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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突然出现之人,赫然是魔门四帝之一的通天血帝?
“不错,正是寡人!”
那血影答完重明的话,猛地一步踏出,身上血云轰然崩散,露出一个浩荡磅礴的人物。
这人身着黑龙吐水冕,头戴日月平天冠,脚上踩着一双镶金赤舄,他生得面目方正,高鼻垂耳,紫发赤睛,薄唇作“一”字紧抿,一双眉毛有如火焰卷舞,斜斜飞入两边鬓角,看上去威仪深重。
“看来寡人来得太晚,最精彩处已是错过!”
黑袍帝王血睛炯炯,只是略略扫过一圈,青木谷中诸人不论抬头低眉,皆感觉神魂一震,双目刺得生疼,纷纷骇异得低下头去,各自在底下生出无数想法。
“什么?那人竟然是通天血帝!”
“不想我修道千载,今日竟能见得魔门大帝当面!”
“我明明没有看他,那目光却好似直照人心,真是好生可怕!”
……
感受到众人的敬畏,那帝王般的人物这才微微一笑,直直往场中迈了过来。
他行走间大气澎湃,每迈出一步,身周就凭空冒出无数文臣武将、兵甲侍卫、宫娥仆驾,前后左右簇拥着帝王往前行进。
待到了正中,通天血帝已高坐在一架上下三层的九龙金撵上面,这龙撵高十丈,宽六丈,撵上铺着各种绫罗绸缎,缀满玲珑奇珍。
撵由十八条青色蛟龙拉曳,前面有三百人举着两面伞旗开道,周围环列大小八十一辆属乘,无数大臣、兵将、侍女、卫士、车马、礼乐按次第井然落在其间,一眼望去冠盖倾天,气象森严,犹如天帝出巡,四夷震荡。
“重明或许应该庆幸,陛下是以‘天帝’一面出巡。”
面对血帝如此仪仗,身披鎏金羽衣的俊秀男子双眉却略微舒展,隐在袖中的拳头也松开了一些。
他如此反应不是没有缘由。
仙宫炼狱两相变,天子阎魔互转生——仔细溯来,却要说到通天血帝所修的“阎魔血天子”心法。
相传太古之时,百族横行,妖族以强横肉身冠绝三界,万族皆不能争锋。当时人族积弱,先天不足,遂有大智慧之士孜孜探索,分别开辟道魔修行之法。
其中道门炼气养神,得成元神大道;而魔门却以天妖真身为参照,创出一百零八神魔正法,仗之皆可修成不死之躯,同样得享长生大道。
这一百零八种神魔炼体之法,其中各有短长,本身并没有高下之分,可单修,也可数法同修;若是单修一法,谓之单法通天,但若数法同修,则可根据属性互相组合,从而在一百零八神魔正法之上又诞生十大神魔法门!
这十大神魔法门,各个威能滔天,有鬼神莫测之机,远非一般不死之躯可比。然而其修炼条件之苛刻,也远远超出常人理解。
想要成就十大神魔,必须在练成不死之躯前,就精修化生十大神魔需要的所有法门,数法齐头并进,最后诸法合一,一起超脱不死,才有望得成这睥睨天地的十大神魔!
然而光阴有限,大道难期,长生又岂是如此好求的?道魔两门修为在元神或者不死之躯以上的,从来不曾超过五十之数。古往今来便是以单法通天达到不死之境的人物就已经十分稀少,遑论这需要数法同修、再诸法合一才能成就的十大神魔!
像那烛灭,只修“真空幻境”一法,忝寿八千八百三十二,仍是困在最后一步无法迈出,最后亦难免黄土一抔。再说血先霸,身为魔帝真传弟子,如果不是吞了烛灭的魔真本源,最终能否修成不死也极其难说。
其实魔门亿万年来不乏有大野心大毅力者,皆觊觎这十大神魔之法。奈何再惊才绝艳的人物,或者囿于一法突破不得,最后寿元将近,无奈以单法成就不死;或者因为精力过于分散,最终竟无一法精通,只能郁郁而终;甚至有那几法皆走到最后一步,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诸法合一的,那便更加可惜了。
魔门绵延亿载,真正成就十大神魔的,也只有如今的四大魔帝。
其中通天血帝修的正是这“阎魔血天子”真身,乃是集齐九种魔神化生而成。这九个魔神皆为凶神,分别是:血蝠、螟蛾、鬼车、禺疆、祸斗、虚耗、凿齿、肥遗、窫窳。血先霸《三尸血神变》修的血神真身,正是其中的血蝠魔神。
魔门十大神魔,各有其特异之处,譬如这“阎魔血天子”真身,便有天帝、阎王两相;化身天帝时,威严昭昭,堂皇正大,化身阎王时,鬼气森森,邪恶暴虐。
这阎魔天子两相,对敌之时自然各具手段,但转换时却不仅仅是形象气质的改变,连行事作风也一同转化。相传通天血帝才修成这一神魔真身的时候,尚不能随意切换状态:一时威严霸道,一时狠戾变态;一时贤德开明,一时睚眦必较。当真是天颜无常,教身边之人好难伺候。
如今亿万年过去,虽然这仙魔二相血帝早已改换由心,但两种性情也随着“阎魔血天子”心法在其身上深深烙印下来,谁也不知道这魔门大帝下一刻会以何种面目示人。是以四大魔帝当中,尤以通天血帝性情最难捉摸,也最教人不愿意应对。
而且通天血帝有个习惯,一旦化身阎王,那么必然是要杀人的!
