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径直驶入公署大门,卫兵持枪敬礼,阎肃冷笑一声道:“可惜他们来晚了一步,孙督军已经答应既往不咎,难道还能食言而肥不成?”
张鹏程道:“啸安兄所言极是,大帅是要面子的人,你尽管放心回去,这边有什么风吹草动,我自会派人捎信过去。”
“那就有劳老同学了。”阎肃辞别了他,带着龚梓君往回走,刚才的宴会上,龚少爷有些怯场,一直没说话,这会儿终于精神点了,说道:“总共算下来可花了不少钱,起码两万多,有这些钱还不如用来招兵买马呢。”
阎肃道:“两三万块钱能买多少枪?招多少兵?新招募的军队要形成战斗力又要多长时间,你算过没有,这笔钱起码能换来半年的太平,花的绝对值!大敌当前,我们虽然缺钱,但更缺的是时间。”
龚梓君道:“我就是感叹一下,道理都懂。”
阎肃道:“以后这些事情就要交给你来做了,多长点心眼,学着点。”
龚梓君有些失望,游走于官僚政客军阀之间,出没于烟花柳巷银行商铺内外,实在和他的从军报国梦大相径庭。
……
督军公署,孙开勤有些微醺,躺在摇椅上小憩,丫鬟在一旁轻轻摇着扇子,廊下有两个人,站着的江东省陆军第二师的中将师长段海祥,跪着的是第二师第四旅十一团的团长聂金库。
午后的时光特别漫长,知了在桂树上不知疲倦的长鸣着,已经是夏末的季节,阳光却依然炙热,树荫下的段师长热的汗流浃背,跪在太阳地里的聂金库更是汗水浸透了衣服,嘴唇焦干,但却纹丝不动。
督军大人罚跪,谁敢乱动。
过了好久,孙督军才从睡梦中醒来,接过丫鬟递上的茶水喝了一口,冷冷看了看聂金库,道:“起来吧,看座。”
聂金库跪得太久,腿都麻了,被两个勤务兵搀扶起来,却不敢坐,苦着脸道:“大帅,卑职屁股被姓陈的打烂了,坐不得。”
孙督军道:“说说看,他为什么打你?”
聂金库道:“他是看不起大帅,拿卑职立威呢,表面上打的是卑职的屁股,其实打的是大帅的脸。”
孙开勤大怒,手里的茶杯砸了过去:“来人呐,给我拖下去打五十军棍!”
聂金库哀号着被拖了下去,段海祥道:“大帅,这小子着实在该打,一张嘴和腚-眼子一样,乱喷粪,他的屁股怎么能和大帅的脸扯到一块,不过小聂对大帅的忠心还是日月可鉴的,大帅手下留情啊。”
孙开勤哼了一声,没说话,不过贴身副官夏景琦却会了意,下去给护兵们使了个眼色,护兵们手下就留了情面,军棍高高举起,轻轻落下,打得并不重,即便如此,也是挨了一顿胖揍,屁股再度开花。
聂金库被抬了上来,现在不但不能坐,也站也不能了,只好趴在地上。
孙开勤问道:“聂金库,你知道本帅为啥要打你么?”
聂金库哭丧着脸道:“卑职欠揍,这张嘴没把门的。”
孙开勤道:“打你五十军棍,十棍是因为你胡扯,四十军棍是因为你给老子丢人,一个团的兵都干不过人家,被缴了械毙了人,不回去报仇,还好意思来找老子诉苦,你他娘的还是老子的兵么,怎么一点出息都没有?”
聂金库哭道:“大帅冤枉啊,卑职倒是想报仇来着,可是营盘被土匪偷袭,损失弟兄数百,枪械弹药无数,十一团已经垮了,卑职怀疑,土匪就是姓陈的派人乔装的,他这是要和大帅您对着干啊。”
段海祥气的上前一脚踢在聂金库脸上,骂道:“不争气的东西,糟蹋了老子一个团。”
又对孙开勤道:“大哥,出兵吧,把江北平了,给十一团的弟兄报仇。”
孙开勤道:“胡闹,我做事还用你教。”
段海祥瞪了瞪眼睛,气呼呼的不说话。
孙开勤站了起来,踱了几步来到段海祥面前,扶着他的肩膀道:“老三,不是我不想出兵,咱们的弟兄在人家的地盘上闹事,被人家拿了,毙了,咱真没处说理去,我也不瞒你,江北的人今天来过了,送了一大摞状子,白纸黑字都是十一团弟兄做下的好事,你说我怎么办?我要是出了兵,全天下的人不得都骂我。”
段海祥搓着手道:“那咱们难道吃了这个哑巴亏?”
