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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渐渐到了十月份,一天晚上,何小兵又来到江家,这一次他什么也没带,也没跟江海他们逗闷子,一来就坐在堂屋里闷头抽烟。何玉萍忙着收拾,也没顾得上他,倒是江一帆看出何小兵神色不对,于是问道:“小兵,怎么了?”
何小兵闷头抽了几口烟之后,将烟屁股扔在了水泥地上,用脚尖狠狠的将它踩熄了,像是在踩仇人一样,然后他说了一句:“哥,我被厂里开除了。”就用双手捧住了自己的脸,低下了头去。
这句话不但让江一帆吃了一惊,连正在忙碌的何玉萍和一旁看邮票的江海听了之后都赶忙走了过来,江一帆沉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小兵,你跟我们说一下。”
过了半晌,何小兵才抬起头来回答道:“我把徐厂长得罪了,他今天说我偷了厂里的冰棍,要找警察报案,我妈求他,都给他跪下了,他才答应不报案,不过一定要把我开除。”
何玉萍立刻瞪着眼道:“小兵,你偷厂里冰棍了?”
何小兵摇头道:“我没有啊,今天副厂长找我,我去了一会儿,回来之后,徐厂长就带人去我那里查库存,结果一查之后,少了300根冰棍,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徐厂长就叫喊起来了,说是我偷的。”
江一帆面沉如水,他想了一会儿,继续问道:“那你怎么得罪徐厂长了?”
“前天我到厂长办公室去找他,看见徐厂长在跟出纳小黄搂搂抱抱的,不过我马上就关门退出来了啊。”何小兵痛苦的薅着自己的头发,对于他这样的家庭来说,一份工作是多么重要?现在被开除了,对他来说就跟天塌了一样,他在沙阳县没什么亲人朋友,遇到了这样的事也只有来江家说一下了。
江海撇了撇嘴,这个徐厂长栽赃嫁祸的手法也太拙劣了吧?奸情被撞到之后第三天就搞出这样一件事来,谁都知道是他嫁祸的吧?
何玉萍性子急,她对何小兵说:“当时你就应该报案,这样的事情怎么能忍呢?”她最见不得这样的事情了。
何小兵郁闷不已:“我哪敢去告他啊?他可是厂长,我以为不管他的事他也不会把我怎么样,谁知道今天他就报复我来了。”
江一帆皱眉道:“今天如果真的报了案,让警察去了就好了,这么简单的案情,警察肯定很快就查出来了。”
何玉萍跺脚道:“要不我们明天就去报案,我还不信有理说不清了。”
何小兵摇头道:“我妈最怕警察了,要是我被警察带去问话的话,她只怕死的心都有了。再说我看到厂长的丑事又没人证物证,今天这事也不好说了,谁让我去副厂长那里的时候不小心呢?要是把门关上就没事了,那谁也拿不走那些冰棍。现在冰棍确实少了,我说得清吗?”
江一帆夫妇俩也不知道怎么办了,何小兵叹了一口气,一面向门外走去,一面说道:“哥,姐,我先走了,吵闹你们了。”
看着何小兵有些佝偻的背影,江一帆夫妇心情非常沉重,他们与何小兵的交往时间虽然不长,可是也通过平时的接触和江海的描述了解了这个年轻人的人品,他不是那种会偷厂里东西的人。
何玉萍突然开口道:“小兵,你等等。”
何小兵停下脚,诧异的回头看着何玉萍,何玉萍对何小兵说:“你回去跟你妈说,别着急,有机会我跟厂里提一下,让你进我们厂,不过就算能够进去的话,刚开始也只能当个学徒工,工资只有18块钱,但是会有一些补助,你别嫌少。”
江一帆向妻子投去了一个赞许的眼神,然后也对何小兵说:“我这里也会替你留意的,有机会会帮你找个工作。”
何小兵的眼泪都下来了,他没想到自己认的这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姐、姐夫会这么热心的帮自己,本来他来江家只是单纯的想要倾诉一下,并没有奢望能够得到这样的帮助的。他深深的向江一帆夫妇俩鞠了一个躬,哽咽道:“哥,姐,谢谢你们了,你们的大恩大德,我何小兵一定记在心里,这辈子一定会报答你们的!”
江一帆摆手道:“不需要你报答,你只要好好做事,孝敬你娘,那就是对我们最大的报答了。”
何小兵擦了一下眼睛,然后对江一帆和何玉萍道:“那我就先回去了,回去晚了我妈会着急的。”
“你先去吧。”江一帆挥了挥手。
江海在旁边看着这一幕,心中感叹不已,这就是他的父母啊,一向热心快肠,乐于助人,真是好人。可就是这样的好人,后来却没什么好报,这一辈子自己一定要改变他们的命运。
江海叫住了何小兵:“舅舅,等等,我送你一下。”他拿了家里的手电筒,对爸爸、妈妈说:“外面都黑了,我送一下舅舅。”江一帆和何玉萍都点了点头。
将何小兵送出银行大院外,何小兵让江海赶快回家,江海看了一下,四周没什么人,就对何小兵说:“舅舅,我觉得模具厂没什么去头。”
何小兵听了这话就是一惊,如果是别的七岁小孩跟他说这话,他只会一笑置之,可是这话从江海的嘴里说出来,他却不得不仔细思量一下了,江海可不是普通的七岁小孩。
别人或许不知道江海一个暑假赚了多少钱,可是何小兵心里却大致有个谱,要知道江海刚刚开始卖冰棍,他的进货数量就已经是最多的了,何小兵算了一下,他这两个月至少赚了两百块以上,这是一个七岁小孩能做到的吗?再加上他大方的给自己买了不少《大公鸡》,平时跟自己打交道也完全不像是一个七岁小孩,甚至一些二三十岁的人都没有他这么老到,何小兵就知道这个孩子以后会有大出息。
现在听到江海说了这句话,虽然何小兵囿于时代的局限性,并不认为还有什么比进厂当工人更好的出路,可还是慎重的问了一句:“为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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