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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角竟是英雄！此言一出，顿时整个酒楼都带了分嗤笑。可一众荆州士子虽然笑着，却大多没有出声，似乎再出声问些什么，再跟此人说话，都是跌了自己的身价。
刘协也不理会这些人，这些人大多弱冠年纪，谁还知道当年的黄巾贼，其实是那样的一群人呢？
然而刘协错愕的却是身后猛地想起一声闷响，那白衣文士陡然拍案而起，长声喝道：“都笑些什么，张角此人固然败了，可是也不是你们够资格笑他的！”
荆州一众年轻士子顿时更加呆滞，不知道今日这颠覆世界观的话怎么层出不穷。
“没错……张角确是英雄，无可争议。”青衫文士沉思着，最终叹了口气，还是不得不承认。
众人纷纷倒抽一口冷气，那人虽然不算才思敏捷，所以每说一句话，都是深思熟虑，更加精确！
此时他也这么说，难道那个张角……
“张角并非英雄。”
酒楼之上终于出现了一个正常的声音，荆州士子微微松了口气，那三人之中，他们最敬重的当然还是纶巾文士。而正是纶巾书生出口，说那张角并非英雄。
刘协却低头一笑，纶巾书生这么说着，可气息不断，应该还有后文的。
“这位兄台既然都把孔夫子与张角并列，那自然说是圣人也不为过。可惜……一个是以文入圣，哪怕当世不成，也足以福泽后辈。可是张角以武力起兵，一旦不能夺得天下，造就上古盛世，他就永远不可能是尧舜禹这样的圣人。”
纶巾书生抬起头，也遥遥望着虚空，沉声断喝，“他就永远只能是黄巾贼！”
刘协仰天无语，没有辩驳，却也不想承认，但是事实如此，有些时候，成王败寇说的的确不错。
“不过不管是圣贤还是黄巾贼，都不是在座诸位所认为的英雄。若是问天下英雄，那么该问的是曹操官渡破袁绍，可算英雄？”纶巾书生沉吟片刻，又重新开口问道。
刘协沉默着，最终叹了口气道：“曹孟德，的确是天下枭雄。当年一心为大汉，后来却自信这个世道除了他自己，没人救得了。此后大奸大恶，大善大功，再不在乎世人评判。这样的人如果还称不上英雄，什么人称得上？”
“哼，曹孟德名为汉臣，实为汉贼，这样的人也算得上英雄？！”
一名荆州士子听不惯刘协的评语，长身而起，皱眉问道。
刘协望着那荆州士子，上下打量了许久，看的那士子心里都有点发毛财缓缓问道：“曹操是汉贼，那你呢？天下士子如果都是汉臣，世道至于糜烂如斯么？”
酒楼上没有风，可刘协的话就像是风，一股来自灵魂的风。
那士子心中不禁一颤，却异常快速的接口道：“我当然是……”
“你不用说，我替你说。你是什么？你当然是你父亲的儿子，你家族的希望，你热爱这片土地，却不是大汉的土地……只不过，是你们家的土地而已。大汉泱泱四百年，养肥了世家门阀，饿瘦了平民寒士。可是最后记得大汉荣光的，反而是平民多一点，还记得那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这句话的……也不是你们这种只会自欺欺人的士子。”
刘协负手而立，语速极快，脸上带着淡淡的嘲讽，“你们如果真的忠于大汉，今日长安王和刘皇叔进城，就不会只窝在这就楼上了。长安王乃大汉最后的希望，用人不拘一格。可你们到底有几个人还想去光复大汉，自己心里应该清楚。比起曹操，你们少多了魄力霸气手段，你们只会想，何时做过？”
一番话，恍若吹动灵魂的飓风，而且是无差别扫荡，在座士子全部被这道飓风刮过。
已有士子满面通红，忍不住起身一拜，拂袖离去。不知道是出于心中的羞愧，还是出于对刘协的愤恨。
不过刘协仍旧带着不屑一顾的笑容，荆襄的确是卧虎藏龙，可是这个世外桃源远离战乱太久了，不仅有卧虎藏龙，还有无数个空谈误国的名士。
真正的大才，必定会锥立囊中，锋芒自现，哪怕只是空谈的人才，也是人才！
荆襄士子没等问出两个问题，便被刘协指着鼻子骂了一通，哪还有脸面发问，有人离去之后更多的人已经准备起身离开。
那个温和之中自有气度的声音再度响起，纶巾书生淡淡笑着，酒杯举起，“其实兄台心中明白，当年光武皇帝之时与现在何其相似。其实大汉衰退，这些人为了自己的出路，为了家族的出路看看局势另谋明主也没什么不妥。或许兄台如此激动，不过是因为言不由衷而已。但是大家都是人嘛，都知道忠义孝悌，哪个不会骗自己说自己还是忠于汉室，让自己舒服一点呢？”
刘协回头望着纶巾书生，许久一笑，拿起桌上的酒杯遥遥一举，一饮而尽。
“若是荆州都有阁下这般大才，想必就是曹操倾北方全力，也攻不下来的。”
纶巾书生朗声一笑，清越温和，目光灼灼，“我若是说只要长安王敢信我，哪怕他曹操真的打下来，在下也有把握把曹操打回去。你信是不信？”
刘协目光陡然一亮，虽然其实他的意图不是荆州，可是这样一个大才，他又怎么可能放过。
然而还不等刘协开口，那纶巾书生又忽然摇头一笑道：“算了算了，今日不谈国事，不谈国事。兄台，在下替荆州士子再问几人，那曹操既然是英雄，割据一方的袁术呢？兵精粮足，还打败过刘皇叔，算不算英雄？”
“志大才疏，鱼肉百姓，自作孽不可活。”
“好一句自作孽不可活！那蜀中刘璋张鲁又如何？”
“袁术好歹还有兵精粮足，虽然才疏，还有分大志。这两人……实在是有些过于平庸了。”刘协想起蜀中来，便是嘴角下意识扯出一道笑容。
那纶巾书生却忽然压低了声音，悄然道：“那如今蜀中最弱，是否长安王避祸荆州只是个跳板，而贾文和假意投靠刘璋，就等哪一天长安王时机到了一朝入蜀呢？而那个时机……是否又是刘璋张鲁二人反目的一刻！”
刘协悚然一惊，面上却不露半分，苦涩笑道：“兄台实在想太多了，长安王如果能有这些想法，恐怕也就不会当初在北方那么狼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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