么,自己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一种深不可测的城府和暮气沉沉般的腐朽?
“怎么,不说话了?你逞英雄的时候不是很威风吗?被人家打到趴在地上的时候不也还在说着硬气话吗?现在怎么一声不吭了?”
“师父,弟子不明白,为什么非要我们呆在房中,让诸位师弟受那紫衣十四卫的气,让离火宫受紫焰门的辱,让楚师叔的大典受影响而不去管?”路云海低着头,但努力地挺直了腰,跪在地上一字一顿地说道。
“你懂什么?你出去了,弟子们就不受人家的气了?离火宫就不受人家的侮辱了?要真论起受紫焰门的气和辱,我哪一样不比你们经受的多?你看看你们现在这些弟子,个个道行低微,心浮气躁,不受点气,受点辱,你们还真以为这世上就你们最大了!上次‘五行大比’是在我们火之境中举行的,我们比其他四境多一个弟子参加,结果还是输给了水之境。那个时候你们怎么不逞能呢?那个时候你们怎么就咽的下这口气呢?”
封焱提到上次“五行大比”的时候,站在众弟子最前面的一个人脸上有些不太自然。这是一个俊美绝伦的男子,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外表看起来好象放荡不拘,但双目中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精光却让人不敢小看。一头乌黑的长发随意的披在身后,浓密的眉毛叛逆地稍稍向上扬起,似乎在彰显着此人的野心和欲望。
这是封焱的大弟子——盛辉。上次的“五行大比”,他带领着离火宫其他三人参加。大比刚开始时离火宫独占鳌头,尤其是盛辉风头无限,四境之中无人能敌。不想在遇到水之境的一位弟子时意外折戟,离火宫饮恨败北。眼睁睁地看着水之境在那一次大比中夺魁。
大比结束后,盛辉在封焱房中呆了一夜,无人知晓二人到底说了些什么。第二天一大早盛辉就离开了离火宫,此后一直没有回来过,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百年之后封焱收路云海等人为徒,再过了五十年,盛辉终于回到离火宫。
据说他回来的那一年很是奇怪,上一年年末的冬天火之境出奇的暖和,没有霜冻,没有降雪。盛辉回来的那天正是新一年的立春,可是那天却天降大雪,寒风肆虐。一大早,夏无妄突然出现在封焱面前,只说了两句话:“大寒寒不至,立春立不住。火之境的气数将变,你那弟子,该回来了。”
只是盛辉回来之后行踪依然飘忽不定,路云海很少见到他,二人之间也没说过多少话,因此并没有其他师兄弟之间那样深厚的情谊。甚至有些时候,盛辉会像一个陌生人般从路云海的面前经过,眼中似乎是没有路云海这个人。
此时盛辉咳嗽一声,瞅了一眼路云海,扭过头对着封焱说道:
“师父,今日之事,路师弟也算是受到教训了。他现在受伤颇重,还是等他伤好之后再说责罚他的事情吧。目前宫中还有一堆大小事务需要处理,你看…”
“是呀副宫主,今天这事情一出,宫中现在上上下下乱成一锅粥,还得你赶紧出来整顿呢。你看,就不要浪费精力在这上面了吧?”见盛辉说出那样的话,坐在封焱侧面的二执事赶忙也劝说道。
“哼——,滚!”封焱猛地对着路云海一挥手,竟是闭上了眼睛,再也不说话了。
路云海抬头看向封焱,什么时候,自己竟然成了浪费师父精力的罪魁祸首?什么时候,师父竟然懒得再对自己说一句话?从什么时候开始,师父对自己,就再也没有和声笑语,而只剩下一条条冷冰冰的命令?他仰望着师父,往昔的记忆不断在脑海中回荡。
每一段记忆都像一把利剑,刺向路云海的心脏。他拼命地想躲开,他拼命地想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只是,脑海中的画面,却是愈发的清晰深刻。
当他第一次跪下仰望师父时,他一无所有。然而在拜师求道的人生中,他开始为了各种各样的理由而活。曾经是为了不负师父的教诲而活,后来是为了得到师父的赞许而活,再后来是为了完成师父的命令而活。这么多年来,为什么自己越来越难以让师父满意?为什么自己在人性的选择上会出现如此巨大的变化?什么才是自己的生活?什么才是自己的光荣与梦想?
当初那个追求天地大道的路云海哪去了?当初那个发誓要除妖卫道的路云海哪去了?当初那个梦想着睥睨天下的路云海哪去了?
路云海强忍着内心的伤悲,可是他却感到自己再也忍不住了,他从未发现自己竟然可以如此的伤心。他不知道这伤心来自何方,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份伤心。
越是坚强的人,在悲伤之河上筑起的堤岸就越高。所以一般的伤心之水根本冲不垮他们。可一旦那堤岸坍塌了,汹涌而来的洪水,将会淹没他们的一切。
哽咽着说了一声“是”,路云海对着封焱恭恭敬敬地叩了三下,摇摇晃晃地冲出房门。那压抑在喉咙之间的哭声,终究还是被他硬生生地吞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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