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离开玉门关后的第一个夜晚。唐青与马登静坐在营地边上。天空黑乎乎的,大概是因为快到月末了吧?营地那边传来喧闹的声音,他们正在晚餐。可不知为什么,唐青更喜欢对着星星喝西北风。于是,当马登走来请他到营地边上吃干粮时,他二话没说就同意了。
二人默默地吃,谁也没说话。他们终于知道此行的目的地了,那是一个叫捕鱼儿海的地方。“我问过那李潘了,”马登用手背抹了一下嘴,“那捕鱼儿海在隋唐之际,曾是北方游牧民族的货物集散地。那时候那儿水草丰美,人口众多。湖中出产各种极美味的鱼,鲢、鲤、鳢、青鳞各色具备。我以前只吃过鲤鱼,别的我真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可我连鲤鱼都不知道是什么。”“别着急,等回去一定让你吃上。”“唉,对了,鲤鱼什么味?”“我......忘了!”一阵大笑响彻千里黄沙。这时二人都吃完了,抓起一把沙子在手中一揉,就等于洗手。唐青正要照常把沙子在衣角抹去,但一眼看到衣裳有些不忍。马登笑着扔给他一块丝巾道:“这个都不备着?”
唐青一看是一块淡罗兰的丝巾,一下子愣住了。忽的想起二人初到“冥府”时遇见师父,师父要他们说出来历。马登说得很动情,还流了眼泪。师父便将一块不知是白还是紫罗兰的丝巾递给他。马登的语音在耳边响起:“这是师父在我们走时给的。白的在我这儿,这条给你了。当初他掉入‘冥府’时,身上就带着这两块丝巾,据说是他的什么青梅竹马的提丝亚给的。那天我把从那女捕头手上得来的消息告诉他之后,他出了半天神,进屋拿出了这个。说他不要了,让我们两人分分,留着用。”
唐青抹了抹手上的细尘,忽道:“好久没听你吹箫了,你吹给我听听好不好?”马登回手摘下背上的竹筒,打开筒盖,抽出寒玉萧。萧声响起,吹的是《怨杨柳》。马登边吹边流泪,唐青也一样。
第二天,队伍又要启程了。唐青惊讶地看着马登熟练地拔钉拆帐篷。看着唐青差点掉出来的眼睛,马登笑道:“谁象你那么不学无术?昨天吃饭前,我和那些军兵一起搭帐,学会了其中方法。说来这些手法,还是从蒙人那儿学来的。这些帐篷耐风雪而且暖和。在这儿你觉不出它的好处来,过两天你就知道了。”人们纷纷整理,收拾完站好队,就出发了。
两人前面的轿中传出强烈的咳咳声,小小的窗帘打起,宋公的声音传来:“马登,唐青,你们过来。”二小对望一眼,提剑赶至轿子左边。只见可怜的老儒一脸痛苦的表情,以丝巾捂着嘴,艰难地问道:“你们怎么没事儿?”马登笑道:“我们是名副其实的生于斯,长于斯,早习惯了。”
唐青向里望了望,只见宋濂的门生李潘也缩在轿子里。他瞧了瞧前后的轿夫们,心说:辛苦你们了。这时宋公的声音问:“昨夜可是你们在吹箫?”马登道:“是我在吹。吹的不好,见笑。”“不要太谦虚,吹的不错。”“多谢。”“在哪儿学的?”“师父教的。”“都会些什么?”“只会《怨杨柳》和《梅花落》。”“可听过《渔家傲》?”“没听说过。”“我来说给你吧。我本人虽不会吹,可还识得音名。”“音名?”“你不会告诉我,你连‘弓、商、角、羽’都没听说过吧?”
马登在黑暗的“冥府”里,名副其实“摸索”会了吹箫。塔雅其实不会吹箫,他会的是发声原理与箫差不多的胡笳。当他知道马登有一管箫时,马登连箫是乐器都不知道呢!除了学西域少林的功夫外,马登本门的功夫也没闲着。海鹤内功与其它内功没什么两样,学会“搬运”后,一遍遍练下去就成了,没什么技巧。但外功手法因没人再教,来来去去还是那么几下。
可马登却意外地继承了点穴术“海鹤指”。记载指法的条子塞在箫中,但让马登不安的是条上署名——蒋通泉。这张字条塞在箫中间,且以小木块塞住两头,显是蒋通泉烧死前写下,留给他孩子的。可他决不知蒋通泉当时这样做,只是为了绝学不灭,可传后人而已。
塔雅见他身带此箫,如日后可出去了,不会吹时必让人笑话。再说“洞中日月长”,便将箫要了去摸索吹法。自己弄懂之后,便传了马登两套曲子。但由于三人各有“公干”,也没把吹箫当正事。出来后事情又一件件迫人而来,故而未有时间细学。
塞外空气干燥,白天其热如火,夜晚其寒若冰,这温差可不是说笑。唐青道:“宋爷,我看您还是静一下吧。费神劳心地当心伤风。”宋太傅叹道:“真是人老不中用,咳。”
二人退下。唐青问:“他怎么知道是我们在吹?”“你傻了吗?他在远处看到了吗!”“可是我看不像。”马登皱着眉说:“他人老了,玉门关夜里风大,他不会乱跑。”“那是那个李潘吧?”“你看他那样,刚才一直以手按头,满脸通红且不想说话,必是闪着伤风了——他才不会出来添病呢。”“你这一说倒也是。”马登思索着,“可这样一来便没道理了。宋爷和他的门生生活在繁华之所,到了边寒之地不闻箫管,一听之下自是亲切。且他们都是善感的文人,望寻声一见,也不是怪事。可其它人就怪了呀!”
