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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侯大人,咱家今日虽是第一次见你,可是只说方才在接官亭那事,咱家便要认下你这个朋友了。”
广州城北一座高达三层,极是绮丽的酒楼第三层中最大的一个包间内,鱼德显得极是舒畅的笑声在内中不断回响。
这包间虽大,但是满满当当海味堆满的一张梨花木大桌前,却只有鱼德与侯嘉二人对坐。
侯嘉笑着与鱼德对饮了一杯,道:“鱼大人在广州困境,下官在京中也听得一些消息,今日一来是为鱼公公出气,这二来,也是为下官自己呢。”
鱼德对于侯嘉这话,却是深有体会,咕嘟一口将杯中美酒饮下,夹了个虾球放入口中嚼着,说道:“咱家初来时,也想着与人为善,互相给些面子,可是这帮贼货却是蹬鼻子上脸,咱家一步失计,就步步慢了。”说着有摇头叹气:“咱家到这一年多,一事无成,还要侯大人来给咱家收拾烂摊子,实在是愧对戴公公他老人家啊。”
侯嘉倒是没有想到鱼德这般直白,他来之前,知道这位前任提举被广州本地官员排挤得不轻,心中也生了轻视之意,此时见此人虽然身为宦侍,却能够这般自省,着实难得。当即便又自斟了一杯,敬向鱼德:“下官对于这广州情形,还有市舶司中事,也是一窍不通,还是要请鱼公公多多提点指教才是。”
“哎。”鱼德摆了摆手:“侯大人这话说得过了,大人乃是新科传胪,天上文曲星下凡人物,市舶司这些事哪有不知的,只是这广州情形,咱家说不得还能帮上侯大人一二。”
在鱼德与侯嘉分说广州城中诸般情形的同时,被撂在接官亭的尉迟明和杨宏图二人,也已经到了布政使司衙门内。只是相对于出城来时的气派,回城时便显得有些寥落了。
“坐罢。”布政使司衙门后院花厅之上,得到通禀的蔡长翔直接把尉迟明和杨宏图唤入了内院。
“谢大人。”经过一路冷静的尉迟明和杨宏图都不复在接官亭时气愤,但是心中怨气,却是一望而知的增加了许多的。
蔡长翔着了一身深蓝直身,头戴四方平定巾,看着越发的像三家村的老学究了,半眯着眼,缓缓道:“秋毫你来说事情经过,我早就提醒你们,那侯承休不是鱼德那号庸人。”
“是。”尉迟明在椅上一欠身,便将接官亭上发生的一系列事原原本本的说将出来,最后总结道:“我只道那侯嘉新上任之人,怎么也要低调一段时间,却不想这人竟然如此强硬,一来便要抢权,若不是年轻气盛不知天高地厚,便是另有算计了。”
“还不是抱上了戴义大腿,以为广州跟岳州一样,谁都要巴结戴义那个老阉货,便一来就目中无人什么都要拿下了。”重重哼了一声的是杨宏图,他少年进士出身,仕途之上也算顺风顺水,家中在京关系也不浅,在广州一地,便是蔡长翔,也没这般给过他脸色瞧,因此越发忍受不得:“我还真要看看,这么个靠老婆吃软饭的能掀起什么风浪来。”
“这人能被戴义派来,绝非那等不知天高地厚之人。”蔡长翔摇头否认了杨宏图的断定:“态度这般强硬,定然是别有依仗。”说着又朝向尉迟明问道:“秋毫你说那侯嘉带了一个锦衣百户在身边?做护卫的锦衣卫呢,又有多少人。”
尉迟明想了一想,皱眉道:“只怕也有百余人。”
“这就是了。”蔡长翔叹了口气:“戴义这回学聪明了,先调了一个水军千户过来,显然是给侯嘉用的,其次侯嘉身边又带了锦衣百户,即便是咱们控制着路上、海上两路巡检司,他也能找得到人抛开咱们单干。”
“蔡大人,不至于如此吧。”尉迟明迟疑道:“且不说那个水军千户能不能有用,便是这两路人能为他所用,又能怎么样,市舶司最后的税入不还是要靠布政使司上解么。”
“便是便是……那侯嘉再能耐,也最多只能收得些船引钱,抽些零散西夷番商的税。”杨宏图也觉得蔡长翔有些过于杞人忧天了:“魏虎不是说了么,一条船也不会给那香山千户,海上的事,他侯嘉是管不上了。“
”但愿如此了。“蔡长翔方才之语也是一个推演,毕竟相对于这一道官员,侯嘉便是手中握着锦衣卫和一个水军千户,也不足以做成什么:“现下暂且观望着,宏图……”
“在。”杨宏图欠身应道。
“你把做好的帐丢去市舶司,让那侯小子在烂帐里先迷一阵子再说。”蔡长翔淡淡吩咐道:“这侯嘉与鱼德不同,手中还是有些人马的,这回不能用老法子高高挂起了。”
