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望去，满是灰暗的世界，天空如铅云，地面如幽土，一片死气沉沉。
云景天行走在这里，漫无目的，他看不到任何光亮，却又能感觉到这个世界能看到就已经有了光亮，哪怕这光亮仅仅能让自己看到这个世界而已。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能看到这个世界上同样有几个灰暗的影子在行走。云景天追上前去，叫了一声：“你是谁？”
可对方没有应答，依旧木木地，如同死人一样拖着沉重的步伐朝前走。
云景天立刻追上前去，拉住他，拽过身子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可话还没说完，他就闭嘴了，因为眼前这人不是别人，而是努尔哈赤。只见他表情木然，如死水一潭的眼珠中泛着灰光，瞳孔涣散地和他对视了一眼，仿佛不认识一样，怔怔地发呆。
云景天骇然之下，放开了努尔哈赤，并后退了几步。
努尔哈赤又顺着自己的道路，如同木头一样朝前走去。
云景天追上了其他几个影子，一一看去。结果分别是空智、李自成、张献忠三人。
此时，一道光芒击中了云景天。
当云景天醒来的时候，赫然发现自己躺在了地上，周围是很陌生的荒地，成片的白杨树将他紧紧地包围起来，而树皮上有着清晰的掌印，明显看出是人手所为。令他惊心的是，掌印上还带着血迹。
云景天顺着这些线索查看，心中不禁沉了下去。他根本没有功夫去想刚才的梦到底是什么意思，特别是在光芒击中自己后，他好像想起了什么，但这一切都不重要了，因为眼下是他人生当中令他内疚的一刻。
昨天他在清醒的情况下，开始入魔，虽然他极力挣扎过，可还是不敌魔器碎片的力量，彻底失去了自我的意识，之后便什么情况也不知道了。看着眼前这一幕，可想而知，手中他沾了多少人的鲜血。这些无辜的人都是因为自己才……
打住这疯狂涌起的内疚念头，云景天检查体内的状况，发现魔气已经完全消失，伸手召唤出破魔枪，竟然也暗淡无光，毫无生气。目光穿过这片丛林，他看到前方不远处是一条官道，整洁而宽阔的路面上正匆忙走着几个人。
“真惨啊，我们快走吧，不知又是哪方的势力，竟然把这个山寨屠杀的一二干净，就连尸体都没有重量超过一斤的，这些白莲教的真是作孽啊，死状真惨！”一人越走越怕，情不自禁地朝后看着，苦瓜脸上布满了忧伤，好像不说出这些话，难以让他心中平静。
和他并肩快走的一个汉子虽然疲惫，闻言却催道：“我早给你说过了，延安府榆林道那边出了好几个英雄，正在起义，恐怕这些作恶多端的白莲教就是死在了他们手上，只要他们能打过来，我们就投奔他们去。这乱世人命不如狗，现在盗贼四起，还是找棵大树好乘凉。”
“唉，家人都死的剩下我一个了，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前面那人眉头间依然有着化不开的苦闷。
“难道你死了就有意思了？”那人反驳道。
“总比身不由己强吧？你加入他们，难道不杀人吗？到时候与那些杀人的土匪有什么两样？”
另一人语带不屑，高声道：“只要行得正坐得端，杀人又怎样啊，反正我是问心无愧！这朱家王朝没落腐朽到这种地步，不推翻他们等什么？而杀掉那些土匪，更是解恨，你想想你全家是怎么被那些土匪杀死的？难道他们就不应该有报应吗？成天在这里说说说，不如来点实际行动，不然活该你窝囊一辈子！”
另一人虽被反驳，却无言以对，怏怏地继续赶路。
两人声音一字不拉地传入耳中，云景天仔细品味着其中的含意，久久不能言语。
虽然两人的话无法让他的内疚之心减少，却也点醒了他。第一次，他有种想和雪崖合作的想法了。
现在三块魔器碎片就已经让自己吃不消，五块魔器碎片集齐后，自己还会再次清醒吗？作一个天魔眷属，行尸走肉地生活着，就算物质生活再丰富，又和真正的自己有什么关系。
他抬头看着树林缝隙中透出的蓝天，悲凉之心迭起，命运如此弄人，他却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他脚下一蹬，便踩着祥云飞到了空中。朝山寨的地方望去，发现那里成了一片空白，没有了任何建筑物与生气，风中甚至还有一丝血腥味。
