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历史军事 > 窃国者侯 > 第十九节 接官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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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广州城北门五里外有一座接官亭,此亭本是风雨亭,但自大齐开国以来,历来外任官员调任至此,地方官员都是在此迎接,因此这风雨亭的本意本名无人提及,却都唤做接官亭了。

  这一日上,往来入城的行旅百姓早早的彼岸见着了接官亭上差役忙前忙后,便知是又有外地的官员调任自此,也少不了议论,却是不知道哪家老爷又要高升走掉,谁家倒霉蛋又千里迢迢的从外地被弄过来了。

  差役们从开城门时便来此准备着了,忙到辰牌中时,自城门方向,便有一队人马拥着一顶大轿行了过来,顶前打的牌子却是“市舶司提举鱼”的字样,这轿中之人不是旁人,却正是即将被侯嘉顶替的前任市舶司提举鱼德,

  不多时,这一干人马便行至到了接官亭前,轿子落地,一名锦衣宦者自轿内弯腰行出,背着手看了看布置,略带满意神色的点了点头。

  这边上早早被派来整顿的差役们自有领头管事之人,鱼德这一落轿,虽则众人都听说这位立刻便要卷起包袱回京了,但是毕竟从五品的官衔在那,再怎么人走茶凉也轮不到这干小卒子们给人家摆脸色,于是当即便有两个青衣小吏小跑上来陪笑着与鱼德请了安:“见过鱼提举。”

  “恩,干得不错。”这鱼德年纪不大,身量也不高,蜡黄脸上一对三角眼却是耷拉着,没什么神光,说得倒是一口极标准的京片子,他人长得不如何出色,声音却意外的极是好听,即便是对着这两个不入流的青衣小吏,短短五个字,让人听着也生出如沐春风之感。

  “谢鱼提举夸奖。”这市舶司中的吏目们都知道这鱼提举虽是个宦官,但是脾气秉性却是极好,待下属也不摆架子,但是也正是如此一个软性子,让他在与布政使司和知府衙门的争斗之中败下阵来,也让一干吏目对他无甚畏惧之心。此时眼见这人呆不下去要走了,一干底层吏目反而生出“这般好脾气好伺候的上官还是别走的好”的荒唐心理,因此对着即将走人的鱼德,反而生出了别样的亲近感。

  “新任侯提举那边传来消息没,什么时候可以到。”鱼德四处看了看,也觉得布置得不错,便入了亭中,捡了张椅子坐了,接了差役送上的香茗,抿了一口,问道。

  鱼德问话,那两名青衣小吏中个子较高的一位便打了躬,回禀道:“启禀鱼提举,小的们从天亮开城门起便在此布置了,却是还没有得到那位侯大人的消息。”

  鱼德的眼皮跳了几下,像是跟身侧侍奉的这两名小吏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昨日便来了消息说是晚上到前海驿落脚,怎么今日到现在还没有消息过来。”

  这边大老爷自言自语,小吏们正想着怎么接个话茬,城门那头的官道上却又尘土飞扬,行来了一飚人马,为首的鸣锣开道,官牌高居,显然是官员出行,只是隔得远了,看不出来是什么人。

  鱼德坐在接官亭内,看着那一行人马慢慢接近,眉头紧紧皱起,却是若有所思,也不说话,也不如何。

  这一行人马来得近了,便有眼尖的把官牌上的字号看得清楚,却是“布政使司””右参政尉迟“的字样。

  奇怪,这右参政尉迟明历来只窝在布政使司衙门里当蔡老头的智囊,出门也不张扬,今日这般,却是为何?

  鱼德心中还在疑惑,官道那头,又是鸣锣开道一队人马行了过来,今日这广州城北门外,可还真是热闹啊。

  尉迟明的仪仗,到得接官亭前也停了下来,这位右参政却没有乘轿,自跨了一匹马,住了脚步时,也不用旁人服侍,自己轻巧巧一个翻身便下得马来,也不行动,只望着身后那一队仪仗,像是在等人。

  布政使司参政是四品官,鱼德是从五品,从官制上来说,鱼德是要去参见他的,但是在广州混了一年有余却一事无成的鱼德深知这尉迟明乃是蔡长翔的智囊,自己在这里被排挤得这般严重,至少有他一半的功劳。他心中对于这尉迟明的怨气着实不小,又想着自己左右反正是要走的人,也便就不管许多,依旧坐在亭中喝自己的茶。

  尉迟明等的那一队仪仗过不许久也停到了接官亭前,打的官牌却是广州知府杨宏图,最后从轿中满头大汗钻出来的,却也正是这位广州父母官。

  尉迟明与杨宏图拱手厮见了,互相对于对方的到来,都没什么惊讶神色,想是早就约好了,几句谈笑之后,二人将目光投向了依旧坐在亭中端着香茗看向远方的鱼德,略带得意的互相一笑,便一前一后的举步上了接官亭。

