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因之前跑肚不适,白寂风这“监军”,提前一天回了天星城里,寻大夫医治,罗元旭怕他遭遇危险,自己担责不起,便特派了三万重骑跟随保护,也正是因为这样,这三万意国的重骑,才得以在这一场“围营劝降”之后,保存了下来,成了意国所剩,为数不多的,受过正规训练的兵将。
听闻自家大军在后撤时悉数被围投降,在天星城中的白寂风便是懵了!
他不是将军,不会带兵,这所谓的“监军”,其实,只是他想要来跟纳兰雪耍一耍威风,让她看到自己的飒爽英姿之后,对自己一见钟情,然后,乖乖投降嫁来意国给自己当太子妃的一种“手段”!
哪曾想,自己的这“飒爽英姿”没招摇成,反被她给生生吞掉了几十万大军,现如今,只剩了三万受过训练的重骑,跟着他退据天星城,连天星城原本的杂牌儿守军都加上,他手底下的,也就是不超过五万人的兵将,面对接连得胜,士气正旺的五十万莫国大军,他拿什么去跟人家拼?
莫国的这边,在尽数围降了意国的大军之后,纳兰雪便在捷报里附上了一封信给司马青,请他允许,除她带去边关的那一万轻骑之外,其他兵将,悉数归家,连同那些被俘的那些意国兵将一起,参与今年的春耕,索性,那些被俘的意国兵将也是要吃饭的,莫国没有义务,也没有必要,白白养活他们,用他们来开垦荒地,修缮水利,兴建屋舍什么的,才不至赔本儿,打仗本就是个花钱的营生,可不能明明打了胜仗,还多倒贴了钱去。
对纳兰雪的这个请求。司马青自然毫不犹豫的答应了,意国已经没太多的兵了,留这几十万的兵将在边关,也只能白白浪费军饷和粮食,一年之计在于春,没壮劳力做那些耕种的活计,定然,会影响这一年莫国的收成,进而影响赋税……意国剩下的,不过是些残兵败将。纳兰雪这带兵的人都有信心。能只用一万的轻骑和三万的边城守军对付的了。他,还有什么可不放心的?
……
莫国大军开拔回京的这天,纳兰雪特意使人备了酒给尉迟老爷子践行,而这践行的地方。恰恰,就是“巧”得设在了距离天星城八百米远的辽阔平原上。
五十万大军,骑兵,刀兵,弩兵,一应俱全,远远望去,黑压压的一片,且不说对阵与否。单是气势,就足足够威慑了一方了!
胜利之师,未损一人一马,便能回朝领赏,其间喜悦。可想而知。
“丫头,你身为一军之将,却是不会半点儿的武技,这以后若是碰上了与敌将对阵沙场,可是要很吃亏的。”
喝完践行酒,尉迟恭轻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纳兰雪的脑袋,少顷,转向了自己的儿子,“恭儿,这丫头是个旷世难寻的将才,若是折损了,可是整个莫国的损失……如今,为父要带兵返朝去了,就……把她托付给你来照顾,你,能跟我保证,照顾好她,保护好她么?”
“能。”
尉迟恭答应了一声,偷眼瞟了一下立在自己爹爹身后的纳兰述,颇有些压力的咽了口唾沫,补充了一句,“只要我尉迟恭还有一口气在,定不让雪儿丫头伤着半点儿!”
“老师放心,凌霄定倾尽所能的保护好郡主,不让她遭遇危险。”
这时,已经归入了纳兰雪麾下的凌霄也站了出来,朝着纳兰述恭敬的行了一礼,说出了自己的许诺。
纳兰述没有说话,只轻点了一下头,算是应了。
凌霄这人,是纳兰雪相中了的,纳兰述自然要给她留下,索性,这凌霄也是仰慕纳兰雪的很,他托个人情,让他“先跟着”纳兰雪研习一阵子,待日后,再“亲自”指点他,也是说得过去。
再者,这凌霄的武技虽是比自己差了不少,但,放在寻常人中,也是个上乘的,他心思比尉迟恭要细,武技也是跟尉迟恭相仿,由他们两个人一起来护着自己的宝贝妹妹,该是可以保证万无一失的才是。
“你们这两人,一个老的糊涂,一个小的唠叨,我哪就那么容易就遇上危险了的?你们瞧着,我像是那种跟人石更拼死斗的人么?”
