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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二十四日是祭灶之日,也是新年之前最后一个重要的日子,按京城旧例,这一日家家户户都要熬灶糖,祭灶神,祈盼着灶王爷上天多说好话,让自家在来年里事事顺心,财源广进,而飘扬了大半月的飞雪,似乎也特别给灶王爷面子一般停了下来。
恰逢好天气,又是祭灶的大日子,这一日的京城内外,不论贫贱富贵,都是一般的喜气,有钱没钱,都要过年。熬灶糖的老字号门前早早的便排起了长队,几处商铺集中的主街之上,都被挤得水泄不通。平日里再是跋扈的各色国亲勋贵高官,都没有耍派头排场,早早的的见到热闹去除便是绕行,毕竟,要过年了么。
新年的即将来到自然也让坐衙的官员们有些坐不住了,迟到早退自是常事,来点个卯便走人的也不在少数,毕竟还有几日就封印放假了,该干的事也早早的便干好了,便是再有事,那也是过年之后的事了。
点个卯便走人的官员里,如今已经是礼部文选司员外郎的戴锵也在其中,以他的身份背景,别说还记得来点个卯,便是不来点卯,上官也不敢把他如何。
“怎么样,侯承休什么时候进城。”从吏部点了卯出来,戴锵一眼看见在自己马前等候的卫长信,也不客气,上前径自翻身上马问道。
卫长信侍奉着戴锵上马,自己也翻身上了马,道:“侯翰林已经派人先过来报信了,算计着,再有大半个时辰也到了,公子要亲自去迎?”
“叔叔吩咐了,我自然要去。”戴锵扬鞭爽朗笑道:“再说几个月没见,他跑了一趟岳州城,论起交情,我去迎一迎也是应当的。”
“是。”卫长信应声道:“侯翰林会从东便门入城,公子过去找个地方歇歇脚,时日便也差不多了,今天街上人多,说不得还得绕路呢。”
“走。”戴锵是个爽利性子,也不耐多废话,便径自一夹马,放蹄而去,卫长信一干人也各自催马跟上。
“承休兄……”
京城东便门外,出城入城之人熙熙攘攘,侯嘉一行人的车队不得已也慢下速度,准备排队入城,侯嘉一路窝在车上过来,早觉得气闷,见座车不动,便干脆下了车活动一番,谁知脚刚落地,一道熟悉的声音便直直的冲了过来。
“廷鸣兄。”
循声望去,不是戴锵还有哪个。侯嘉紧着上前几步,与快步过来的戴锵见过一礼:“廷鸣兄怎么来了。”
“叔叔叫我来迎你这位大功臣的。”戴锵热情的持了他手:“走,先去我那边见过叔叔,咱们再好好喝上一顿为你接风,你这回在岳州城,可做得好大一桩事啊。”
面对戴锵这么个雷厉风行的性子,侯嘉也只能苦笑着往回扯了一扯戴锵:“内子还在车上呢,再说我这一路过来,风尘仆仆的怎么好去拜见厂公,廷鸣兄还是让我先回去,安顿一下,下午再去拜见厂公吧。”
“哪来那么多啰嗦,叔叔下午还要回宫办差伴驾呢。”戴锵撒了侯嘉的手,凑到车前:“苏家嫂嫂,侯承休我就借用一番,晚上再还你如何。”
苏书玉虽在车中,车外之事倒也看得清清楚楚,这种时候她自然不会说不好:“戴大人请便,这边下人不少,我自己回府也是无妨的。”
面对着戴锵丢过来的“可以了吧”的眼色,侯嘉也只得无奈笑笑,迎着戴锵不以为然的目光凑到车前叮嘱了苏书玉几句,方才跟着戴锵往他们系马处行去。
“侯嘉拜见厂公。”
朝凤巷戴义的大宅中,青袍缓带有若书生的戴义在花厅里见了侯嘉,这位权柄日炙的权监态度却越发的温和,仿佛只是普通的长辈见前来拜年的晚辈一般,抬手示意侯嘉不必多礼,微笑道:“承休一路风尘,辛苦了,不必拘礼,坐吧。”
“多谢厂公挂怀。”侯嘉直起身,挨着座位斜着身子坐了:”还好一路顺遂,没有过了限期,过通州那阵风雪太大,下官还怕堵在路上在驿站里过年呢。”
“论理是该让你过完年再回来的。”戴义手中摩挲着一串檀木佛珠,嘴角边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仿佛只是在闲扯家常一般:“只是有些事,年前做了方便,这才急急的把你催了回来。”
“单凭厂公吩咐。”侯嘉恭谨应道,戴义的态度印证了他一路上的的盘算猜测。
岳州之事很明显的达到了戴义所需要的效果,甚至超出了他的需要,现在是给自己论功行赏的时候,另外当初在苏天德府上,说的开海禁之事,也应当正式开始了运作。
