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什么!?素心投缳死了?”锦澜瞪大了双眼,袖子下的小手紧紧攥成拳,难道真被她猜中了?
唐嬷嬷看了眼面色复杂的锦澜,扭头对沐兰道:“好端端的怎会投缳?再说她身上不是捆着麻绳,哪能空出手?”
“奴婢也不晓得。”沐兰拍了拍起伏的胸膛,一副心有余悸的摸样,“要不奴婢再去打听?”说着抬脚就要走。
“不用去了。”锦澜陡然回了神,赶紧唤住沐兰,沉声道:“从今儿个起,没有老太太的吩咐,谁都不许到嘉裕堂去!”
沐兰和唐嬷嬷相视一眼,虽然不大明白姑娘的表情为何突然变得严峻,但还是点头应道:“是。”
打发了沐兰,唐嬷嬷合上门,转头却看见锦澜正坐在小杌子上愣愣出神,忽明忽暗的光影投在那张巴掌大的小脸上,顿时为其蒙上一层诡异的神色。
唐嬷嬷勉强压下心里异样的情愫,快步上前倒了盅温热的茶水给锦澜,担忧的道:“素心死了,没人指认下只怕韶姨娘那头会生出什么变故。”
伸手接过茶盅抿了一口,锦澜才淡淡的说道:“那可未必。”
素心的死,只会让老太太觉得是韶姨娘为了开脱而杀人灭口,继而想到韶姨娘竟敢把手伸到了自个儿的屋子里,这对老太太来说,是最不能容忍的事。
经过这么一闹,原本还有一两分生机的韶姨娘,只怕是非死不可了。
锦澜抬头望着时不时跳动的烛光,漆黑的眼眸中染上一层灼亮的橘色,不但将所有人的心思摸得巨细无遗,还将人性利用得淋漓尽致!
宁姨娘,真是好手段!
沉默了好一会儿,唐嬷嬷看了眼窗外渐浓的夜色,低声劝道:“姑娘,更深露重,还是早点歇息吧!”
锦澜垂下头,深深的吐出一口浊气,“好。”
不管素心是自尽还是被杀,都轮不到她来操心,老太太不是还杵在那头么?
水榭轩的灯火是逐渐熄灭了,可嘉裕堂却形同白昼。
吴嬷嬷指挥着几个粗使婆子,已经将悬着的素心放了下来。
“少装死!还不赶紧起来!”看守的丫鬟一个狠狠的朝素心的脸上甩耳光,一个拼命地掐人中,“醒醒,别死啊!”
她们身子都不停的哆嗦着,声音中隐隐含着哭意,当初老太太可是特地说了,万一素心出了什么事,大家都会吃不了兜着走!
心里的恐惧化成力气,两个丫鬟又掐又打,还泼了一碗冷水,素心仍旧没有动静。
最后还是吴嬷嬷上前摸一把已经冰凉的尸身,皱起眉头道:“行了,甭再继续折腾,人已经死透了!”
不想这句话像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那两个丫鬟瞬间发起狂来,哭着喊着,对素心的尸身下手更重了。
“你们还愣着作甚?还不快把她们拉开!”吴嬷嬷大怒,叱喝着身旁的婆子将两个丫鬟抓起来,“把她们关到后头的小屋里去,等明儿让老太太发落!”
那几名粗使婆子不敢怠慢,赶紧用东西堵了两名丫鬟的嘴,扭着拖了下去。
吴嬷嬷叉着腰,冷冷的环视了周围剩下的丫鬟婆子,厉声道:“今晚的事,你们都给我烂在肚子了!就算到了夜里说梦话,也别蹦出半个字儿!否则......”她冷笑,露出森白的牙齿。
丫鬟婆子们齐齐打了个寒颤,不约而同的低声应道:“是!”
吴嬷嬷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都散了吧!”说罢她匆匆往正房走去,只是刚走到门口,抬头看了看天色,顿时有些迟疑。
自打出了事,叶老太太便被吵醒了,品月已经将素心投缳的事宜禀报过了,可具体怎样,还未曾得知。这会儿听到外头的脚步声,瞥了眼门帘子,沉声道:“进来。”
吴嬷嬷只好打起帘子进屋,先是回了柴房里的事,又点了点看守丫鬟的处置才收了声,恭敬的等候指示。
叶老太太神色莫名,手中的碧玉念珠有一下没一下的转着,屋里除了烛花爆裂的啪啪声外,静可闻针落地。
品月和吴嬷嬷低眉顺目,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良久,叶老太太才似过神般,抬眼打量着吴嬷嬷,“你是说,素心乃是自尽?”
吴嬷嬷微微一怔,难道老太太怀疑......她不敢迟疑太久,照实将自己亲眼所见说了出来:“奴婢赶到时,素心已经悬梁,那两个看守的丫鬟正准备将她从上头解下来,旁人倒是没看到。”
叶老太太双眼微微一眯,眼底闪烁着冰冷的光,“她被捆得严严实实,柴房里又无绳索,怎么能投缳?”