现在他闻着，没有任何的冲动。
重新回到了山寨处，踏着满地的碎尸和干结的血渍一路走去，云景天的心情越来越沉重。忽然他心有所动，侧面已经多了一个人影。
是惜缘。
云景天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你认为你能控制魔器碎片吗？”
云景天怅然道：“现在不能。我的定力根本不够，还需要很久的时间才能吧。”
“定力不是万能的，更不可能压制住魔气。”惜缘和他并肩走着，来到一处比较干净的地方，她盯着云景天的双眼，努力地想给他灌输一种佛门的观念，“只有智慧才可以。”
云景天虽然很认同惜缘的佛法，但并不想放弃自己的理想，所以没开口说话。
“因戒生定，因定发慧，因慧而悟。当年佛陀哪怕定力都达到了最高的非想非非想处定，仍然没有悟透，所以他最后转而修禅那，到四禅后，开始修慧。最后才悟透大道，了脱生死，进入无上寂乐的涅槃之境。”
云景天皱眉道：“智慧怎么驱魔？这是天魔，而不是心魔。”
一到了谈佛论道的时候，平素不多言语的惜缘可谓口才极佳，一点也不退缩。“没有心魔，天魔哪里能趁虚而入？”
“你是说我有心魔？”云景天闻言有些不可置信，这说法怎么和紫微真人的说法一样了？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惜缘说的很直白。
“什么心魔？”
“那就得自己找了，任何人都代替不了你自己。”
云景天沉默了下来，他实在不知道自己的心魔是什么，也不知道在哪里。他所有的疑问好像凝固成了一块巨大的岩石，让他想想都觉得十分头疼，不想去理会了。
“智慧就好像一盏明灯，在明灯的照耀下，任何恶魔的黑暗都会被驱除。”
云景天微微一笑道：“灯的下面还有黑暗。”
“所以需要无边无际的智慧，互相照耀。”惜缘补充道。
“那也只是冲淡，不可能完全驱除。”云景天继续笑道。
惜缘摇头，不认同云景天这种态度，又道：“如果这明灯没有底座呢？”
“没有明灯的底座？除非你变成太阳。”云景天觉得这话有些可笑。
“不是，而是从内心深处发出的自性光明，可破一切黑暗和魔障。”
“自性之光？”
这次轮到惜缘皱眉了：“这只是比喻，你千万不要落入语言和文字的陷阱当中。”
“呵呵，我明白。但这明白和面临的问题完全两码事，因为无法有助于我解决问题。就目前来说，只有定力变得深厚，才能控制碎片，这可是我的心得体会。别忘记，我已经学会了空遁，也可以进入空境。”一直以来，惜缘都对他学会了空遁不管不问，好像理所应当一样，所以云景天在此时，很特意的提点了一句。
惜缘沉默了一会，才说道：“我知道你会做到的，你是个很聪明的人。但你没发现空境当中的事情吗？”
云景天立刻想到了惜缘所指的到底是什么。“你是说那些光芒？法器上留下来的？”
“是的，为什么你能够看到法器，却看不到这人呢？”
“为什么？”
“因为法器上残留的灵气很纯粹，那种包含着巨大的能量自然可以透出光芒来。”
两人说到这里，已经越说越慢，每说一句，他们都要考虑一番才做个回答，云景天迟疑了片刻，终于想到了惜缘说的是什么意思。
“我懂了，如果我的内心足够强大和纯净，自然会放出强大的自性光明吧？”
转了这么多圈后，惜缘终于成功将云景天的心神拉到了正轨上，给出了一个圆满的答案。“是的，来自外界的光明根本没有办法照到内心深处的黑暗，要驱除内心深处的黑暗，只有靠着自己放出自性之光才可以做到。这光芒就是智慧的结晶，而智慧，只能靠自悟。”
“我也希望自悟，不过我身上的谜题太多了。在玄云门，很多人修到人仙之后，逐渐就可以达到回婴忆望的境界，可以想起自己过去一世、两世、乃至百世的事情，可我却从来没有成功过，只有一次，才堪堪见到了我在母亲肚子里的情况。那种黑暗、潮湿让我恐惧和颤抖。所以我才想不断找回自己的记忆。可是……”说到这里，云景天低下了头。
惜缘很善解人意，知道云景天已经陷入了沉思，也不插嘴，直到云景天再次抬起头，才轻声道：“可是什么？”
“可是我发现，魔器碎片越多，我的记忆才越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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