见尉迟献和纳兰述都是一脸不放心的盯着自己,纳兰雪便忍不住笑了出来,打趣儿了他们一句,“像我这种怕死的人啊,定然是,能用损招的时候不用阴招,能用阴招的时候不用暗招,能用暗招的时候不用明招,非得用明招的时候呢,带人撒丫子逃跑!城是皇帝的,抢回来,也未必给我,命是自己的,送掉了,可就没了!”
噗嗤一一
经纳兰雪这么一番插科打诨,原本还紧绷着脸的两人,便是忍不住笑了出来,可不是的么,这丫头,赢了这么大的一场仗,哪有自己上过战场?从头到尾,无外都是在借用些“小计谋”和“小手段”,借力打力,走一步,算十步,生生的把对方给坑进了陷阱里面,犹未自知!
笑过之后,气氛便好了许多,纳兰述把自己的宝贝妹妹拉到了一边,压低了声音,又交待了许久,听着她一一应了,才是舒了口气,整理了衣袍,跳上马背,准备启程。
“尉迟伯伯,咱们该出发了,不然,天黑之前,可该赶不到预定的驻地了。”
又“使劲儿”的瞧了一眼自己的宝贝妹妹,纳兰述才是拨转了马头,跟早已侯在那里,只等着他说话,就要下令出发的尉迟献,态度恭敬的说了一句。
……
春雨贵如油,虽是雨季,却也不可能一直下个没完。
送莫国大军离开之后,又过了三五天,淅淅沥沥的雨便停了。
带着她的一万轻甲骑兵,回返到水月城里,小驻了几日之后,待雨停了,纳兰雪便开始使了人出城去,收拾水月城前的那些。许多已被野兽撕咬拖拽的不成样子的意国兵马的尸体。
天,眼见着一天比一天暖了,若不能在炎热来临之前,把这些腐肉处理干净,就会招来蚊虫,蚊虫吃了脏东西之后,再叮咬人畜,便有可能引起瘟疫!世人皆知,大灾之后,必有大疫。却是不明白。这大疫是从何而来。纳兰雪是现代人,自然清楚其中因由……
再者,虽道是各为其主,但。这些人,却终究是因她所使的计谋而死,她心中愧疚已久,之前,未使人掩埋,乃是为了接下来的计算,而如今,所算已成,再让他们死无埋骨之地。便是不忍了。
使凌霄带人在天月城外的山脚位置,挖了一个几米深的大坑,将城前直到山脚处的兵马尸骨,悉数收拢之后,纳兰雪亲自带了燕娘一起。前往掩埋,待掩埋成坟包之后,还使人在那坟前立了个石碑,道是:意国轻骑埋骨处。
《赤皇纪事》载,赤皇心慈,怜敌亡兵曝尸荒野,不得往生,使人于魂山前掘墓穴,葬之。
……
意国一下子损失了几十万壮劳力,田间陌上,便一下子萧瑟了起来,因不知自己从军去的丈夫儿子是生是死,许多百姓家里也未敢设置灵位祭拜,国家所发放的亡兵津贴,更是无人肯前去领,生怕,自己这一下子领了,远方自己心里盼着等着的那人,就当真回不来了。
与意国的萧瑟相比,莫国一下子得了几十万,不用给工钱,只需给饭吃,就可以随便使用的的壮劳力,春耕的进展速度,较之往年,快了一倍不止。
很多以前没有足够人力去开垦的荒地,这一时,也被掘了出来,种上了大片的粮食,需要耗费大量银钱才能修缮的河道水渠,此一刻,也被一文不费的修整完备,原本破旧的一些民居,现一回,也被悉数翻新重盖。
可以说,莫国跟意国打得这场仗,若是细算下来,非但没有赔钱,反倒是……大大的赚了一笔!
水月城那边,虽是没有要再起战事的意思,但,意皇白独羽,却是不敢再等下去了。
跟几个谋臣商议了一番之后,亲自提笔,给莫皇司马青写了一封“致歉”的信,请他原谅自己之前受佞臣挑唆,所做的错事,然后,愿捧上十城为聘,为自己的儿子,求娶纳兰雪为太子妃。
白独羽的“诚意”不可谓不明显,十座城,换一个能征善战的儿媳回去,且不说,她以后能不能为意国驰骋疆场,单是控制了她,就等于是保全了自己的边境这一点,也是大大的合算!
