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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龙门了。”
伴着贡院礼官悠长的三声,大齐天元二十一年会试也告了一段落,困在贡院狭小的隔间内三天的天下才俊终于能离开那个阴暗潮湿但是能给他们金堂玉马的地方,回各自的下处,好好的洗个澡,吃顿饭,再休息一番。再然后,便是焦急且漫长的等待了。
不管以后的等待是如何焦急和漫长,至少,现在从贡院朱红色大门内跨出来的大部分人的心情都是非常好的。
心情最不好的,应当是带着枷站在贡院门口的那些倒霉鬼吧。他们都是因为考试舞弊而被揪出来带枷示众十日的,而且从此剥去身上功名,三年之内不许应考。还生生落下个舞弊的名声。
当然,这些人不过是无才又无财,心想行险一博而被揪出来的倒霉鬼。真正有才的,心气高傲,心想自己文章花团锦簇,不能高中魁首乃是天理不容,自不屑行这些歪门邪道;且不说那些有才的中不中得了魁首,而去说那有财的,要中的把握着实要比那些有才的高上不少。毕竟那些题目都是数百年嚼了又嚼没一点味的甘蔗渣,要写出新意难度还不小,而且俗话说人手失手,马有失蹄,中不中得了,谁也做不得数了,倒不如那些有财的真金白银一分钱一分货买来的实在。
说起这有财的去买功名,倒也有几分学问在其中,任你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不是世事洞明人情练达之人,便是再有钱,也是不得其门而入,只能枉自仰天长叹,只叹时不予我。
这买功名者,不外乎上中下三途。上途者,走的是当朝几位面子大,说话顶用的阁老和六尚书的门子,这几位在朝中面子大,门生故旧满天下,那正副两位主考十八房房师怎么也得卖这几位大佬几分薄面,到时一个条子下去,三甲是定然有的,倘若文章还有几分出彩,二甲也保不定有。不过这条路子不但得有才,有财,还得有关系,难走得很。
中途者,自是走考官的路子,正副两位主考大人的路子一般不好走,可是那十八房房师可都是在清水衙门饿了几年出来的,只要打点得够,而且文字不是狗屁不通的话,三甲也是有的。
下途者,自然是打考题的主意了,先不用说泄出来的考题是真是假,便是真,也要防着东窗事发,话说天元十五年那一场泄题案虽然已经时隔六年,但是还是让人记忆犹新,那一场惊天弊案上达天听,当今雷霆大发,从正副主考一直到十八房房官以至参与泄题的一干人等统统杀的杀流配的流配罢官的罢官,连当朝太子也因此失了君心,以致当今大有废之而立三皇子梁王的意思,只是碍于这嫡长制而只得作罢。
从贡院蜂拥而出的众考生之中,有三人却是不紧不慢的边聊边行,其中一个年纪约在二十三四左右的青衣仕子如此言道。
“侯兄此言甚是,不过却有些疏漏。”另一位年纪约在三十左右,姿容潇洒的锦衣仕子笑道。
“哦,有何疏漏,请萧兄指教。”那姓侯的仕子拱手道。
那萧兄也不客气,摇了摇扇子,道:“侯兄漏了一个地方,秉笔司礼太监戴义戴公公既得今上宠信,又管着东厂。”他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道:“听说现在朝中官员私底下都称戴公公为戴千岁呢,而且戴公公也爱那些金银珠宝,只要本钱够,走通是一点问题也没有。”
那侯姓仕子却不答话,却只将眼转向另一侧那身着白衣,尚未开过口那白衣仕子脸上。那萧兄见他如此,便也转眼看了过去,只见那白衣仕子已然是脸沉如水,心知方才一时口快已犯了此人心中忌讳,但他沉吟一阵,却道:“文兄弟,为兄知道你对这些事情大是反感,可是为兄劝你一句,如今天下便是如此,你便是再正再直,也是于这世道无所补益,甚至到头来搞不好还惹祸上身。”
“哼。”那白衣仕子冷哼了一声,双眉一轩,怒声道:“如今宦官专权,扰乱朝政,我等读书之人,自当为国效力,驱逐宦侍,匡扶朝政。若是不能兼济天下,亦需独善其身。萧兄你竟然还想着去走那等宦侍的门路,丧我读书人体面,这等金玉良言,请恕文正听不入耳,浪费了萧九歌萧兄你的一片好心。”
那萧九歌年纪本比文正要大,方才又是一番好心劝于他,却换来如此驳斥,是泥人也有三分土性,纵使他早已清楚文正禀性如何,还是气不过扭头过去不说话。
到得此时,照例便是那侯兄出来打圆场的时候,他也不说什么劝慰的话语,只是一笑,指向前方伯伦楼的偌大招牌,道:“二位兄弟,苏贤弟已经在伯伦楼定好的雅间为咱们接风,人家苏贤弟一番好意,二位总不能板着张臭脸进去给苏贤弟看吧。”
他这般一说,文正和萧九歌的脸才松了下来,三人也不说话,只加快脚步向前面伯伦楼行去。
伯伦楼处在京都北海子之侧,临湖而建,二层高楼,底下青石台阶一排四张门面迎街而开,楼上出檐木廊绕楼一周,大红灯笼尚未点起,但在三月的春风迎风摇曳,好不热闹。
三人都不是第一次来伯伦楼了,熟门熟路的踏了进去,当下便有小二迎了上来,点头哈腰笑道:“三位公子总算来了,我家小……公子已经在楼上等了有一阵了。”
“知道了。”萧九歌应了一声,回首向跟在身后的二人道:“二位兄弟,莫让苏贤弟久等,咱们上去罢。”
“嗯。”文正冷冷应了一声。那侯姓仕子却从袖中摸出一把铜子,塞到那小二手中,微微一笑道:“麻烦小二哥了。”
三人踏步上了二楼,楼上皆是雅间,比之楼下的熙熙攘攘,这里可要清静太多了。三人以萧九歌领头,先后踏入楼内最大一间雅间内去。
“恭贺三位仁兄出场了。”三人方才进去,坐在窗前手持茶杯的一人便站了起来,出声道,声音清丽圆润,不似男儿声音。
“多谢苏贤弟。”
这苏姓之人乃是这家伯伦楼的东主,出身商贾之家,家中豪富,但极好交结文人秀士。萧九歌三人便是在一次文会之上与此人相识的。
“三位请坐,待小弟先敬三杯。”那苏公子身量不高,肤白唇红,眉黛远山,眼波秋水,虽着一身男装,却是个女儿模样。
不错,她便是个女子。萧九歌和那侯姓仕子都在心中暗道。这苏“公子”名苏书玉,乃是京都巨贾苏天德独女。苏书玉与他们相交二月,虽一直着男装,但对自己是女儿身之事却未加特别掩饰,他们都是识趣之人,虽已知晓,却不乱说,只暗暗注意自己形止。
眼下唯一看不出来,只有文正那个书呆子了。只是不知道苏小姐看上书呆子什么,对他特别亲密,萧侯二人局外之人,看得越发清楚,只有文正依旧懵懵懂懂。似乎没任何感觉。
“多谢苏贤弟,侯嘉先干为敬。”相交二人,四人已然熟捻,到也不拘什么,那侯姓仕子见苏书玉举杯,亦行到桌前,举杯道。
“还有我。”萧九歌接口道,也行到桌前举杯。
苏书玉美目一转,顺手拿了一杯酒,行到文正面前,笑语盈盈:“文兄。”
“啊,是。”文正似乎在出神,此时方才醒过神来,慌忙接了苏书玉手中酒杯,四人均是一笑,齐声道:“干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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