“不错,”唐青忖思,“其它人累了一天,好容易歇下来,谁也懒得为了一个曲子四处乱跑,更没那份闲心。”“说来也怪了,还真有这样的人!”身后一个骑兵插口道:“我还真看见了。昨天我闹肚子,他们吃晚饭,我则跑去大解。远远见副将在营边沙丘后负手站着,斜对着二位。”“怪了,他看月吗?”“什么呀!我们副将只会喝酒骂人,往那不干不净的地方跑。好在他带兵还有一套,不然早没他的份了。”
二人往前紧走两步,马登低声道:“这就没错了,只有他能将吹箫之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告诉宋濂。”唐青笑道:“便是如此了。”二人一问那缪副将,果然如此。他尴尬地说:“我是个大老粗,可偏偏喜欢这诗啊曲儿的。昨晚怕二位见怪,不敢上前,多多赎罪。”二小一见猜中,十分得意。
缪副将又求他们今晚再吹吹:“我挺喜欢这调的。”马登笑道:“这容易,我今晚再吹与你听便是。”“这位小哥为何不吹?”唐青立刻弄了个大红脸。马登道:“你让他吹,如惊醒了沙漠里的孤魂野鬼,我可不负责!哈哈!”“我要你笑我?”二人追的追,逃的逃了。
当晚,被捧得飞飞的马登很动情地吹箫,也吹出了自己的最高水平。当真是“满座重闻皆掩涕。”
次日早晨,大队整装出发。可有人报庞五不见了。此时所有人都已准备好,只有这一人不见。副将的意思是不能浪费时间,下令启程。这时唐、马已打听清楚,到轿前回报。宋濂的声音响起:“休息一天,就地查找。”缪副将狠狠瞪了瞪眼珠子。
当天的寻人,唐、马二人也加入了。大家以营地为圆心,向四面八方寻找。日到中午,太阳火一样烧向人间。找寻的人们早都回去吃饭休息了。唐、马二人却坚持着,因为他们觉得对不起那庞五。
马登站在一座高丘上,狠狠地捏着剑鞘:“他是因为告诉我们缪副将那晚看到我们吹箫而被杀的。”一边的唐青不解:“你的意思是缪副将杀人?只为了这点儿事,至于吗?”“你难道还不明白?他不是文人雅士,更没那个闲情听咱们吹箫。他是在监视,而且不止一次两次。是一直,从出玉门关开始!”
“那天我们太大意了,以为他不过是爱听箫而已。可你看这儿,”他伸手解下背上盛箫的竹筒。这些日子的沙漠之旅,早使这喜湿不喜干的东西开裂。幸好寒玉箫由寒玉制成,不然别说吹,只怕早成烂竹棍了。“前天他与咱们说话时在马上,咱们身形又矮,他没有看不见的道理。他如真的喜欢乐器,必会出声关心。他既不问就证明,他根本是胡说。”
“你的意思是?”“他受什么人之命,有不利于使团的企图。我们这两个忽然加入的人,自然引起了他的疑心。他注意观察我们,不想有人目击,被我们发觉。可当时见我们以为他爱听乐曲,他便顺杆落下。但心情不忿,便杀了目击者庞五灭了口。”“所以庞五可说是因我们而死。我们定要找到他的尸骨,跟那王八蛋算帐。”
“可现在我们不知尸体在哪儿,怎么找?”马登忽道:“那刘伯温不是放在你那儿四个小包吗?”“你怎么知道?”“他也给了我一个蜡丸,里面的纸上写着有意不可解,就看里面的字条。还要我们对此事保密。”“那字条呢?”“吃了。”“什么?”“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师父说过,这样最安全。”
唐青一边说,一边找出了那四个小袋。小袋制作精巧,分黑、绿、白、红四色。唐青拾起红的笑道:“真不知他如何告诉我们尸体在哪儿,莫非尸体就在这袋儿里?”马登把他的手一按,“等等,这几个小袋似是有顺序的。”“顺序?咦,基本方位!”“对,正是师傅教过的基本方位。比如这个,红属朱雀,朱雀在南,为夏,第二。”“那么,”唐青拾起青色的道,“绿属青龙,在东,表春,为首。那第一个就是它了!”
二人打开小袋,内中纸上只有十六个字:“静心戒燥,待时而动,抓住尾巴,一网打尽。”二人正在不解,那边忽地有人喊:“找到庞五的尸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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