若是以前,兴许司马青还会“碍着”这十座城的面子,稍稍考虑一下,但,在亲见了纳兰雪的将才之后……只要不是个傻子,就不可能答应这事儿!
很明显,司马青不是个傻子,非但不是个傻子,还是个精明到了骨子里去的老狐狸。
在接到了意皇白独羽的这封信“致歉”的信之后,司马青先是大笑了一阵,然后,使人把这信重新装了起来,八百里加急的送去了水月城,交给纳兰雪手上,言外之意,为了留你,朕可是舍了十座城的疆土,你瞧着,这事儿该怎么个办法?
“这糖公鸡!”
大略的看了一眼,纳兰雪便笑着把信丢回了桌上,向后,猫回了自己的软椅里面,继续把玩儿起了自己手里的那块儿,已然磨得有些发亮的硝石,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养成了这样的习惯,有事儿没事儿,都喜欢蜷缩在软椅里面,看书,发呆,想事情,就像,那一时,在质子(和谐)宫里,瞧见的江越犯懒的模样。
“糖公鸡是什么?说一个人小气,不该是……铁公鸡么?”
虽已跟了纳兰雪多年,但,对她突然会冒出来的那些奇巧话儿,燕娘还是没法儿全然都猜到意思,此时听了她这般的说,便是忍不住纳闷儿的问了出来。
“要真倒是铁公鸡,也不过一毛不拔,也还算是好的了!”
纳兰雪翻了个白眼儿,对司马青这“光明正大”的跟自己索要好处的行为,很是不齿,“他这糖公鸡可就是不一样了,你近着他一点儿,他非但不会让你给得了他便宜,还得倒沾你一些回去!”
被纳兰雪这么一解释。燕娘便是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了,糖公鸡,呵呵,这话说的,可真是有学问!那糖,可不就是碰着什么,都得沾上点儿回去的么!
“那,郡主是怎么个意思?打算如何对待这事儿?”
笑够了之后,燕娘才是费力的站直了身子起来,一手扶着桌角。一手捂着自己笑疼了的肚子。跟纳兰雪问道。她知道,纳兰雪,她的主子,可是从来都不喜欢欠人情的。如今,司马青这老狐狸丢了这么大一个“人情”过来,她定然,是不会视若无睹的。
“这还不容易!让他不赔反赚,不就得了?”
纳兰雪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就好像,这“人情”不过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儿,就如同……就如同是司马青请她吃了一顿简单的饭食,她得回请去一般。
“主子打算……让他怎么赚?”
燕娘没听明白纳兰雪的意思。便不知下一步,该做些什么,才能帮她实现“还人情”的这事儿,略沉默了一会儿,见她还没有要下命令给自己的意思。就出言问了一句,“需要燕娘做些什么?”
“没什么特别要做的。”
纳兰雪打了个哈欠,翻了下,换了一边儿身子腻在软椅里面,“你也知道,我本就有打算,想着要灭了意国去的,现如今,他丢过来这么一个清水人情,我就也还他一个清水人情,把要办的事儿稍稍往前提一提,便是了。”
得了纳兰雪的吩咐之后,燕娘便往天星城里发了一封飞鸽传书。
几日之后,原本已经沉寂了下去的,泗水国旧太子江越被意皇放火烧山,冤死山林的这事儿,又莫名其妙的开始被人谈论了起来。
……
天星城原是泗水国帝都,泗水国主江天生无道贪婪,是尽人皆知的事。
原本,有这样的一个皇帝当政,泗水国的百姓早就该禁不住压榨,起义造反了,可,却是因为一人,百姓们始终都未走到这一步,那人,便是江越。
江越是江天生的前皇后绪苒所生,生他时难产,绪苒皇后以自己的命换他平安,支开稳婆,拿匕首生生刨开了自己的肚子,把他从腹中抱了出来,他落地后,无人抚养教训,便由绪苒皇后的奶娘抱回了绪家,在绪家一直养到了十四岁。
绪家是书香世家,外祖绪长青是闻名泗水的贤者,自幼,便教习江越兴国利民的为君之道,江越天赋好,人也勤快,五六岁时,便已比许多出仕之人博学了。
那时的江天生,还未像后来般得昏聩,虽无什么不得了的政绩,却也是个肯听得进人劝说去的皇帝。
在一众朝臣的齐谏之下,考量再三,觉得江越的确是个比自己好了太多的治国之才,便下了旨,封他做了太子,几年后,又下诏,让他以太子的身份监国。
饱读诗书的江越,没有像旁的得志少年般得,从此驻足不前,相反,在遍读了要成为一个合格帝王该读的书之后,他又开始了对农耕和商业的研究,建议自己的父皇兴修水利,降低赋税,鼓励商业……虽然,大部分都被江天生以“不能降低国库收入”为由驳回了……却是让百姓们,深深的记住了他,并期待,有朝一日,他成为泗水国的新君,会带着他们,过上更好,更富足的生活!