大妖重明虽然手段惊天,但毕竟还无法与魔门大帝争持;如今血帝以“天帝”之身前来,就表明他此行并没有杀心,怎叫重明不重重松口气?
“禽羽一族重明,寡人初见你时你尚没有修成天妖,想不到数十万年过去,当年的稚儿不仅已到了元神二重境界,连天妖真身也冲破了滴血重生之境。好,很好!朱雀眼光果然不差!若是你能妖道合一,假以时日必然又是一位妖族大圣!”
黑袍帝王唇角一撇,朝重明点头笑道:“如此俊秀人物,寡人又怎么舍得恶面相向。”
这“恶面相向”指的自然是他“阎王”一面。
“陛下过誉了,重明惶恐不已。”
通天血帝眼光毒辣非常,一下觑出重明修为,俊秀男子并不多言,只是抬臂作揖,然后退后半步,将场面让与通天血帝。
“长恨魔宫哥舒狂见过血帝大人!”
魔门大帝当面,即使桀骜如哥舒狂也不敢轻慢,当下收了放荡形态,在重明之后也上前郑重行礼。
“哥舒长老功候又有精进。”血帝大袖一摆,笑道:“可惜你天资绝世,却走偏了道路,如果你将钻研剑道的一半心思花在炼躯塑体上,或许九州今日已有了第五魔帝!”
第五魔帝!
想不到通天血帝对哥舒狂竟有如此称赞,然而那中年道人却低头抱拳道:“帝尊谬赞,某愧不敢当!只是某一直觉得魔门炼体实在枯燥乏味,比不得剑道变化万千,纵横潇洒,再者古语说‘一剑破万法’,相信剑道至深至高处,必然不会输给任何绝世法门!”
血帝摇摇头,晒道:“些许变化之道,不过羊肠小路,待你弃繁从简、返璞归真,必然能够明白唯有道行境界才是根本!”
哥舒狂放下拳头,忽然立得笔直,道:“哥舒狂受教了,但是那种剑道至高境界,却是某穷尽一生也渴望见到的,只此一念,某便不怨不悔!”
“咳!”
黑袍帝王笑叹一声,不再赘言,以他堂堂魔帝之尊,能够对哥舒狂指点一二已是对他十分高看,既然对方执着己道,那就没有必要再争论下去。
他甚至没有再看哥舒狂一眼,恢复了正襟危坐,眼光越过众人,落到一个赤发红髯的壮汉身上,随即双目一瞪,赤眉炸开,声若天雷道:“血先霸,寡人到此许久,还不滚过来接驾!”
通天血帝驾巍巍血云而来,当真叫血先霸又惊又喜:惊的是此次青木谷之事居然引得一方魔帝亲自莅临,喜的是总算背后得了靠山,不管如何当能从容度过眼前难关。
然而他虽然远远望见黑袍帝王,却有重明和哥舒狂在前面与血帝说话,红髯汉子虽是通天血帝真传弟子,但自忖实力地位较这两人低了一层,是以不敢越权擅专过去抢话。
待得血帝与二人说完,他刚要上前问候,不想师尊已经先一步发话,连忙不敢怠慢,血影一闪,双膝跪在九龙金撵径前,埋首弯背道:“弟子先霸,拜见帝尊!”
血先霸这一声“帝尊”喊得却有讲究:
原来血帝虽是其师,但这位魔门大帝在外却极重威严,从来不许座下弟子直呼自己“老师”,而必须像通天血河其他人一般恭称他为“帝尊”。是以红髯壮汉执的是弟子之礼,口中喊的却不是“老师”或者“师父”、“师尊”,而是“帝尊”。
“血先霸,你在寡人座前服侍了两千六百年,资质也算不错,但始终磨不去乖张性情,做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命,此次也险些坏了本帝君大事,你可知罪?”
