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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渡没有狄阿鸟认为的那么轻松。
草原上的威名都是战场上打出来的,自有极为狡猾的将领在,土扈特人也很快发现夜渡瞒不住对方,就在三无里外另外开辟了一个地方,利用刚刚得到的经验,并且只过人不过马,来了个一明一暗。约莫半个时辰之后,第一批抢渡的土扈特人开始登岸,大概只有百余人,混杂着陈兵和马匹。
让他们意外的是,河滩上静悄悄的,好像东夏人没有发现,或者连夜退走了一样。
紧接着是第二批,经过第一次的试探,这一次木筏和小船全力运送,送上来一千人多,马匹却减少了,看来土扈特人很快就能吸取教训。一次竟运送上千人,关键是河对岸还没有动静,对他们来说是一种鼓舞,木筏和小船有的折返,有的再一次从对面出发,往来繁密,大概是第三次上来人的时候,下游暗处偷渡的人也上来了,他们一到对岸,就鬼鬼祟祟派人往上游来。
三次往返,加上暗处渡河的兵士,土扈特人兵力已达三千。
一些人利用运送上来的马,寻找能够容易爬上河沿的地方,绕着河滩奔驰,等他们找到了几个宽大的,能够延伸到河沿的河滩,并且跃上去,仍是什么都没有,利用非凡的视力远远望望,能看到一些敌营的帐篷,离得最近的一个,好像还亮着灯火,几个骑兵胆大起来,便朝那个帐篷驰去。
奔驰中,他们已经忍不住挥舞弯刀,发出震慑人心的怪叫。
突然,最前面的一个骑兵勒紧缰绳,给慢了下来,身后的骑兵跟上来,发现几个骑兵在前方伫立着。
也是渡河的动静太大,狄阿鸟太轻视他们。
那个亮着灯的帐篷,就是他本人的。
他好像是专门给布敖出难题一样,布敖心里忍不住嘀咕,这是不是他为了表演浪漫一样,拦截几名土扈特骑兵的不是狄阿鸟的卫队,而是他派上去的,他总不能不管,让这个游骑冲过去见大王吧。
其实他也知道。
狄阿鸟不是为了破坏他的计划,有个帐篷亮着灯,吸引到这几个游骑并不是坏事儿,游骑没有四散寻找,让军队仍能够静而不发,这是亮这一灯的功劳。
东夏五名骑兵。
土扈特四名骑兵。
土扈特人因为突然遇到,似乎收到了惊吓,愣了一愣,但随后,他们就露出凶悍的本性,再次加速,飞奔过去。
五名东夏骑兵仍是加速缓慢,最后成了二个向前,两个在中,一人在后,他们也把兵器掖在手里,前面两个长兵器,一人长矛,一人狼牙棒,背后的两名骑兵则弓箭在手,其中一人已经缓缓拉满。
他们马速也提升上来,但是给人的感觉,却是那么平静。
还有十余步的距离,眼看两拨骑兵冲撞到一起,随着“嗖”地一声,第二名土扈特骑兵突然失控,强劲的弓矢几乎把他整个人穿透,他在马上飞起来,半个身躯调转,撒手的也是一把长弓,轰地一声,砸到河沿上,马一凄厉的长嘶,混乱地踏出许多的土尘。第三名、第四名土扈特骑兵已经被这匹战马隔断,他们前头的第一名骑兵藏下鞍下,白亮亮的弯刀闪烁着光芒,也许下一刻,他就能掏上对方的战马,但对方也是藏鞍而来,不知怎么使的力气,长矛一抖,就把他挂走了。
本来走在最后的一名骑兵偏离了方向,加速得像是箭一样,剩下的两名土扈特骑兵还没反应过来,前头的四名东夏骑兵就有两名接近了,又一声弓弦响,最后那名土扈特骑兵战马几乎倒立,他自己胸口上扎着一支羽箭,还在掖着马缰,似乎是威风凛凛,不可一世,但在下一刻,他就惨叫一声。他并没有死,他努力驾驭马匹,希望能够夺出生天,却挡住了前面骑兵逃走的道路。第三名被持狼牙棒的人掐断退路,一击捶杀。而本来在最后,突然加速的东夏骑兵已经走在他前头。
那名仅剩下来土扈特骑兵身上还扎着羽箭,却是调转马头,开始逃走,但是他一扭脸,和他并排奔驰了一名东夏骑兵,在自己身侧扬着明亮亮的弯刀。为了避开此人,他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攀上河沿,带着战马,从河沿冲向河滩,那里有芦苇,有刺棵,甚至还会有水洼,是一截断层。
