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心宁把程老师交待的书稿又整理了一遍，准备午饭后给他送过去。这当中，纪红飞下了很大的功夫，每一篇学生的习作她都认真地改过。程师母也打来电话让方心宁过去一趟。
一到家，师母就亲切地把方心宁迎进去。
纪红飞居然也在，正与师母包水饺。她看见方心宁，一愣。
程老师让方心宁坐下。话题自然先落在书稿上。
程老师说：“这都是你们整理起来的，如果能出版，就署你们的名字。”方心宁说：“这本来就是你的书稿，怎么能署我们的名字？”程老师说：“我只不过要拟了个纲，真正的血肉还是你们添上去的，自然应当算是你们的成果。”方心宁说：“纪老师下了很多功夫。”纪红飞说：“这是程老师多年的心血，我们只不过是做了点辅助工作。”程老师说：“你们还年轻，将来多少能有点儿用处……”纪红飞平静地说：“对于我来说，没什么用处，我……想辞职。我妈一个人忙不过来，天天累得够呛，怪可怜的，我得帮帮她。”
大家听了，都吃了一惊。
程师母说：“你这孩子，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你是公家的人，就得干公家的事。你和方心宁在一块，相互还有个照应，多好。”纪红飞说：“师母，你不用劝我，我实在是够了。”程老师说：“那哪行，你也干了这么多年，多可惜呀，年轻人可不能想什么就是什么。”师母说：“现在的年轻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像咱那个傻小子，当时不也是说什么也不当老师，最终也没让他当了老师。”程老师说：“那不一样，虽然咱们愿意让儿子当老师，可是他毕竟没那条件。红飞不一样，她这几年干得不错。”师母说：“红飞，不是师母说你，这事是得好好考虑一下。”方心宁对纪红飞说：“做生意不是你的长处。”纪红飞反问道：“什么不是逼的？”方心宁听出她话里有话，只好干坐在一边，不再插嘴。
程老师说：“先让方心宁说说学校里的事吧。”方心宁说：“我觉得学校里最近乌七八糟的，学生闹着要转学的不少。”程老师说：“让任南德当这个校长真不合适。他不懂教育，采用的办法也是他想当然的，学校毕竟不是企业，办学指望着他那些不行。就拿通报你的那件事来说，他连调查都没有，在大会上突然就宣布了。这分明是在搞一言堂，是在玩弄权术，搞派系斗争。”纪红飞说：“我也让他当众点了两回名，第二回我就和他翻脸了。好像什么都得向他低头才行，否则他就变着法地去刁难你。再看肖叶蒙就舒服得多，因为王利威不断请他吃喝，也没少送他东西。其实，那些正式的教职工根本就不把他放到眼里，谁不知道他那点儿底细？他也只好拿我们聘任老师耍耍威风。”方心宁说：“他第一个批的就是潘念刚，第二批的就就我。恐怕对我的来得最凶。潘念刚总是劝我，说这样的人不用跟他生气，他不会长远的，还劝我多少给他点儿面子，可我真做不到。”程老师说：“潘念刚还是有肚量的，你们要多跟他学着点儿，跟任南德的关系不要弄得太僵。”方心宁说：“像眼下这样，下学期日子不会好过。今天开会让填写下学年的工作意向书，我看他就是想通过这种办法对聘任老师下手。我没填。”程老师说：“瞧你，这分明是又给他落下口实。我还是说，跟人家潘念刚学学，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不要动不动就来硬的。这事我得跟孙校长说一声。”
程师母说：“你们别光顾了说话，来吃饭吧。”方心宁问：“师母，这样丰盛，是不是还有贵客啊？”师母说：“当然有啊，就是你们俩。”程老师说：“你们来泰云这么长时间了，我也没能叫你们来好好吃顿饭，今天正好纪红飞过来了，机会难得。”
程老师的儿子一家都在辛成市，平时不常回来。他们四个人坐下来，品尝师母的手艺。师母还特地做了几个所谓的“健康菜”，其实就是些素菜，味道极好，让方心宁这样平时喜欢吃肉的人觉得挺爽口。
师母瞅着气氛活跃了一些，就说：“你们两个也都不小了，该考虑考虑个人的事了。”方心宁和纪红飞都住了嘴。师母看了他们一眼，接着说：“咱可不能让老人们天天为了咱的婚姻大事上火呀。”
“对了，”程老师说，“刚才红飞说实在不想干了，是有什么事吧？”纪红飞说：“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妈那边忙不过来，希望我能在家里帮帮她。”程老师说：“这样？这可不像你妈能说出的话，也不像是你想出来的主意。你做事一直非常上进，会丢下自己的学生去帮你妈？”纪红飞的眼圈有点红了。师母说：“你瞧瞧，你们两个在学校里多好，可别胡思乱想。”程老师说：“我看你们俩……”纪红飞忽地站起身说：“老师，师母，我妈那边还忙着，我得过去看看了。以后有时间我再来看你们。”程老师说：“吃完饭再去不迟。”纪红飞说：“饭时是最忙的，她常常忙得顾不上吃饭。我已经吃饱了。”
实在劝不住，大家送纪红飞出来。纪红飞说：“程老师，师母，我过些天再来看你们。”又对方心宁说：“刚才听肖叶蒙在电话里说，你把意向书帮我填了，谢谢你。”方心宁说：“没什么。”
送走了纪红飞，程老师就狐疑地说：“纪红飞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守着她说这些事，她有点儿抹不开面子？”师母也说：“有些话，我还没张嘴，她就起身走了。”方心宁说：“老师，师母，我明白你们的好心，其实，她是在生我的气。我跟季梅婷的事让她知道后，她很伤心。”程老师说：“那不都过去了吗。”方心宁说：“反正都是因为我。”师母自言自语地说：“唉，多合适的一对啊！”
程老师问方心宁：“你有什么打算？”方心宁说：“老师，我正要跟你说，我打算去私立学校应聘，去看看人家是怎样办学的。我寄出去的材料，已经有学校回信了，过两天我就去看看。”程老师说：“只能这样了？”方心宁说：“这算是权宜之计吧，合适的时候，我会再回来的。说句实在话，真就这样走了，感觉有点灰溜溜的。”程老师说：“行，干教育其实真不错，要是有下辈子，我还选当老师。我现在最大的财富就是学生遍天下，呵呵。你很像你爹。以前我听说过你爹的事，干工作非常认真，那时在整个县里都很有名的，人们把他比作‘铁人’，英年早逝，可惜了。你先到马祥那里去看看，如果在他那里，多少能有个照应，我也放心。”方心宁答应下来。
从程老师家里出来，方心宁又想到了纪红飞，她的逃避，其实是自己一手造成的，自己平时跟她走得太近了，让她产生了误会，现在又突然爆出她不曾预料过的事情，无论是谁，都难以接受。
他也想到了季梅婷，八年的情感顶不过程伟的几句甜言蜜语，最终却是这样的结局，究竟是为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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