黑袍帝王高高在上,一条条指出血先霸错误之处,直戳得红髯汉子面上冷汗横流,嘴里支支吾吾不敢答话,只觉得顶上无形中负了三山五岳,兼且重量越来越大,压得他喘息不得,禁不住开口求饶道:“帝尊……”
“咦?”
就在血先霸渐渐支撑不住的时候,却见血帝翻眼扫了他一下,忽然发出惊咦道:“你是何时修成不死之躯的?”
然后红髯壮汉身上压力骤然一松,他舒缓了片刻,刚要答话,只听血帝威严的声音又传了下来:
“可惜,显然是用了某种旁门左道才堪堪达成的,如果不静心温养,你一生也只有到此为止了!”通天血帝连连皱眉,道:“不过好歹令我血河又多出一位河伯,如此这般当能超过幽冥绝山,使得通天血河重新回到魔道第二大派的位置,不错不错,你先起来吧!”
“谢帝尊……”血先霸踉跄站起,只是这么一会儿功法,两股竟然已经压得发麻。
“寡人问你,此次着你探查青木谷变化,可有什么发现?”血帝侧了下身,斜睨着下面问道。
这句话问出,谷中就是一静,无数道灼灼目光汇聚在血先霸身上,盯得这汉子一阵发毛,他小心打量了一下四周,这才咽了口唾沫道:“禀帝尊,弟子几经周折,这才探得当日青木谷除了一场世俗武林的纷争之外,别无其他异状;而且这场争斗除了一个莫名消失的八九岁稚童,只另外活了一个青年剑客。”
“哦?莫名消失?”血帝眉头一挑,讶道。
“是的,这小儿当时中了奇毒,跌落山崖,然而再去找时却根本没了踪影,仿佛……仿佛突然消失世间一般。”血先霸顿了一下,又道:“此事有灵嗅门的人作证。”
“灵嗅门么?”黑袍帝王喃喃道:“那么另外一人现在何处?”
血先霸道:“已经教弟子擒下,还未来得及问话,只是……”他抬眼望了望血帝,颇有些惴惴不安。
“只是什么?快些回话!再有啰唣罚你在通天血河禁足千年!”
“是是!”眼见师尊不耐,血先霸立刻不敢拖延,一口气道:“只是弟子却叫妖族五大妖王围住,他们要逼我交出那人!”
这话甫一脱口,场中气氛瞬间如弓弦紧绷,再看妖族五人,除了重明之外各个如临大敌,四对凶睛狠狠盯着龙撵之上的通天血帝,浑身凶戾之气勃发。
然而血帝似乎没有瞧见他们的异状,玩味道:“是么?这人可有什么特异之处?”
血先霸仔细斟酌片刻,这才回道:“弟子虽然没有亲自审查,但灵嗅门从始至终对这剑客都有关注,不曾发现任何异常。”
“哦?如此他们几个怎还要为难于你?”黑袍帝王忽然转首,对重明不咸不淡道:“重明,你也听到了,血先霸是不敢对寡人撒谎的,既然灵嗅门的人也说那剑客不可能得了妖祖传承,寡人也觉得反倒是那个遍寻不到的稚儿才是正主,你们便不要再做纠缠,就此离去吧。”
“重明!这事不可答应!”
俊秀男子尚没回话,一旁狻猊却已忍耐不住,前一刻跟妖祖传承有干系的人还唾手可得,他又哪里甘心就此退去,不由出言提醒道。
重明沉默片刻,忽然对着通天血帝深深一拜,道:“请陛下恕重明冒犯,实在是妖祖传人干系太大,重明不敢放手。”
“呵呵,不敢放手?这么说,你们是想与寡人动手?”血帝右手直接敲击着扶手,发出规律的哒哒声:“重明,虽然寡人爱惜人才,但不表示你们犯了天颜,寡人还不敢杀人。”
重明深吸了口气,忽然转身,此时他身后的另外四个妖王已是鬃毛倒竖,獠牙毕露,一圈圈厚重妖气散发出去,显然已经做好了拼死一搏的准备。
他虽是闭着双眼,却仿佛将这一切收在心底,转头缓缓道:“朱雀大圣曾经告诉我,若是想要折服他人,有两个办法:一是与他讲道理,以己之道征服他人之道;但是当道理讲不通的时候,便只有用武力去压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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