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仙师的神通当真神妙无比,赵硕不由得露出艳羡神色,羡慕之余,他却也是知道这种仙家手段离自己实在太过遥远。
待到那仙师所化的流光消失不见,赵硕摊开手掌,却见手心躺着一道明黄色的符纸,叠成三角形状,隐隐透着朱砂的颜色,不禁奇道:
“明明看不起俺,走了便是,何必再谢俺一声。”
其实这倒是赵硕有些误会,这世上仙师的地位本就尊崇无比,实力强大一些的,即使是一国之君,也定然是礼遇有加、甚至不惜封侯极力拉拢,那仙师自不可能对他这样一个山野村夫还折节下交,能像刚才那般和颜悦色已经算是相当不易。
不过赵硕也见识过了这个仙师的神通,知道这张符纸定和潘家镇上那个算命瞎子成捆推销的货色有些不同,便将其放入怀中。
当他做完了这一切,那条蛇妖的声音便在心头响起:
“小哥,多谢相助。”
赵硕只觉做了好事,相当有成就感的呵呵一笑道:
“俺也是见不得那仙师外表道貌岸然,实则贪婪无比,你也不用感谢。”
那蛇妖也是一笑,声音虽然还是十分细微,但却是说不出的阴森恐怖:
“不,还是要谢谢小哥,因为我还要麻烦你一件事……”
赵硕正觉颇为愉悦,爽快道:
“俺还有什么地方能够帮你,只管说便是。”
那蛇妖闻言,却又是桀桀笑道:
“小哥果然爽快,我现在元神已经极度虚弱,如果再不进补,估计也真的离灰飞烟灭不远了,小哥你好人做到底,就最后再助我一臂之力吧!”
而就在这蛇妖话音落下的同时,赵硕却是突然感到一阵剧烈的疼痛,直让他猛然倒在了地上!
这疼痛从他的全身上下传来,就像是有一道绳索将他紧紧的缚住,深深陷入了肉里,勒到了骨头上,又像是有成千上万只蚂蚁在他体内不停啃噬,让他身体不停抽搐,嘴角甚至都吐出了白沫。
“枉做好人!”
赵硕此刻虽然痛得连一根手指头也无法动弹,但他神志还算清明,知道定是这条蛇妖背信弃义,在得到他的帮助躲过危险之后,想要加害与他。
虽然赵硕如此已经反应过来,也想要自保,但他毕竟只是个只会种地的农夫而已,对于这只蛇妖的加害束手无策。
强烈的疼痛之下,赵硕的意识已经开始逐渐模糊,这时,却有一幅幅灰色的画面在他眼前掠过:
呱呱坠地,牙牙学语,背起箩筐,拿起镰刀,扛起锄头,扛起锄头,爹娘过世,扛起锄头,扛起锄头……
“真是无趣呢……”
赵硕突然意识到了这些画面竟是他平淡的一生,心下不由得叹息一声,但是,此刻却又有几幅画面掠过了他的眼前:
栽秧时节,他家的水田却是被里正家三个儿子在夜里扒了田埂,他实在气愤不过前去理论反而被揍了一顿;
前些天,里正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慢条斯理道:“县太爷说了,去年县仓闹鼠患,今年雀鼠税加收一斗”;
似乎就在刚才,蛇妖惶急的想要得到帮助,希望他能帮助它躲过仙师的诛杀;
好像也是才刚发生,仙师脚踏飞剑,披着带着霞光也似的道袍,一飞冲天……
这些画面似乎是他印象中较为深刻的部分,因此显得鲜活无比。但正因为这鲜活无比的影像,让赵硕心中突然升起一种强烈的不甘:
“俺与人无争,为何你们却要欺俺;俺助你逃脱难关,为何你还要负俺;俺一辈子只能在土里辛苦刨食,为何你却能有那样的神通,视俺若稗草。为何……为何?为何!”
这时,赵硕突然感觉怀中微微一烫,接着他便又听到了蛇妖的声音:
“这是那老杂毛的术法!他不是走了吗!”
那蛇妖似乎是吃了一个不小的亏,声音又惊又怒,但赵硕却觉得那一烫就像是给他早已痛得麻木的身体传来了一道暖流,所过之处就连身上的痛楚都要小了一些,他甚至能够勉强动弹起来。
但此刻赵硕却没有思考蛇妖话语的含义,也没有去想自己为何又突然能够动弹,他内心只有着强烈的不甘,这极度的不甘驱使着他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起。
而在爬起的同时,赵硕却是低垂着头,口中发出低低的声音:
“你们欺俺、负俺、轻视俺,只有一个原因……”
声音落下,赵硕猛地抬起头来,他的双眼燃烧着熊熊的怒火,声音陡然高亢,化作了撕心裂肺的咆哮:
“因为俺只是个农夫而已!因为俺没有任何力量!力量……力量!”
