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对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生父,顾新蕊一时之间根本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才好,这个消息对她来说太突然了,她完全没有一点心理准备。
如果,顾新蕊还是个很年轻的小女孩,那么对于这个不负责任的生父,她心里可能还会有很强烈的恨意;可是,现在的顾新蕊早已经过了而立之年,成家生子,心态也不再象小女孩那样偏激易怒,所以纵然她心里不能容忍这位生父的所作所为,但作为一个理性的成熟女性,她也能比较客观地看待这件事情。
两个人隔桌而坐,相对沉默着,骆鸿涛用手帕擦着刚才被他哭得涕泪交加的脸庞,气氛一时之间显得非常尴尬。
沉默了良久,看骆鸿涛激动的情绪也渐渐平静下来了,顾新蕊看着他,有点犹疑地开口了:“骆……”
其实顾新蕊下意识地想称呼骆鸿涛为“骆大哥”,但她马上反应过来现在这样称呼已经不妥,所以她一下为难了,因为让她一时之间改口称呼骆鸿涛为“爸爸”,她也根本叫不出口。
所以,顾新蕊在尴尬地扁了扁嘴后,喃喃地问骆鸿涛道:“骆叔叔,那么您这次找我的目的是什么呢?难道是想认回这段离散近三十年的亲情吗?”
骆鸿涛的嘴角抽动了两下,他有点动情地看着顾新蕊,语调十分恳切地嗫嚅道:“我就是……我就是想见见你,我没指望能取得你的谅解,只是希望在有生之年能和你……相认。”
虽然秦天海以前对顾新蕊说过,这个骆鸿涛绝非善类,是个混迹于商界之中的老狐狸,但是,从他此刻那哀伤的眼神,那恳切的语气,顾新蕊看出此时他的这一举一动绝非在伪装,所以,纵然顾新蕊的心肠再坚硬,但也不得不被此时的骆鸿涛打动三分,毕竟是骨血连心。
“当初,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沉默良久,顾新蕊轻声询问骆鸿涛。
骆鸿涛重重叹了口气,然后悠悠地诉说道:“我回国后,曾去家乡打听过你们母女的消息,可是这时距离我出国已经十几年了,你们母女早已经不在家乡,只听一些邻居说你母亲改嫁了,但至于嫁给什么人,去了哪里,没人知道。”
说到这里,骆鸿涛的眸光暗淡下去,停了下,他继续说道:“这之后,我忙着开拓自己在国内的事业,期间又娶妻生子,但是我一直没有忘记寻找你们母女的踪迹,只是一直没有你们的音讯,直到有一次我在一座大厦前面偶然遇到你……”
说到这里,骆鸿涛的眼中一扫刚才的阴霾,绽放出异样的光彩,他的目光定定地锁在顾新蕊身上,其中流露出无限的柔情,似乎在追忆往事,神情在一瞬间都年轻了许多。
“那时,我坐在车里,在等一个人,就是在这个闲暇的时间,我偶然发现从对面的大厦里面走出来一个女孩,她走到离我车位置不远的公交路牌下等车,那一瞬间,我完全呆住了,因为这个女孩长得太象你的母亲茜珍了,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面容和身影,越看越觉得熟悉,越看越觉得她很可能就是我失散二十几年的女儿……”
骆鸿涛定定地注视着面前的顾新蕊,眼中流露出温暖慈爱的笑意。
顾新蕊淡淡问道:“那个人就是我吧?”
骆鸿涛轻轻点了点头:“是的,正是你。那一刻,我觉得自己的直觉一定不会出错,你很可能就是我的女儿,所以那天我就开车跟踪了你,一直跟随你乘坐的那辆公交车到你们的住处,在你们当时住处的门口,我看到了你的母亲,”说到这里,骆鸿涛的神情显得有点激动,也有点哀伤,语调也变得低缓了,顿了一下他继续说,“那一刻,我知道我没有认错人,你确实是我的女儿,因为站在门口与你说话的那位妇人,通过她那曾经熟悉的音容笑貌,我确认她就是我的前妻茜珍,她……老多了,老得我差点都认不出来了。”
顾新蕊冷冷一笑,笑容里含着一丝讽刺,她喃喃说道:“她这些年风里来雨里去的吃了数不清的苦,能不显老么?”