他的战马肯定废了。
至于人,身上还插着羽箭,十余步射上的,估计也是重伤,这样冲下去,怕也活不了。但是这种当机立断下冲的勇气却令人钦佩。
几名东夏骑兵并排冒出河沿,立刻知道这个骑士冲下去带来了影响了。在河滩上组织人手的土扈特军队发觉了,有几个人往这儿跑,另外则是黑压压的人往那片能直接上河沿的河滩蜂拥。
那名冲下去的土扈特骑兵竟然没死,马是一头扎跪下去的,在底下滚动惨嘶,估计两条前腿乃至前半个身子都已经坏透,那骑兵却从一旁爬起来,一边回头望着河沿上方,一边趔趔趄趄倒退着走,嘴里不时高声嘶喊。
他终于背过身子,往几个来接应他的人跑去,背后却露着箭尖,跑两步,他就捂住腹部,跪地上了,但很快,他又爬起来,便嘶喊边跑。
几个人看向射他的弓手,那个弓手眉一挑,给个无奈相,解释不是自己手不狠,轻声说:“蜥蜴命嘛。”
对于抢渡的人来说,他们最害怕被人憋回去,站不住立脚之地,几千军队只要上了河滩,对他们来说,一切都不重要了,后方还会有军队源源不断上来。这个骑兵示警,不但不会吓退土扈特人,他们竟然发出声势巨大的冲杀声,个别人从河沿上直接冒出来,但是绝大对数都是往布敖预想的地方奔驰。
五名东夏骑兵不再看下去,并排向东驰骋,所过之处,黑暗中,一匹一匹战马,一个一个人从地上爬起来。
他们就在河沿外三五十步的地方。
土扈特骑兵驰骋过去,怎么也没有想到,东夏的军队人和马都在地上摊开趴着,有的地方还拉着帐篷布遮盖。
战争对土扈特人来说是一种本能,而对于精锐的东夏军队而言,则是一种经过反复训练的复杂技艺,他们可以一声不响地集结,一声不响地隐藏,甚至连战马,都侧身躺得平展,就像是死物一样。
狄阿鸟却是忙碌了一会儿,要睡了,因为还没有给卫士说起,一名卫士喊了一声,得到他同意,进来告诉说:“已经打起来了。”
狄阿鸟却卸了盔甲,往自己的行军榻上一卧,反过来告诉他们一声:“让他们别发出太大的喊杀声。”
卫士笑笑出来了,到了外头,像是故意的,找到夺牙扎勿林跟前,脱口来了一句:“大王让我们传令下去,喊杀声别太大。”
夺牙扎勿林立刻就一阵懵,反过来问:“让土扈特人也死了死了都不发声?”
其它几个犍牛也在发愣,但他们很快相互交换眼神,会意一笑,几乎异口同声说:“我们东夏的浪漫。”
几十只投石车搬上河沿上开始组装,随着它们越长越高,有人抬来石头。几十名士兵打西边没人的地方冲下去,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小筏,上头摊着树枝,浇着油,点着火苗推下去,随着西风,那些小筏直奔河中心,将一筏一筏的陈兵惊动,他们以为东夏要火烧他们,如果看着接近了,就用长杆去抵。
火光把王河河面照亮。岸上的投石车边站着的士兵,用大拇指来对线,随着一声埙响,拳头大的石头雹子一样倾泻向河里,这是东夏拿来惊吓陈国军队,让他们收敛运兵,但是投石车照得极准,发的又是散石,转眼间,十几个河心的筏子上的土扈特人就落水的落水,惨叫的惨叫,其中两个竟然因为人的挣扎,直接翻了过去,伸出一双又一双挣扎的手掌。
土扈特人不再密集运兵,他们沿河往下,往上,铺开十来里,避免筏子挤到在一起,被落石覆盖。
其中几架也作了调整,对准远处的河滩地,将石块,土块照土扈特人倾泻下去。
激烈的战场上,喊杀声的确不会如狄阿鸟所愿,震天铺地,叱咤怒吼,如雷声滚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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