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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下邳城出去,一路北上,不到三日刘协便已遥遥望见莒县城墙。
“高顺,臧霸此人怎样?如果念在往日的情分,他会直接开城么?”刘协嘴里呼着白气,直视着远方城墙说道。
高顺默然,片刻才道:“人会变。高顺不知。”
刘协低头笑笑,又道:“那你说以前的臧霸,是怎样的人?”
高顺目中闪过一丝痛苦,刘协心中叹息一声,道:“你若是不愿想起以前的事,就别再说了。”
风声吹过,冬日的太阳高悬,天气似乎更加清冷。高顺沉默许久后摇了摇头,闭闭眼说道:“臧霸,泰山人。其父是狱吏,见多了生死的他从小贪生怕死。因此,更加习武不断,少年勇健。后犯人私逃出狱,想杀他父亲,他暴起杀人。在其父劝说下落荒而逃,他父亲替他被关押牢中。”
“后来……大哥云游泰山,正巧撞见了他。我跟着大哥,看他瑟缩成一团,不想他父亲死,更怕死不敢去劫牢救他父亲。当时不知道大哥说了些什么,陪了臧霸三日。囚车到费县西山的时候,我们三人将臧霸的父亲救了出来。此后,浪迹天涯。”
“就是说……臧霸应该很感谢你们才对。况且仅仅为了一半辎重,也不会跟吕布过不去的。”刘协点了点头,心里多了点把握,可始终没有掉以轻心。
正如高顺所说的,人会变,没人知道臧霸如今会怎么做。
莒县听名字不过一座小城,但刘协二人到了城下才发现城墙高厚,易守难攻。
“高顺,臧霸武功如何?”
“比我高,比曹营典韦许褚差的远。”
刘协点了点头,城墙上的守军已经发现了二人,纷纷张弓搭箭,瞄准二人。
一员小将从女墙上向下喝道:“来者何人?!我乃莒县县尉白诺,二位来莒县所为何事?”
莒县城外不像长安洛阳那样繁华,遍布长亭短亭,酒楼茶舍。旷野上猎猎风声,一览无遗,刘协高顺二人显得也格外突兀。
刘协以目示意,让高顺开口。高顺点头策马,微微上前道:“叫臧霸出来答话,说故人高顺来访。”
城头上那小将白诺皱了皱眉,本来这样冒人城主故人的,都应该乱箭射出的。可是城下这两人看起来都很是不凡,而且高顺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呢?
“大人……这个高顺,是不是吕布手下陷阵营高顺啊?”一个正张弓搭箭的小兵犹豫了下,终究还是转头提醒道。
白诺恍然大悟状,可片刻间又连咳两声恢复镇定,猛拍了下那小兵的脑袋,“废话,本大人能不知道这个高顺是谁?!好好看着,这就去叫臧霸将军。”
“不用了,我已经到了。”
白诺身子一抖,尴尬转过身来,嘿嘿赔笑道:“将军,这吕布派高顺来,还诈称是您故人,肯定有问题!我们是不是该直接放箭,把他们给……”
“高顺……以前的确是我兄弟。”
臧霸眉宇间似乎永远带着那么分忧愁和胆怯,说话的语气也总是带分颓唐。
可白诺两次被臧霸打断,却只是吓得话也不敢说一句。这个臧霸将军别看这么一副样子,杀起人来,两柄斧头那可是当真像是砍瓜切菜啊。
片刻后,城下的高顺已见到了臧霸的身影。二人一个城下,一个城上,相顾无言。
依稀间风声呼啸,带走了无数曾经流年。二人再无寒暄,一切都融化在眼神里无声的叹息中。
“高顺,你此来为何?”臧霸沉声问着,声音遥遥传来,似乎比平日更加颓唐。
高顺在城下望着臧霸,表情仍旧冷漠,似是无动于衷道:“臧霸将军攻下莒县,曾相约给温侯一半辎重,今日我来替温侯收辎重。”
臧霸在城头很是嘲讽的笑了笑,道:“高顺,十年前大哥死于董卓之手,吕布不管怎样,也都是董卓一脉。如今你在他手下做事,我不管,可今天还为了他管我要粮。看来……传言果然不虚,十年前害死大哥的,有你一份!”