“说起来也是巧。”吴嬷嬷斟酌了几下,“柴房里为了防潮,素来会做几个绳套子,将几捆干柴吊起来以防不时之需,前几日阴雨绵绵,地上的柴火都浸了潮气,其中一捆被取下应急,这才空了出来。没想素心竟踩着柴火堆挂上去,就这么吊死了。”
叶老太太脸色发青,靠在软榻上,眼睛紧紧的盯着吴嬷嬷,真会有这般巧合的事情?她在府中经营了数十年,什么弯弯绕绕没见过,这点小把戏还想蒙住她的眼睛!
吴嬷嬷站在一旁不出声,该说的她都照实说了,剩下的全看老太太的评断。
叶老太太阖上眼,手里头的念珠又开始转动,过了一会儿,她似心里有了决定,长长的叹了口气,睁开眼对吴嬷嬷道:“让你准备的东西可准备妥当了?”
吴嬷嬷心里一颤,低声回道:“准备妥当了。”
叶老太太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也罢,你亲自陪我走一趟吧!”
吴嬷嬷咬牙应道:“是。”
韶姨娘早就从抱夏移到西厢房里,叶老太太带着吴嬷嬷进屋时,里头只有青柳一个丫鬟在伺候,虽然不是产房但韶姨娘刚生完孩子,身上的恶露未止,屋子里萦绕着一股子淡淡的血腥味。
“老太太。”青柳见到来人,赶紧屈膝行礼。
韶姨娘半躺在床榻上,手里正捧着竹绷子,丝线翻飞,不知在绣些什么,直到青柳出声才回过神,忙将手头的活儿放下,掀开被子便要下床行礼,“老太太您怎么来了?”
叶老太太脸上带着笑,阻止她道:“好了,你身子弱,这儿又没有外人,就不必多礼了。”
瞧着老太太和蔼的笑容,韶姨娘原本紧绷的心里顿时一松,不过仍旧恭恭敬敬的行了礼才起身,“谢老太太。”
叶老太太笑似非笑,错眼望向床边的竹绷子,“这是......”
“回老太太,这是奴婢做的肚兜,是给二少爷用的。”韶姨娘拿起竹绷子,上头是绣了一半的五彩蝙蝠,针脚细密工整,五蝙栩栩如生,足以看出下手的人技艺非常精湛。
叶老太太眸光微微一闪,孩子太大,韶音生产时就昏厥了,而她又亲自下令封了丫鬟婆子们的嘴,因此即便是当娘的也不晓得自己生的是个什么东西。
“老太太。”韶姨娘抚摸了下缎面上的绣纹,突然砰地一声就跪下了,扬起含泪的眼眸,凄楚的说道:“奴婢确实没有害太太,那些事儿全都是,全是素心一人所为,求老太太明鉴!”说罢磕了两个头,泪珠夺眶而出。
叶老太太的笑容淡了几分,她侧头扫了眼杵在一旁的青柳,“小厨房里熬着姨娘的燕窝粥,你去看看得了没。”
青柳迟疑的抬起头,却对上吴嬷嬷略带冷厉的目光,吓得赶紧垂下头快步出了屋。
厚重的木门重新合上,屋子里只剩下叶老太太和吴嬷嬷以及韶姨娘三人。
韶姨娘心里生出一丝不安,她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叶老太太拄着拐杖走到一旁坐下,给吴嬷嬷使了个眼色。
吴嬷嬷上前,将手里的朱漆描画食盒放在桌子上,打开盖子,小心的端出一个青花海碗,“姨奶奶,这是老太太特地让庞大夫开的滋补药,你快喝了吧!”
洁白的碗里盛了大半碗乌黑的药汁,正散发着热气,显然是刚熬好。
韶姨娘盯着那药碗,心里的不安逐渐扩大,她缓缓站起身,勉强笑了笑,道:“我这身子好得很,何必浪费这些贵重的东西。”
吴嬷嬷笑道:“姨奶奶说的什么话,你如今也是金贵的人儿,老太太说了,这府里上下事物繁忙,哪处都少不了你,因此才备下进补的药方子好让你的身子早些康复。”
韶姨娘抬眼看向叶老太太,可叶老太太阖着眼转动着手里的念珠,嘴里似乎还念念有词的叨咕着什么。
“姨奶奶,这药得趁热喝才有效。”吴嬷嬷端起药碗就凑到韶姨娘嘴边。
浓郁的药味瞬间钻入鼻子,韶姨娘心头一惊,想也不想抬手便朝那碗扫去。
青花海碗翻落在地,跌了个粉碎,碗里头的药汁大部分都撒在吴嬷嬷身上,滴滴答答往地上流。
韶姨娘心里莫名的松了口气,可触及吴嬷嬷身上的狼狈,又看见叶老太太铁青的脸色,顿时惊慌的道:“奴,奴婢该死!”
吴嬷嬷面无表情,只是淡淡的道:“不打紧,好在药煎多了,还剩了些。”说着转身重新打开食盒,里头是双层,底下异常竟也摆着个青花碗,只不过比方才的略小一些,不过所盛的药汁看想去相差无几。
哪有人煎药还特地煎两碗?韶姨娘望着叶老太太,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丝明悟,脸上的血色唰的一下退得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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