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蚂蟥
你要问二姨最怕什么,老鼠和蛇她是不怕的,从小玩到大的东西。蜘蛛这类虫子也是司空见惯的常客,并不会给二姨带来多大的恐惧。但是只要提到蚂蟥,东北这边叫做蚂涕,二姨一定会满脸的恐惧,连连摆手说不要再提。这份恐惧是源于二姨小时候遇到的一件事。
西河沟一直是二姨儿时的天堂,夏天扎猛子洗澡捉泥鳅,冬天打出溜滑开冰捞鱼。其实西河沟在西山下的一段挺浅的,有的部分在冬天就结冰冻实诚了。这个时候找个水深的地方凿冰,只要下面有水,那鱼就是聚群而居,拿棍子捆上水瓢直接捞就是了那真是棒打狍子瓢舀鱼,保证你能够回家饱饱的吃上一顿(当然,刘奶奶告诫过的那一段水域,本屯子是没人过去捞鱼的,夏天也不去那边洗澡)。但是二姨却是因为夏天喜欢这条河。夏天洗澡戏水是二姨最喜欢干的事情。炎热的夏季,能在清凉透彻的河水里泡一下,一整天的劳累汗水都随着溪水冲走了,只剩下清凉畅爽。不过这洗澡的地方还真有讲究。首先女的洗澡就要找隐蔽些的地方,有草丛或者庄稼遮掩的最好,要是有树荫就更好了。再者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是要选个安全的地方。有人就会笑了,西河沟才多深啊,怎么会不安全呢?其实不然。大河洗澡一定要找活水,也就是流动的水,水流还要急点好。这样的水里,蚂蟥相对少,也不容易叮住人。
二姨七岁的时候,跟姥姥一起去河边洗衣服。大中午的一堆老太太小媳妇端着大木盆举着棒槌在河边捶打衣服边唠家长里短。二姨捉鱼捉累了,就脱了小褂在洗衣服的人群上游扑腾水。只一会就被姥姥骂了,让她往远点玩,都把水都弄浑了没办法洗衣服。这时候老赵家的大丫头抱着三岁多的弟弟过来找妈妈了。赵嫂子还没洗完衣服,就让二姨和她们玩。拿大丫头就把孩子也仍水里。三岁的孩子刚会说话,进水里就哇哇的喊凉,闹着不肯老实。赵嫂子就踅摸了一个地方,在河的转弯处一个水流缓慢的地方,长时间的冲刷使得河岸边冲出一个半圆的洼地,这里积了到膝盖那么深的一汪水。河底不是急流下的河沙,而是浅浅的一层河泥,一堆大的小的石头挂着滑溜溜的青苔埋在河底。河水流速如此的缓慢,以至于这里就像死水一样,被正午的太阳一晒,暖洋洋温温的。比在溪水中的温度高很多,这种水温也正是蚂蟥喜欢的温度。果然,一放进这水里,那孩子就不闹了,安安静静的在水里泡着。二姨却不喜欢这死水,觉得没有流动的水干净。于是跑开来依旧在溪水中央闹腾。只剩下赵家姐弟俩个泡在那水里。
农村女人的聚会,一个是傍晚树下乘凉,一个就是河边洗衣服。东加长西家短的唠起来没完没了。赵嫂子的衣服本来半个小时能洗完,边说笑边干,就拖拖拉拉的弄了一个多小时。等心满意足的唠够了,端着洗好的木盆过来找孩子时,这俩孩子还在水里泡着玩呢。只见小弟弟手里抓着一条黑乎乎的东西正捏鼓呢。赵嫂子走近一瞧吓得妈呀一声。这孩子捏着只蚂涕玩呢。她忙三步两步的进水里将孩子抱起来。只见俩孩子腿上各贴着大大小小十几条蚂蟥,这俩孩子自己都没注意。