后来,江天生被美色所迷,荒诞国事,江越几次劝谏,都未让他清醒过来,亲小人,远贤臣,有一次,甚至在所幸妃子的撺掇下,写了废黜太子的圣旨,还好,在旁伺候的小太监不是个奸佞之人,偷偷的溜出皇宫,给江越报了信,给了他时间,号令群臣,给江天生把这胡闹的诏书给石更压了下去。
再后来,江天生自他的一个妃子那里得了几道难题,便兴高采烈的让封了官的外戚,带了这几道难题去各国坑蒙拐骗,意国皇帝白独羽贪心,上了他的当,输了三座城给他,风国皇帝长震天嫌麻烦,懒得下皇榜去寻求答案,便直接丢了三座城给他,商国皇帝尚应世严谨。压根儿就没接那使臣的话,自然,也就不会有什么损失……江越屡次劝他,他都不肯听,直到……在莫国,在纳兰雪这“小神童”的手下,吃了大亏……
最后,“纳兰述”的一纸讨伐,让泗水国四面楚歌,国内。原本得了兵权的人。不但不出兵护佑国土。反趁机抢夺起了地盘,末了,四国大军兵临天星城下,为使城中百姓不遭战火。江越弃了自己尊严,捧玺受降。
可以说,对江越,泗水国原本的百姓,都是极推崇信仰的,尤其,以天星城为最,江越在天星城外,被意皇白独羽焚山烧死。当时,有很多的百姓,都是痛哭失声的。
所以,如今,江越的死。在意国兵败之后,又被人提了出来,这对意皇白独羽来说,无疑,是一个噩梦的开始!
天月城上,纳兰雪用两匹白绫,写了一副挽联,从城头,直挂到地。
左书:豪情壮志诚可敬
右书:坦白赤诚传美名
……
世人皆不知,纳兰雪与江越相识,见她打这副挽联出来,都只当是,她是遵了莫国皇帝司马青的意思。
不知从何时开始,自何人口中,就流传出了这样的一个传言。
江越在莫国为质,十二年,都好好儿的,没死没伤,衣食无忧,直至去年夏天,莫皇怜他思念故土,放他归故里,临行,还赠上数车金银宝器,以供他安享余生……却不想,他刚刚才回了天星城,就被意皇囚禁逼迫的弃了所有,退隐山林,可哪料,便是这样,意皇白独羽也是不肯饶他,二话不说,就使人放火,把他活活儿的烧死在了山上!尸弃荒野!
自古,身为人君,最忌讳的,便是昏聩荒唐,不肯容人。
经了这传言一评说,意皇白独羽的名声儿,便是又再差了一大截!
不容,无道,残害忠良,为一己之私,兴兵别国,致本国劳力锐减,三国商旅不入,粮价疯长,百姓几不聊生……一些街头巷尾的玩耍孩童,甚至在玩耍的时候,唱出了一些奇怪的歌谣……皂角不生七月七,虫鸣犬吠秋风泣,习习凉气催天晚,家国勿忘一心系……
“皂”字无“七”,是个“白”字,“虫鸣犬吠”,是个独字,“习习”是个“羽”字,“勿忘一心”是个“亡”字,意国所处位置,秋天干旱,“泣”字去水,是个“立”字,在举世皆知的先贤名作《惊起歌》里,“心系家国”的下一句,是“天晚无眠”,“眠”通假字“免”,无免之晚,便是个“日”,“心”勿忘,便是留下来,不去,三处的字拼起来,就是个意国的“意”字,整首歌谣里的意思悉数拼凑在一起,便是……白独羽,亡意!