高顺如同被巨锤击中,右手猛地紧抓缰绳,连人带马倒退几步,眼中痛苦之色更浓。
刘协眉头皱起,望着城头上的臧霸冷笑一声,拦着高顺策马上前。
“高顺,你没资格用什么往日情义说我。我臧霸十年间的确又胆小了,又怕死了。我也更无赖了。我怕死,所以跟吕布相约;我无赖,我就是不给你辎重如何?可是十年内我流浪天下谁管过我?大哥那样的人都死了,谁还没有个死?你回去吧,哪天吕布兵临城下,能打就打,打不过,或许我就把辎重都送给他了。”
臧霸低沉着说着,挥手间便欲转身离去了。
“臧霸!孤乃长安王刘协,给孤开门!”刘协见臧霸要走,忽然扬声说道。
臧霸半转身子,望着刘协又是一声冷笑,“长安王?传说中文武双全的刘协,就是你这么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年轻?我本就是黄巾出身,开城门给你和这个叛徒?你做什么梦?!”
“叛徒?”刘协看高顺眼中痛苦之色更浓,嘴角勾起一抹嘲笑,看了眼身旁的高顺。高顺为人忠义沉默,可这世道,沉默有时就意味着软弱与受欺!
高顺的确又错,做错了事就要付出代价。但高顺眼中的痛苦谁又能假装看不见?
高顺不说话,高顺自认有错不开口,可没人有权利在我兄弟的伤口上撒盐!
刘协怒火按压,高声道:“臧霸,你还有脸说高顺是叛徒?至少高顺陷阵营未给张角丢脸,仍旧是那个战无不胜的陷阵营!可你呢?你带的泰山军却从始至终,只跟你一样贪生怕死,欺软怕硬。到底谁是叛徒,你自己该清楚!”
臧霸同样蹙起眉头,脸现怒容。背后的白诺战战兢兢,心道这个不知死活的长安王热闹了臧霸,怕是没几个时辰可活了。
“臧霸,你私藏军粮辎重,马上快要惹吕布攻打。纵然你看不起我,可我若是此时下扬州,根本不需要什么文武双全,说服袁术攻你,一点不难。那时候吕布袁术两军夹击,你还有何活路?你要是想杀我,也可以。虽然我现在名声不好了,可你杀我之后,同样无异于与天下人为敌。我劝你还是客气点的好,给孤开门!”
瞥见臧霸脸上怒容,刘协心中冷笑,不退半步,同样高声怒喝。
高顺的眼中,痛苦之色虽然仍旧浓厚,可望着刘协,却也有了分感激。他还有对得起张角的事,比起臧霸这些人,他也很是不错了。
而另一边城头上的白诺,却是看着脸色愈加阴寒的臧霸手里捏了把汗。
“好!等本将军开城!”臧霸咬牙切齿,猛然转身下城楼。白诺连忙跟在后面,心中暗暗叹息那么俊俏的一个小王爷,就这么要香消玉殒了。
“主公,臧霸有敌意,莒城不能负气冒进。”
臧霸走下城楼后,城上城下一片死寂,高顺低沉开口,打破了这段默然的时间。
刘协轻轻摇头,示意高顺不必多说,笑道:“一个臧霸,一个莒城。如果仅仅是这样,我都要避其锋芒,那我要忍多久才能安天下?刘备和那个至今隐忍不发的司马懿有时间等着天下越变越乱,我没有时间的。”
“吱呀”一声,城门缓缓开启,露出城门洞内枪戟林立,刀光闪耀。
两排头绑黄巾的士兵尽头,是城门洞内的臧霸白诺。
城门洞外,是高顺和淡淡笑着,手指前方的刘协。
“天下庸人,安能挡孤王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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