蚂蟥吸血时,会释放一种神经麻痹的毒素,让人感觉不到它在吸血。俩孩子就坐在水里,挨着河底的腿上爬上了蚂蟥都不知道。赵嫂子忙脱下鞋用鞋底子对准姐俩身上的蚂蟥一阵猛抽。那些吸血时间短的就被拍下来,团成一团掉在地上。时间长的,怎么也拍不下去。用手去扯,一扯挺长,但是就是不断。这边的动静惊动了河边洗衣服的一群人。大伙忙赶来,看到这样的状况,都帮忙往下弄。有抽烟的老太太忙从腰间将烟袋拿出来点上。用热热的烟袋锅子去烫蚂蟥。这招很好用。被烫到的蚂蟥顿时都缩起身子掉了下来。西山脚下有种地的人家带了大酱,那些不怕烫的涂抹上大酱也会将蚂蟥杀下来。折腾了半个多小时,俩个人身上的蚂蟥才都弄掉了。只见两人的身上青青紫紫的伤痕遍布,有的是蚂蟥吸血弄得,有的是为了弄下蚂蟥来被鞋底子抽得。姐俩哭哭啼啼的跟着赵嫂子回家了。二姨用木棍将地上的蚂蟥都挑到了河边的石头上,这样一会二他们就会被晒干。再也不能祸害人了。(其实晒干后的蚂蟥是一种中药,是活血化瘀的。治疗中风偏瘫很有作用。可见世间的东西都有两面性,没有纯粹的好,也没有纯粹的坏)二姨有些后怕的看着那滩水,心想幸好自己没跟着在那水里玩,不然自己也一身的蚂蟥了。从此就记住了不在缓水和死水中洗澡。
赵嫂子的小儿子,回到家里半夜却闹了起来,直叫着说是憋的疼。问是哪里,小孩子指着自己的小鸡鸡。一家子都吓坏了。赵嫂子脸都吓白了,一下子想起下午儿子一身的蚂蟥的场景。这肯定是自己当时没仔细检查到啊。也是,蚂蟥刚开始吸血的时候,你都感觉不到疼。估计这小孩儿也是现在因为憋的才疼的叫出来。你能想到被蚂蟥钻进小鸡鸡吸血的感觉么?那虫子是为了吸血越来越拼命的往里钻啊。家里人束手无策,这地方太敏感,什么大酱烟袋都不能往上用啊。只能急的只原地打转。等到第二天一早,小孩子的小鸡鸡已经青紫肿胀起来。那个时候哪里有这样的手术,能够在小鸡鸡上开刀取出虫子啊。来看望的大伙纷纷献计献策,于是各种土方子都用了,也不管孩子疼拼命挣扎。什么用盐水泡,大酱抹,用烟叶裹着。赵嫂子甚至用嘴去吸,赵大哥将自己的手臂划破的鲜血淋漓的放在儿子小鸡鸡旁边,希望能够引那蚂蟥出来,可都不管用。折腾了一整天,大家都绝望了。似乎只有切了小鸡鸡这一条路了。赵嫂子已经哭昏过去几次。好不容易生的儿子要亲手将他变成太监,哪个父母能做得到?周老太太也请来了,看看只是摇头说没法。那赤脚刘捏着刀子,手却一直抖着下不去手,要知道那时候只是土的麻药,这一刀下去是怎样的疼痛,一个三岁的孩子能承受的了么?再说这割了以后还不得发炎化脓?种种的考虑种种的忌讳。最后这孩子整整折腾了三天,死掉了。这是个真实的故事。二姨讲给我的时候,脸上依旧带着哀伤和恐惧。这是她记事起第一次面对周围熟悉的人的死亡,就是因为一条小小的蚂蟥。从此二姨在西河沟洗澡的时候,时不时的就会站起来全身检查一番,生怕被蚂蟥叮上。后来她倒是没被蚂蟥叮,而是上山拣蘑菇的时候被草趴子叮在了后腰上。姥姥给她往出拔的时候不小心将口器留在肉里,从此以后只要赶上阴天下雨的那地方就会刺挠。于是二姨终身对这俩样东西深恶痛绝。在这里也提醒爱去河边戏水洗澡的人,千万要注意蚂蟥这种东西。如果因为洗澡出了点什么意外,真是得不偿失的一件事情。还有上山也要注意穿好长衣长裤,不要将皮肤露在外面。草趴子叮人也很讨厌。被叮了一定要用烟头去烫,不要用手拔。这样才能彻底将口器拔出免除后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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