编这歌谣的人,笔尖功力,定是不俗,传唱这歌谣的孩童们,只是觉得好玩儿,也是说不出,是从何人处学来。
白独羽自不能下旨把些不懂事的孩童处死,坐实自己的无道不容,只能压着难受的听着。
但,他不做,却是未必,旁人也不动手!
这一日,刚过晌午,孩子们刚刚吃完了午饭,聚在街头巷口里,一边唱着歌谣,一边玩耍,突然,一群黑衣黑马的蒙面人自街口疾奔而来,侧身一捞,抓起全然没有防备的孩子,丢于身前,又极快的驱马呼啸而去。
咋被抓,孩子们被吓懵了,未作反抗,待回过神儿来,便开始哇哇大哭,有第一个哭,就有第二个,然后,便是一群。
听闻自家孩子哭得厉害,原本在屋里忙活的大人们,便奇怪的出来看是发生了什么事儿,却只见,自己的孩子被一群骑马的黑衣人掳走,大摇大摆的消失在了街角。
光天化日之下,强掳幼童,还没人拦截追捕,这,任什么人想来,也不可能是跟官家没有关系!再一想,自前些日子开始,自家孩子便开始边玩边唱的那首奇怪的歌谣,官府还遣人来问过……百姓最是容易轻信自己眼见的东西,更是容易,在听到谣传,就慌忙失措,遭人蒙蔽!
一众被掳去了孩子的大人,聚在一起商议了一下,便一起凑了份子,让会写字的人抄了孩子们曾唱个不停的歌谣,去拜见了天星城里最是有名的贤人。江越的外祖,已年过八旬的,绪长青绪老先生。
在看了众人送来的歌谣词儿之后,绪长青微微一滞,继而,便拧紧了眉头起来,抬头,看向了众人,“你们的孩子,之前时候。在人前里。唱过这歌谣?”
见绪长青一脸的凝重。众人本就悬着的心,便悬得更高了!也不知,自家孩子这是得罪了什么高官显贵,竟能买通了官府。让官府对这种明显是违背意国律法的罪责,视若无睹?要想把孩子们赎回来,得……准备多少银子去道歉才够?他们这些寻常人家,拿不拿的起,这份价钱?
“我劝你们,就当是没发生过这事儿,各自归家去,趁着年轻,再要几个孩子……你们的这些孩子。怕是已不可能再寻回来了……”
绪长青长叹了口气,本能的,便露出了遗憾的神色来,“你们孩子得罪的那人,既不缺银子。也不怕官府,他能不连你们这些教子不善的爹娘一并责罚,让你们人头落地,便已是你们的万幸了!”
“绪老先生此话怎讲?这人是何等身份,竟能,竟能这般的,这般的……”
绪长青的话,让众人皆是一愣,在他们想来,既然是掳人去的,那便定然是为了讨要银子,不然,干嘛不直接把人一刀砍了,还费这工夫?
还有,听绪长青的这意思,这人的身份该是极高,有钱又有权……可是,满这偌大的一个天星城,最大的,也不过是城守,便是城守,也是不能这般目无王法的夺人子嗣,动辄肆无忌惮的欺压百姓的罢?!
知众人都是刚失了孩子,心中悲痛,想要知道幕后指使,也是人之常情……罢了,他便告诉了他们实情知道,也好让他们断了念想,回去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别再瞎想些有的没的,妄断了自家性命!
“你们孩子歌谣里所骂的,乃是当今的意国皇帝,其内容,亦是大逆不道的亡国之论,你们之前所见的,黑衣黑马的那些人,恐怕……是刚刚在前线打了败仗,被莫国女将纳兰雪逼退回来的,意国重骑……”
轻轻的咽了口唾沫,绪长青刻意的压低声音,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他曾是泗水国先皇后的生父,太子江越的外祖,泗水国灭时,他凭着极高的人望,才未遭难,如今,连唯一的牵挂,最是让他得意的外孙江越,也是被意国皇帝白独羽给放火烧死,已是时日无多的他,还有什么可怕,什么不敢说的!至多不过是一闭眼,就再也睁不开了,他活了这么大年岁,也不赔了!
绪长青的话,顿时便让一众人惊呆了,少顷,各自叹了口气,道别离去,这些孩子们,怕是真没希望再寻回来了,诚如绪长青所说的,得罪皇帝,能不累及家人,已是万幸了,哪里还敢奢望什么旁的?