听出了顾新蕊话里的讥讽,骆鸿涛惭愧地低下了头,刚才为了掩盖他那略显狼狈的样子,他的鼻梁上已经架了副金丝眼镜,此时他扶着镜架,低声说道:“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们母女,我也知道,现在无论我做什么都弥补不了这些年我对你们的过失。”
顾新蕊看着他的眼睛,平静地问道:“你既然早就发现了我们,为什么当时没和我们相认呢?”
骆鸿涛又扶了扶镜架,脸上闪过尴尬,他轻声对顾新蕊说道:“我知道你母亲一定很恨我,所以我不敢直接去找她,只是派了个亲信去探听一下她的口风,没想到一听说我回来了,想和你们母女相认,她的态度极为激烈,她对我派去的那个亲信破口大骂,并且威胁如果我们敢直接去找你,把你是我亲生女儿的事实告诉你,她就和我鱼死网破,看到你母亲是这种态度,我也不敢贸然行事,只好暂时放弃与你相认的打算,只能默默地关注着你的生活。”
“所以后来你就带着你的儿子参加了我与天海的婚礼,还有我们儿子的百日宴?”看着骆鸿涛,顾新蕊冷冷地问道。
“是的,”骆鸿涛嗫嚅着答道,看着顾新蕊的目光显出几分亲切,他解释道,“雨泽是我与后妻韩美莲生的儿子,我想和你相认,但迫于你母亲的态度,我又不敢与你相认,所以只能这样暗中关切着你的生活。我和秦天海早就相识,我们两个集团以前就有生意上的往来,得知我的女儿嫁入秦氏豪门,我很替你高兴,虽然不能与你相认,但我还是希望,我和你的异母弟弟能参加你的婚礼和孩子的百日宴,因为,毕竟我们是有血缘关系的一家人啊!”
听着骆鸿涛情真意切的一席话,顾新蕊心里却没有什么感动之情,她现在只是感到烦恼,她看着骆鸿涛那充满期待的目光,平静地对他说:“骆……骆叔叔,您今天给我带来的消息过于令我震惊,我一时还不能接受,有些问题,还要待我回去和我母亲确认一下再说,好吧?”
骆鸿涛理解地点了点头,喃喃对顾新蕊说道:“我能理解你的苦衷,我说了我不指望你们母女能原谅我,只是希望你知道世上还有……我这么个人。”
骆鸿涛把姿态放得这么低了,顾新蕊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轻轻点了点头,后来又与他寒暄了两句,就找个理由告辞了。
顾新蕊告别骆鸿涛走出了那家茶室,撑着一把雪白的雨伞,脚步沉重地缓缓走在小街上,她左思右想,决定此事不能就这样算了,她要找母亲谷茜珍核对一下。
打定这个主意,顾新蕊止住脚步,从路边叫了辆出租车,直接驶往母亲他们的新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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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新蕊到达顾家前,谷茜珍正在唠叨,唠叨的原因还是因为她那个不省心的小女儿新蕾。
新蕾从国外回来后,有了稳定的工作,也有了固定的男朋友,按说作母亲的应该为她感到高兴,可是谷茜珍这心里就是感觉高兴不起来,因为她实在是看不惯那个金发碧眼的美国佬做自己的小女婿。
“你说你要模样有模样,要学历有学历,在国内找个什么样的找不到?非要找个美国佬?甭说语言不通,就连生活习惯都不一样,这日子能过长久吗?”谷茜珍皱着眉头,不住地和新蕾唠叨着。
新蕾秀眉微蹙,气鼓鼓地抱怨道:“好不容易有个休息日,寻思在家清净清净,没想到又碰了您哪根筋了,到底有完没完啊?您到底想唠叨到什么时候?”说着,气轰轰地一甩门进了自己的房间。
谷茜珍正要敲门进去理论,这时候大门的门铃响了。
谷茜珍一边狐疑地唠叨着:“这大下雨天的,会是谁来呀?”一边去开了门。
看到站在门外的大女儿新蕊,谷茜珍不无惊喜地大声说道:“哟,我大闺女回来了?今天你怎么有空啊?”一边说一边将大女儿让进了房里。
顾新蕊环顾了一下家里,轻声问母亲道:“妈,今天都有谁在家呀?”
谷茜珍无奈地笑着回道:“我,还有你那个冤家三妹。”
顾新蕊喃喃说:“哟,三妹今天休息啊?”
谷茜珍轻叹了口气,拖着长调回道:“休——息!那个洋鬼子出差了,然后她就回家来了!”
