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天比一天凉，而方心宁的内心远凉过这天气。
这一天，方心宁又拨通了季梅婷家的电话。是好是坏，总得知道一个结果，要不然，这件事就永远是一把悬在心空的利刃。
“你再打骚扰电话，我就报警了。”季妈妈突然在电话里吼起来。
方心宁想，我怎么骚扰你了，不就拨了两回电话吗？
“你不说话我也知道你是谁，鬼鬼祟祟，像个什么样子？”季妈妈说。“阿姨。”方心宁只好开了腔。季妈妈说：“哎呀呀，你终于说话了。你不用喊我阿姨，以后少弄这样的怪事就我就谢天谢地了。”方心宁说：“我想见见婷婷。”季妈妈说：“你别婷婷婷婷的，那是你叫的吗？我可告诉你，我们家婷婷可是要订婚的人了，你不要再捣乱，否则，别怪我不客气。”方心宁说：“我……”对方不让他说下去，挂断了电话。
就这一刹那，方心宁有了一个新的决定：我得再去找她。不见她本人，怎么知道她的本意？
星期天，方心宁抱束鲜花，在她家小区门口徘徊等候。他将包在外面的一层塑料纸整理一下，小心地罩在花上，唯恐在见到她之前花就蔫了。他希望能在这里等到季梅婷，单独跟她谈一谈。他实在想不出比这更合适的办法。
可你不想见到谁，谁偏偏在你的眼前晃悠，你想看见谁了，那人反而消失得无影无踪。在这进进出出的人中，只是没有季梅婷。那小区保安倒盯上了方心宁，像审疑犯一样细细打量了又打量。
怎么了？没见过抱一束鲜花的男人吗？嘁！
就要吃午饭了，方心宁等得心焦。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硬着头皮到她家里去。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亲自到季家，当然难得芳心。
方心宁来到季家门前，很绅士地按响门铃。没人回应。再按，还没人回应。到底有人没人？方心宁只顾了一个劲地按。
“你没完了？”季妈妈猛地推开门吼道。方心宁忙倒退一步，一脸虔诚地接受骂声的洗礼。眼前的一切他早有心理准备的，不意外。
季妈妈看他这副模样，语气却稍微缓和了一下：“你甭来了，快走吧，什么都晚也，要不，我真报警了。”方心宁说：“阿姨，我只见她一面就走。”季妈妈说：“见了又怎样，你不要心存幻想，你们已经没有可能了。”方心宁退了一步：“可我们还是同学。”季妈妈说：“就是看在你们是同学的面子上，我才对你这样客气……”方心宁说：“我只是见她一面，阿姨，求你了。”季妈妈不耐烦地说：“你没听懂我的话吗？她不在家。”方心宁说：“那让我等一会儿。”季妈妈说：“不用等，你快走，我们家已经让你给搅烂了，不死人你不死心是吧？”她冲上来，扯住方心宁就往外推。
季梅婷刚好从外面回来，说：“妈，你甭拉他，让他进屋吧。”季妈妈说：“婷婷，你可不能再糊涂。”季梅婷神情木然地说：“妈，我很清醒。”
进了屋，方心宁把花轻轻放到茶几上。
“坐吧。”季梅婷说。方心宁坐下来，沉思了一会儿说：“前几天来辛成，我去过市委大院，没见上你。”季梅婷没反应。他又说：“我要去省里一家报社了，来跟你说一声。”季梅婷一激灵。方心宁接着说：“总编叫和进裕，让我近几天过去。”季梅婷说：“为什么想到去省城？你以前可从来没有这种想法。”方心宁说：“是程老师帮我联系的。”季梅婷说：“其实，在报社里也挺辛苦的。”
方心宁无语。季梅婷曾多次让他到辛成日报社应聘，他一直都没有答应，现在想去省城，她肯定不能理解。
季妈妈此时一直在另外一间屋子里监听着这边。她要保护好女儿。
“听说，”季妈妈从屋子里出来说，“你在学校里出事了？”“妈！”季梅婷不想让妈妈说下去。季妈妈却要坚持说：“这有什么？难道能做得，却说不得？我听说是打了一名学生，逼得学生跳楼自杀。”方心宁说：“不是这么回事！”季妈妈说：“哎呀呀，还说不是这么回事。辛县电视台、辛成市电视台都播过了！多亏人家提醒，否则我还真没机会欣赏这么精彩的节目呢。”季梅婷说：“妈，你就少说几句吧。”季妈妈斜眼睛看着方心宁说：“这几年，就是我少说了，你才差点上当受骗。我不能再少说了，你是我女儿，我得负起做妈的责任来。”
方心宁明白她是要先把自己的气势压下去。“阿姨，”方心宁说，“其实，你并不了解真相。”季妈妈仍然寸步不让：“那你倒给我说说真相？”“妈，”季梅婷说，“你让我跟他说几句吧。”季妈妈说：“行，你跟他明说吧。我可告诉你，程伟向我们家婷婷求婚了，你要是还念着有点同学之情，你要是还有点自知之明，就放过我们婷婷。”
季妈妈说着，又走回那间屋子里，门却虚掩着。
方心宁问：“是真的？”季梅婷没有回答。她知道，妈妈这是要绝方心宁的想法，不过这样折磨他一下正好。
方心宁接着问：“为什么会是这样？”季梅婷反问道：“你为何不问问你自己？没有人比你自己更明白。”方心宁说：“天地良心，我真的没做对不起你的事。”季梅婷说：“咱们不要再说这些了，我们走到今天，也许都是上天注定了的。”方心宁说：“你以前可是从来都看不起程伟的，你不要一时冲动委屈了自己。”
“再委屈也不用你操心，”季妈妈又走出来说，“程伟好，我看着好，哪方面都好。人家程伟说了，订婚的时候，要送一辆汽车做聘礼。哎呀呀，一辆汽车呀！”她那炫耀的架式，简直就是不可一世，真有失一个官太太的身份。
方心宁嘟嚷道：“是……要把女儿卖个好价钱。”季妈妈终于忍不住了，指着方心宁气势汹汹地说：“什么？你说什么？我看你就不像个正常人，竟然说出这样难听的话来。你快给我出去，快快出去，我们家不欢迎你这样的人。”
季梅婷面无表情，没有阻止她妈妈的意思。
方心宁站起身，淡淡地说声“再见”，推门而出。他竭力让自己的眼泪往心里流。他还能控制住自己，因为这也是他预料到的一种结果。
方心宁回视这座楼，真是百感交集。是的，这里，他只进过两次，但这两次却值得他记上一辈子。这是让他深感失落的地方，这是让他心伤欲碎的地方，这是让他备尝屈辱的地方。他也许永远说不清，到底是什么阻止他进入这个家。
眼睛起潮了，模糊了他的视线。那楼，还有眼前的一切，便缥缈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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