而自己作为戴义和苏天德的双重棋子,必然会被派去海边,能开港通商之处。只是究竟具体会在何处,侯嘉却也是算不过来。
成宗皇帝时在松江、宁波、太仓乃至泉州都设置了市舶提举司,这几处都是通商良港,虽然世宗皇帝时被废置禁海,但是当地世家大族乃至巨富海商出海不绝都是肯定的,戴义想重开海禁,却不知会从何处下手。
戴义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表示着对侯嘉的满意,当时他一是看中侯嘉的卷子,二来却是为了恶心石允常,才把侯嘉抬入五魁,当了传胪,原以为这枚闲子至少还要再过个几年才能慢慢发挥出作用,却没想到老友苏天德竟也看上了这么个人才。
这一年来,在各种因缘际会和他与苏天德的有心磨砺之下,这一枚闲子却成了极是重要的一手好棋,岳州一事侯嘉干得极是出色,几乎是盘活了钞关这一条大龙,按着目下各地呈上的的进度,几十处钞关一年可多入上缴近百万两,光得可以跑老鼠的国库也可以暂时缓上一口气了。
戴义瞥着侯嘉,心思却飘得极远,一时竟忘了说话。侯嘉回话之后久久不见戴义出声,心中虽有些奇怪,却也不敢说些什么,只保持这恭候教诲的姿态等着戴义说话。倒是坐在另一边的戴锵有些耐不住,奇怪的唤了一声:“叔叔?”
“啊……”戴义这才回过神来,他并不避讳,嘴角弯了弯:“年纪大,说话就容易跑神了。”顿了一顿,悠然道:“侯承休这次岳州做得很好。”
“厂公夸奖了。”侯嘉欠了欠身:“若不是有厂公这面大旗在,侯嘉也做不得什么。”
“你既然拜在我门下,这些都是自然的。”戴义手指不停,依旧摩挲这那串并不甚光滑的檀木珠:“闲话套话便不必多说了,我说你好,一是你自己并不出头,只用了陶中和那李三成;这二,是你知进退,不一味贪功,这一点上,锵儿不如你。”
“叔叔……”坐在一旁都能被教训,戴锵到底有些不悦。
侯嘉则是应道:“侯嘉气魄比不得廷鸣兄,只想着见好就收,怕到时候收不了收尾,厂公实实谬赞了。”
“说你好便是好,我还能夸错人不成。”戴义盯了侯嘉一眼,虽只是一眼,权监气势却也表露无遗,饶是侯嘉也有些心惊,戴锵则更聪明的选择闭嘴不言了。
“这三么……”戴义将目光收了回来:“石允常手下借着三江商行偷运铜料这等隐秘事,咱家手下虽然有些风闻,却拿不到实据,这回却被你不声不响的拿到了手,这一点,倒是让咱家都有些惊奇了。”
被李三成高平扣下的那两船铜料和排帮一干人等,侯嘉并没有自行处理,而是将人和船一并交到了湖广道上的锦衣卫千户所中,这里的千户也算是戴义直属亲信,侯嘉在岳州向戴义呈上的密信也是从这里转递的。
铜料及排帮中人转给锦衣卫千户所之后,侯嘉便没有再得到相关的回馈信息,此时戴义特特提起,看来这两船铜料,在戴义手中,着实起了不小的作用。
“这实实是侥幸,下官本想派人盯住那方从智,却不想得了消息。说起来,倒是锦衣卫小旗雷知力之功。”侯嘉应道,便又把雷知力如何探知消息,如何避开陶中单找自己都说了出来,末了补充道:“这雷小旗也是有心上进之人,办事利索,在陶镇守身边却只得看家护院,大材小用,故而下官冒昧向陶镇守讨了过来,岳州之事如此顺利,雷小旗辛苦之功,却也是少不了的。”
以他目下的官职,指使锦衣卫还是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但又凭着在戴义门下的身份,莫说是指使几个小旗,便是指使锦衣卫百户千户却也是无妨的,侯嘉这般叙说,也是想在戴义面前替雷知力等讨个身份,日后也好支派。
“就是你特意带着回京的那个小旗。”戴义挑了挑眉:“不错不错,锵儿等下知会卫长信一声,升个百户,依旧放在侯承休身边听用,他将去远地,身边正缺得用之人。”
“谢厂公。”侯嘉起身一躬,再坐下时话语声中便带了探问:“只是不知厂公想让侯嘉去往何处?”
“广州市舶提举司。”戴义闭了双眼,淡淡道:“岭南瘴厉之地,侯嘉你这回倒是要真真辛苦一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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