听母亲这样一说,顾新蕊才恍然想起,今天是星期六,随即又问道:“新炎没在家吗?”
听到儿子的名字,谷茜珍眉目舒展开来,会心地笑道:“新炎课程紧,周六也要补半天的课。”
“哦,”顾新蕊心不在焉地微笑着问道,“他现在成绩还不错吧?”
谷茜珍嘴角噙着笑,乐不可支地赞道:“不错不错,上次大考全班第三,全界前三十名,新炎很争气,你当初没白疼他啊!”
听到母亲说新炎很争气,顾新蕊也不免得流露出会心的微笑,可是这笑容转瞬即逝,因为她胸中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问母亲。
匆匆环顾了一下家里,顾新蕊轻声询问母亲:“妈,今天家里没别人吧?”
谷茜珍有些不解地看着大女儿略显紧张的样子,喃喃答道:“就我和新蕾在家,新蕾在她自己的房间里,没有别人啊。”
顾新蕊放心地点了点头,然后拉着母亲的胳膊,低声对她说:“妈,我有话要问你,咱们到你那间房里去谈吧?”
看女儿这副严肃认真的模样,谷茜珍也不敢有耽搁,急忙点了点头,然后就跟着新蕊走进了她自己那间卧室。
进了母亲的房间,掩好房门,顾新蕊拉着母亲在床边坐下。
此时谷茜珍正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大女儿,不知道她有什么重要事情要问自己。
顾新蕊拉着母亲的手,欲言又止,不知道这话要怎么对母亲说。
看着女儿为难的样子,谷茜珍心里更加着急,她声音略带颤抖地询问女儿道:“新蕊啊,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是不是你在秦家……出了什么不好龖的事儿?”
看着母亲担心的样子,顾新蕊摇了摇头,然后对母亲肯定地说道:“妈,我在秦家没事儿,我是想问你另外的事情。”
一听说女儿在秦家没事,谷茜珍就放下心来,她舒了口长气,然后喃喃问新蕊:“什么事呀?这么神秘兮兮的?你就说吧。”
顾新蕊鼓了鼓勇气,然后对母亲轻声说道:“妈,今天有个叫骆……骆玉辉的男人,来找我了。”
一听到这个姓名,谷茜珍刚才还很平静目光一下子变得焦躁而痛苦,她紧紧抓着女儿的手,厉声质问她:“他和你说什么了?啊!”
看着母亲焦急而痛苦的样子,顾新蕊真不忍心重提那段令她痛彻心扉的往事,可是不提这些,她就永远不知道骆鸿涛所说到底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所以顾新蕊硬着头皮,对着自己的母亲点了点头,低声说道:“他……他把当年和您的所有事,都和我说了,他说,我是他的……亲生女儿。”
听到新蕊这样说,谷茜珍的目光骤然变得更加痛苦,她嘴中喃喃骂道:“这个不要脸的,到底还是来找上你了!”说完,她捂住嘴,痛楚的泪水顺着指缝流了下来,委屈而压抑的呜咽声不断透过指缝传出来。
看到谷茜珍哭了,顾新蕊慌了神儿,她急忙搂住母亲,疾声安慰她道:“妈,您别难过,如果您不愿意让我知道这些,那我就不问了。”
谷茜珍一边流泪一边不住地摇头,顾新蕊急忙掏出纸巾给母亲擦试着不断夺眶而出的泪水,到最龖后,顾新蕊也跟着母亲默默地流泪。
呜咽了半天,谷茜珍喃喃骂道:“那个没良心的东西,他的良心早都让狗吃了,这么多年,我们母女该吃的苦都吃了,我含辛茹苦把女儿拉扯这么大,他却想回来捡现成的,哪有这么便宜的好事儿?让他有多远滚多远!”
听到母亲这样说,顾新蕊蹙眉轻声问道:“妈,这么说,他所说的那一切全是真的了?我确实是他的……女儿?”
“唉,”谷茜珍重重地叹着气,她的目光投向窗外,擦着不断溢出的泪水,神情间仿佛在回忆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沉默良久,谷茜珍徐徐对女儿说道:“骆玉辉确实是你亲生父亲,几年前他派人来找过我,说想认回你,但我把他派来的人轰了出去,让他转告骆玉辉,让他今生死了这条心!从他抛弃我们母女那天起,我们就已经和他恩断义绝没有任何关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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