孙开勤道:“我是不能公开讨伐他了,可是你能啊,他能扮成土匪过江夜袭,你们也能啊。”
段海祥茅塞顿开:“大哥,我懂了。”
孙开勤道:“放手去做,不过有一条,千万不能露了身份。”
段海祥啪的一个立正:“大哥,装土匪弟兄们最拿手了,对了,聂歪嘴怎么处置?”
地上趴着的聂金库一阵颤抖。
孙开勤笑笑:“戴罪立功吧。”
“谢大帅!”聂金库泪如雨下。
段海祥带着聂金库回去了,孙开勤打了个呵欠,鸦片瘾犯了,副官赶紧服侍他上了烟塌,装了一筒云土美滋滋的抽起来,几口过后,通体舒泰,如同腾云驾雾一般。
见督军大人心情甚好,副官夏景琦道:“大帅,有件事不知该讲不该讲。”
“讲,婆婆妈妈不像老子的兵。”
“是!卑职以为……江北陈子锟,非等闲之辈,大帅应该提防着点。”
孙开勤笑了:“你小子也算是用心了,说说看,陈子锟有什么值得我高看他一眼的?”
夏景琦道:“此人年纪轻轻就是少将护军使,本可在吴玉帅麾下任职,却跑到江北来当草头王,可见他志向不小,十一团的事情,更显此人手腕高明,据说他在南泰县城的威望已经如日中天了,照这样下去,江北迟早变成铁板一块。”
孙开勤渐渐严肃起来,点头道:“你说的有些道理,这些情报,你是哪里得来的?”
夏景琦道:“卑职的父亲就在南泰县城,是当地乡绅,这是他老人家信里提到的,还有……”
“还有什么?”
夏景琦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请大帅为卑职做主。”
“说!”孙开勤眉毛拧了起来。
“家父本来身体甚好,却被陈子锟气的中风瘫痪,铁打的汉子如今走路都让人扶,家里大宅子也被他烧掉一半,护院惨死,保安团被遣散,陈子锟还招募土匪,壮大人马,这个人野心勃勃,志不在江北一隅之地,大帅,为公为私,卑职都和他不共戴天,还请大帅为卑职做主。”
望着自己的贴身副官涕泪横流的样子,孙开勤深深思索起来,这个陈子锟果然有这么厉害?他不信,二十多岁的初生牛犊而已,就算灭了当地乡绅也不算什么,只要自己愿意,随时可以灭了他,自己忌惮的只是陈子锟背后的那个人而已。
直皖之间的宿仇,早晚要报,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奉系的张雨帅正在筹划这件事情,联合广东的孙中山,上海的卢永祥,等时机成熟,同时起兵发难,到时候拔除江北的直系钉子,只是顷刻之间的事情。
这些绝密,自然不能为外人道也,哪怕是自己的结拜兄弟段海祥,贴身副官夏景琦也不例外。
想到这里,他拍了拍夏景琦的肩膀:“这事儿本帅知道了,从今天起,给你一个任务,监视江北方面的一举一动,需要用钱就到后勤处支取,有什么重要消息直接向我报告,明白么?”
夏景琦站了起来,啪的立正:“是,谢大帅!”
……
第二天,阎肃带着一辆马车到江东省陆军后勤处去领取孙督军批的五百套军装,但却只领到了一个大纸盒子。
打开一看,里面是很多五色星徽,阎肃认得这种搪瓷质地的红黄蓝白黑星徽是北洋政府定的陆军帽徽。
“我是来领军装的,不是领帽徽,五百套军装,大帅亲自批的,哪位能帮着办一下?”他客客气气说道,手里纸烟递了过去。
对方挡了烟卷,一副公事公办的派头:“不会,这就是大帅批给你们的军装,点一下吧,正好五百枚。”
阎肃还不死心:“要不您打个电话问问?”
“没这个必要,你要就要,不要我就收了。”对方态度很生硬。
阎肃知道这里面肯定有猫腻,拿着帽徽回了龚公馆,给张鹏程挂了个电话,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张鹏程在电话里打哈哈,道:“啸安兄,大帅酒桌上的话您还当真啊,给你五百枚帽徽已经算不错了,对了,你还在省城?赶紧回去吧,听说段海祥说了你们不少坏话,大帅很震怒呢。”
挂了电话,阎肃立刻向龚稼祥辞行,二十万的贷款已经办妥了,暂时不提取,而是存在汇金银行的户头里,需要用的时候直接开汇票或者本票即可。
龚稼祥派车将他们送到了码头,两人搭乘去上游运载桐油的货船离去,龚稼祥一身西装革履,站在岸边遥望货船逆流而上,江阔云低,水鸟贴着江面掠过,空气潮热难当,似乎一场暴雨即将来临。
“江东要变天了。”汇金银行的总经理喃喃自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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