  “鱼提举来得早啊。”率先开口的是杨宏图,在鱼德上任的头半年里,杨宏图与鱼德的明争暗斗着实不少,此时开口,得意之外,嘲讽意味也是不言而明的:“广州城小,留不住鱼提举,实在是让人唏嘘啊。”

  面对杨宏图的挑衅,鱼德早先也是能忍便忍,不过此时却是没有忍耐下去的必要,也不起身,翻着三角眼道:“杨父母治下的广州咱家倒是想呆下去,奈何有人不愿意啊。”

  “鱼提举愿意留在广州,自是广州之福,可是鱼提举呆在这么个偏远地方实在是妨碍了鱼提举的前途,本官也是为鱼提举可惜啊……”

  论斗口,杨宏图哪里怕得鱼德,当即语中带刺的便又奉还了回去。倒是尉迟明却是笑眯眯的看着两人斗口,也不说话,仿佛在看什么大戏一半。

  几番互相讽刺下来,辰牌已过,鱼德还好,等着的尉迟明和杨宏图便有些耐不住了,有心问鱼德呢,却又张不开嘴,杨宏图便挥手叫了个班头过来:“骑马去前方看看,探得新任侯提举的消息快些过来回报。”

  那班头应了,还没滚鞍上马,却见官道南面一骑飞驰而来,马蹄踏起满地烟尘,这官道之上行人颇多,但那骑士却未曾减速,一路加鞭而行,一时只闹得行人纷纷避让,鸡飞狗跳,偶尔有避让不及的,那骑士骑术却是极高,一控马便让了过去,与人丝毫无损。

  未及片刻,那骑便来到了近前,众人看得明白,此人身着飞鱼服,腰跨绣春刀,正是锦衣卫打扮,胯下骑的,也是上好的河套马。

  “嘶……”一声长嘶,飞驰而来的马儿在那锦衣卫的操控下,迅速的在接官亭前停了下来,此时鱼德三人都看得清楚,但见这锦衣卫身形高大,满面虬髯,神情彪悍,本道出色的锦衣卫军官他们几人都识得,却是断然没有此人的,莫不是……

  那军官拿眼扫了接官亭中三人一遍,便即翻身下马,拿着马鞭大跨步行了过去,一拱手,粗声粗气道:“请问鱼提举可在,下官锦衣卫百户雷知力,奉侯大人之命前来报信。”

  这侯嘉好大气派,竟然连报信都派锦衣卫百户。

  尉迟明与杨宏图对视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神色含义,竟然是不谋而合。

  鱼德倒是不奇怪侯嘉能指示锦衣卫,要知道卫长信本人都是在戴义面前当个侍卫总管,身为戴义面前新贵,指示个锦衣卫百户,又算得什么呢。

  整了整衣衫,鱼德咳嗽了一声,说道:“正是咱家。”

  “见过鱼提举。”雷知力单膝下跪,行了一礼,却是无视同在接官亭中的两名四品官员,只朝着鱼德道:“禀告鱼提举,我家大人车队目下在三里开外,再有两刻钟便可到了,特遣下官前来禀告鱼提举。”

  “雷百户辛苦了。”雷知力这番做作,虽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但却是让鱼德大为扬眉吐气,因此对雷知力的态度也便越发的好了起来,笑眯眯的亲自上前扶了雷知力起身。

  “谢鱼提举。”雷知力也极是领情,随着鱼德入了亭。

  鱼德有心去气尉迟明和杨宏图,便对着不理会这两人的雷知力越发的热情,絮絮叨叨的问着一路过来如何如何,而后又是赐茶又是赏银,一直说个不停。而雷知力似乎也是看出了什么,不但鱼德之问有问必答,声音还放得特别的大,但是眼睛却是瞥都不向尉迟明和杨宏图二人身上瞥上一眼,仿佛这两位四品大员根本不存在一般。

  他们这般做作,自然是给尉迟明和杨宏图撩脸子,鱼德这般也就算了,而雷知力如此,代表的自然是还未出现的侯嘉的态度。杨宏图当即便变了脸色,重重的哼了一声扭过头去,只当自己没有看见,尉迟明面色如常,拿着一把檀木扇缓缓摇着,仿佛没有看到雷知力一般。

  于是,在接官亭中这般有些诡异的气氛之下,侯嘉一行的车队在小半个时辰之后,终于完成了自京城而至广州三千里的路途,停在了广州城外的接官亭处,开始了他和广州本地官员第一次的交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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