……
好事不出门,恶事传千里,也不知是什么人宣扬的,没几日工夫,意皇白独羽的这小气不容,残害不懂事幼童的恶劣行径,就在整个意国都传遍了。
身处汲水城皇宫里的白独羽很是恼火,劫走凌家一众死囚的歹徒还没捉到,百姓里传的,是他“残害忠良,引来神仙发怒,踩了燃着火焰的云彩来,救走了凌家人”的传言,本就是越传越凶了,现如今,又出了这么一出儿栽赃他的事儿……真真是让他,又恶心,又恼火,一肚子的气,都无处可发了!
送走了带兵去天星城支援的两个老将,白独羽吹熄了御书房里的烛火,独坐黑暗之中,反复思索起,这些时日来,发生的一连串事情来,末了,竟是发现,这所有的一切,都跟一个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人,便是莫国的那个聪明的不似凡人的郡主,纳兰雪!
“来人。”
喝了一口碗中已是凉透了的茶水,白独羽轻叹口气,冲着门口,低唤了一声。
“奴才在。”
听白独羽唤人,一直守在门口的太监总管忙不迭的推门走了进来,冲着他恭敬的行了一礼,小心翼翼的问道,“陛下是要传膳么?”
“传什么膳!你瞧着朕,还像是能吃下去东西的样子么?!”
心里本就压着火儿,此时。又碰上这不懂事的下人招惹,白独羽一怒之下,就把桌子上摆的一方镇纸丢了过去,镇纸砸到太监总管的头上,给他砸了个头破血流,之后,又掉到了地上,碎成了八瓣儿,“莫国那边儿,回信了没有?”
“回陛下的话。没有。”
太监总管被白独羽这么一砸。顿时就吓破了胆子。忙不迭的跪倒在地上,“砰砰”得磕起了头来,“奴才该死!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去……把伤口处置一下,再……遣个八百里的加急。去天星城问问……”
白独羽本想说“去刑室领死罢”,但稍稍一想,便临时改了口,如今,外边已是在风传他残害忠良,小气无道,若是,再随意的把这老太监打杀了,给旁人落了口实。可不知,该又如何得传自己了,索性,也是要用人的,留个伺候惯了自己的。总比换个更不懂事的新人来得好些……于礼,那司马青……便是不肯答应,也该回个话回来的才是……只这般的消息都没有一个,是怎么个意思?
……
天水城。
黑衣人掳着幼童,旁若无人的当街呼啸而过,幼童畏惧,一路哭泣,引来了无数人的瞩目。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虽看了的人都觉得这些幼童无辜可怜,但,却是没有一个,敢对他们出手相救。
是了,骑马的这些黑衣人,虽是都蒙着脸的,但,只是从他们骑着的马匹,便足够看出,他们里的哪一个,身份也不会低,寻常人家,不,莫说是寻常人家,便是天星城里最大的官儿,天星城城守本人,也是断骑不起这名满天下的风国名驹“草上飞”的……民不与官斗,贫不与富争,想自己不过是个小老百姓,哪里就管得了官家大人的闲事?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
嘶一一
为首一匹疾驰的马突然人立而起,一个不知是什么来头的白衣男子,游魂般得,蓦地出现在了大街正中。
“瞎了你的狗眼!什么人的路也敢瞎挡!”
被人当街拦路,为首的那个骑马的黑衣人像是极端恼怒,稳住自己受惊的马匹,扬起手中鞭子,就朝着那白衣男子的身上抽了过去,“还不敢进给老子闪开!耽误老子的行程,老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面对黑衣人的怒骂,那白衣男子像是半点儿都未惊慌,只不慌不忙的抬起了头来,一手攥住那人抽过来的鞭子,一手抓住马匹缰绳,身体不移不动,只抓了缰绳的那手轻轻一抖,就把他面前的,连人带马都掀翻在了地上!
这时,后面的十几个骑马黑衣人也跟了上来,见了这情景,先是一愣,紧接着,便抓了各自放在鞍前的孩童往地上一丢,就要从腰间拔刀出来,跟这拦路的白衣男子拼斗。
意国盛产的“马上飞”之所以能成为名满天下的良驹,乃是因为它天生便是身高腿长,骨骼粗壮,用作寻常坐骑,能日行千里,用做军马,能承载重骑,而……对这些被随意丢下的幼童,便是足够摔死他们的高度了!