“是。”杨宏图咧嘴笑了一笑:“蔡大人放心,那些帐是请的山西来的掌柜做的帐,管保半年后,那姓侯的还在账本里迷瞪呢。”
“嗯,如此最好。”蔡长翔又看向了尉迟明,说道:“秋毫你使人去告诉魏虎,叫他盯牢那李三成,能怎么使绊子便怎么使,尤其不能让那李三成弄到船下海。”
“是。”尉迟明欠身应道:“大人只管放心,魏虎手中能出海的船也不过四五艘,还出远不得,那李三成是没地方弄船去的。”
蔡长翔点了点头,示意知道了,站起了身,缓缓道:“今日这事,你们都受了气,我是知道的,但是那侯嘉气势汹汹而来,不知道戴义还与了什么后招,因此以不变应万变才是最好,所以这口气,还得暂且咽一咽。”
“下官明白。”蔡长翔起了身,尉迟明和杨宏图也不敢安坐,都站起了身,垂手恭声应道。
蔡长翔也不看他两人,径自背了手转入后堂,只留下一句在厅内回响:“年轻人总是嫌老人畏手畏脚,只是到这个境地,却是不小心也不成啊。”
广州城外的这一番涌动在某些刻意压制的力量之下并没有掀起什么引人瞩目的浪花来,而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之中,却又有一件不小的,即将涉及广州的事情即将发生。
京城朝凤巷外,一队极是庞大的车马正在缓缓进入巷中,在此地能有这般排场的,除了当朝第一权监戴义,却又有何人。
“叔叔回来了。”上前替戴义撩开轿帘的正是戴锵,戴义这一番入宫差不多一个月,方才有空回来,身为文选司员外郎的戴锵没有上朝的资格,因此戴义这一个月未回,他也有一个月未见着戴义了。
“回来了。”对着戴锵,戴义总是和蔼许多,笑眯眯的下了轿,往府内行去。“这一个月如何,外头有什么新鲜事没。”
“正要与叔叔说呢。”戴锵小心的搀扶着戴义进了内院,边走便说:“昨日刚刚接了侯承休的书信,看了个新鲜事,正想着要不要传与叔叔看上一看,赶巧叔叔便回来了。”
戴义在戴锵的搀扶下进了花厅,当下便自有俏丽侍婢呈上热毛巾茶水等物,戴锵服侍着戴义净了面,又呈上了香茗,方才自拣了座位坐下,叔侄两好好叙说些事情。
“这一阵宫里太乱,皇爷的身体又不好,偏生太子又给皇爷添堵,想着法子上梁王的眼药。”戴义淡淡说道,仿佛说的不是皇家之事,而只是隔壁邻居家的家常琐事:“不然咱家早该回来歇一歇了。”
“叔叔您也别操心太多了。”戴锵宽慰了戴义一句,知道皇家之事越说戴义越是伤神,当下便转了话头,笑道:“叔叔可知道,侯承休这一路遭了劫,差一点便沉了湘江喂鱼去了。”
“哦。”戴义有些疑惑的看向戴锵,侯嘉之沉稳他历来是放心,这般沉稳的人,身边还带着一个锦衣卫百户,怎么就在湘江水道之上生出这般的劫难:“难不成是遇了风浪?”
“不是天灾,乃是人祸。”对于江上之事,侯嘉并没有隐瞒什么,而是将来龙去脉还有自己的猜想连同江七娘的证实一并详详细细的写将出来,戴锵接了书信,几乎便是话本传奇看了,此时转述与戴义听,便更是有些添油加醋,将那江上情形说得越发的凶险些。
其实彼时情况确实很是凶险,但是侯嘉笔下也只是淡淡一扫而过,倒是戴锵自行脑补了许多,此时说出来,竟与事实相差无几。
“便是这般,侯承休便许了那江七娘将之前在岳州拿下的那两人放回,换来了那江七娘及其下属效力三年的许诺。”
“这笔交易不差。”戴义点了点头,目光却有些阴沉:“有些人狗胆也是忒大了,竟然官匪勾结这招也能想得出来,不教训些,还只当咱家是纸糊的不成。”
戴锵与侯嘉交好,戴义透出要替侯嘉报复的想法,当即点头应和道:“如今狗胆大的太多了,还有那什么三江商行,上次侯承休不曾办了那家便是怕事,此时打蛇不死,终成后患了。”
“那三江商行交给老苏办便是。”戴义唇边泛起一丝冷笑:“老苏爱女如命,要知道他女儿差点被人弄死在湘江上,还指不定要发什么疯呢。”
“苏叔叔也是一片爱女之心。”戴锵应了一句。
“竟然想着对侯承休下这般手,看来钞关之事,是让不少人出了血啊。”戴义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轻声道:“下一步计划也可以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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