赵硕是不甘的,同时也是愤怒的,他第一次怨愤自己只是个孱弱的农夫,他第一次痛恨自己的善良,同时,他也第一次这样强烈的渴求力量。
就在这对力量的渴求达到最大之时,他的脚下猛然升起一道气旋,将他整个人笼罩在内。这道气旋虽然是由空气旋动组成,但内壁竟像是一面镜子一般,倒映出了一个魁梧健壮的身影,看模样,正是赵硕!
赵硕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变故,但陡然看见另一个自己,心中一惊,整个人清醒了一些。而就在他整个人略微清醒的瞬间,那道倒映的身影轰然炸碎,成为一团混沌,翻腾不休,似乎想要努力凝结成其他的形象。
冥冥之中,赵硕心中升起一阵明悟,那团混沌正是自己的元神,正待从昏睡之中醒来!
片刻间,那团混沌一阵剧烈的翻腾,逐渐形成了一头斑斓带翼猛虎形象。
可惜就在那猛虎快要凝结成实质的一瞬间,一条长蛇出现在了它的旁边,一下将它缠了个结实,用力收缩之下,这只猛虎发出一声短促而无奈的吼叫,重新又炸碎成为一团混沌。
这条长蛇头部鼓着两个大包,似乎有角快要冒出,可见其已经快要蜕变到蛟龙的境界,但它浑身鳞片却脱落了大半,躯体上布满血口,就连尾巴都被打断了一截,显见受了极重的伤势。
这条长蛇显然就是之前潜入赵硕元神之中的蛇妖,也正是它搅碎了赵硕即将觉醒的元神,并且继续缠绕住了那团混沌元神。
缠绕的同时,这条蛇妖恨恨开口道:
“你这小子看似蠢笨,实则心眼忒多,也不知怎么还要到了那老杂毛一道符纸,差点将你蛇爷爷糊弄过去,还想趁机觉醒元神。哼!也是我醒悟及时,这道符纸也就是一个粗浅的驱邪术法而已,如果不是我只剩下一丝元神,最多只是挠挠痒痒。”
说着说着,它似乎又得意起来:
“蛇爷爷虽然元神只剩下一丝,但只要你的元神还未真正觉醒,便只能任我吞吃,原本我还嫌你这元神太过弱小,也只能塞塞牙缝,但现在既然已经快要觉醒,那便还可以让我多恢复几分。”
说话间,这条蛇妖越勒越紧,将那团混沌元神缠得越来越小,赵硕再次感到了那浑身上下透出的剧烈疼痛。
但这次赵硕却没有再痛倒在地,似乎那如蚂蚁啃噬一般的疼痛根本不存在一般,他就那样静静的站在原地,看着气旋内壁显现出来的景象,嘴角浮现出一丝冷冷的笑意:
“从今以后,再不枉做好人!”
话音一落,他那已经被蛇妖缠绕到极小、下一刻就要被其一口吞吃的混沌元神轻轻一震,接着突然膨胀开来,一瞬间体积就已恢复到了赵硕最初所见时的模样。
这还不算完,那混沌元神在恢复到最初的体积后,竟然还在继续变大。
那条蛇妖也是一惊,它只感觉那混沌元神中猛然爆发出一股强大的能量,接着它的身体瞬间就被橡皮筋也似撑了起来,而且那混沌元神还在不停变大,竟渐渐将它的身体绷到了极细。
这变故显然超出了蛇妖的预料,但似乎因为天性中的一种贪婪,它犹自不肯松开缠绕住混沌元神的身体,还在努力收缩着身躯想要再将其压缩回去,只是惊叫一声道:
“怎么回事?你怎么还能凝聚元神!”
赵硕没有答话,视线之中,他的混沌元神突然间又是一抖,竟尔又大上一圈,这一变化之下,那蛇妖发出一声惨叫,就像是绳索被绷到了极致,猛然间断成数节。
不过这蛇妖其实也只是一丝元神,因此身体虽然断裂成了数节,但并没有血光飞溅,只是身躯渐渐化作了星星点点的光芒,漂浮在了那混沌元神的周围。
“你们若再欺俺,俺必加倍还之。”
赵硕却在此刻缓缓说道,似乎是给那已化为飞灰的蛇妖最后解释,也似乎是向自己诉说。但那声音极为坚定,充满对力量的渴求,也正是这样的渴望,让他元神爆发出了极大的潜力,从而摆脱了蛇妖的束缚,踏出元神觉醒的关键一步!
而那团混沌元神在挣碎了蛇妖之后,体积渐渐变回了正常,接着又开始在赵硕的眼前翻腾,时而像是刚才那只带翼猛虎,时而又像是一只金睛暴猿,翻腾变幻间,那蛇妖所化的光点竟渐渐被其吸纳一体,那混沌元神的形状也逐渐变得修长起来。
而在最后一颗光点被吸收之后,那团已然变得修长的混沌元神突然盘踞到了一起,一条大蛇显现在了赵硕眼前!
沉睡多年的元神,终于觉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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