说时迟,那时快,那白衣男子像是早就料到这群黑衣人会这般做,一个箭步上前,几个闪身的工夫,就把那些将要坠地,已经吓得不会哭了的幼童一一接了起来,完好的放到了旁边,推给了一个一直站在路边,拍着巴掌看热闹叫好,唯恐天下不乱的,穿着鹅黄色衣裳的小丫头。
“你先带这些孩子离开。”
对鹅黄色衣裳小丫头那唯恐天下不乱的叫好,白衣男子像是全然已经习惯,眼白都不曾多在她的身上落下一分,就对她说道,“近些时候,这些孩子怕是已不适合回家了,你且先带了他们离开,去往咱们暂住的地方躲避,吃的也给一些他们,瞧他们这哭都要不会了的样子,该是已经饿了好几天了。”
“哦,好,莫影哥哥!”
得了白衣男子的吩咐,鹅黄色衣裳小丫头很是开心,把那些孩子收拢到了自己的身边,挨个儿摸了摸脑袋,然后,把自己之前抱在怀里的一个皮纸袋子打了开来,递到了他们的面前,“来,吃包子,先每人一个,不要争抢,一会儿,回去了住处,还有!嗯,你们,可以称呼我莫济姐姐,或者,美人姐姐,不过嘛,我个人来说,还是比较喜欢听你们唤我美人姐姐的!”
“美人姐姐!”
“美人姐姐!”
“美人姐姐!”
这些孩子被黑衣人掳走,丢在马背上面,已是颠簸了好几天,那些黑衣人,也不给他们饭吃,此时,早已是又饿又怕的要没了魂儿了,乍一闻到香香的包子味道,哪还顾得上旁的?忙不迭的唤了鹅黄色衣裳小丫头一句“好听的”,就急急忙忙的伸手抓了包子去,往自己的嘴里塞了起来!
天水城外的石山上,一个穿着随意的黑衣男子,立于峰顶,看着了城内情景,只是勾唇一笑,轻轻的摇了摇头,便自腰带之中取了一个哨子出来,丢进嘴里,吹响了起来。
听到哨音,原本还在与白衣男子打成一团的黑衣人们微微一愣,继而,便不再恋战,各自退开,翻身上马,朝着城外,疾奔而去……只留下了白衣男子一人滞在原地,不知该如何继续……
“发什么呆!再不走,一会儿官府该来抓你回去当坏人问话了!”
一辆青布马车,由一个中年的车夫赶着,从一个小巷里出来,“咯吱”一声,听到了白衣男子的身边,穿鹅黄色衣裳的小丫头从里面探出头来,叫了他一声儿,再看那马车里面,可不是已然坐满了之前的孩子,各自捧着手里的吃得,开心的撕咬揪扯,吃得不亦乐乎,“赶紧上车!要买的东西,水伯都已经买完啦!”
被莫济唤作水伯的人,明显是个驾车的老手儿,驾着青布马车在城里拐了几个弯儿,就融入了集市中的车流,全然让人分辨不出了。
……
话说那一队黑衣黑马的人,出了天水城后,一路疾驰的到了山脚,先是谨慎的观察了一下四周,见的确是没有被人跟着,才驱了马,小心翼翼的走进了树林,那里,早有那穿着黑衣的男子,等在了那里。
“外边,有什么消息?”
黑衣男子唇角微抿,眉眼间,带着浅浅的笑意,就像是,刚刚才见着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让他的心情极好,“莫国那边儿,还是那个雪儿郡主在带兵?”
“回殿下的话,莫国那边,还是纳兰郡主在带兵,只是,她让大军都已经撤了回去,只留了一万轻骑下来。”
黑衣兵士并不知晓,为何自家太子殿下喜欢唤那位为“雪儿郡主”,但,太子殿下喊,是一回事儿,他,却是万万不敢的,“意皇亲笔写了信给莫皇,说是愿以十城为聘,迎娶纳兰郡主,莫皇还未回信,想来,该是有些心动,又不舍得这位良将的。”
“那老东西自己想要死得快点儿,那,我便成全了他!”
兵士的话,让黑衣人突然就拧紧了眉头,原本“晴朗”的脸色,一下子,就阴了下来,眼中,更是闪出了一股子让人惊惧的煞气来,逼得一队黑衣兵士,本能的往后退了两步,“我的雪儿郡主,也是他那白痴儿子,配得上惦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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