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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从河岸边也走过来一个少年,怯怯的望着刘协,道:“在下河东卫仲道,列位大人请殿下过河岸一晤。”
刘协看了卫仲道一眼,随即点点头,心头无名火却仍未消减,淡淡道:“卫公子先请,孤随后便到。”
卫仲道忙作一揖,抽身离开了。
刘协扫了眼司马朗,开口道:“怎么?还想教训我就快一点,不说话我便走了。”司马朗看着刘协,虽然仍旧觉得这人做的事并不对,却不知道如何开口了。
刘协冷笑一声,大步走开。
只是柳叶桃花春风中,忽然又从刘协身后带来了一个声音。
“殿下不凡,可惜气度稍逊,何苦跟这些顽童一般见识?”
刘协停住,心中有分诧异,回过头来,正看到那个吹树叶的孩子也与他回头对视,眼神明亮,却不像孩童。
“你是?”
“周瑜。”
“周瑜?!你不应该在江东么?”刘协迟疑了一刹,立刻排除了同名的想法,不可能两个周瑜都天赋异禀,这个人只能是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周公瑾。
周瑜那小脸上也是闪过一丝诧异,道:“家父今日忝为洛阳令,随家父前来洛阳,不知道殿下未出洛阳,怎么知道我周瑜的名号?”
刘协微微一笑,方才问出口便是自己冲动了,这个时代他又不是多么了解,在什么地方碰到什么人,都是可能的,何必一问,于是道:“我若说世上天才大多梦中相知,你信么?”
周瑜愣住,旋即展颜,嘴边树叶吹出几个音节,道:“殿下妙人,若有机会深交,周瑜不吝一个义字。”
刘协点点头,又看向另一个孩子,道:“这位小公子,看来至少也是个聪明人吧,不然也不会跟你们走在一起了?”
杨姓孩子见刘协望来,竟也有些害怕,点头道:“殿下,在下杨修,司徒杨赐之孙。”
刘协心中又忍不住诧异,好吧,哪怕知道什么都有可能,刘协这个前世半吊子历史水平的人在这里听到些耳熟能详的名字,总是忍不住诧异的,特别是,他仍旧不过孩童心性而已。
“周瑜,你要是有兴趣,不如跟着我去看看,看我是不是只因为跟这群孩童一般见识。”刘协不再多问,只是背转身去,大步走向河岸。
“唔,有意思咯~”周瑜脸上露出有趣的笑容,弹走手指间的树叶,也跟着刘协慢慢走向河岸。
坚冰乍溶,水波粼粼,一圈神采出众,或精神矍铄,或倜傥不凡,或年少风流的文人正端坐草地上,见刘协走过,也并未有多少人露出谄媚,不少人只是面带微笑,甚至还有人露出不屑。
刘协到了河边,看到这情形,更不会以皇子身份自居,作揖道:“后学刘协,向各位先生问好。”
须发花白的杨赐扫了一眼刘协,心中有了笑意,去年朝会,若非刘协帮他,他怕是早已辞官了,不管怎么说,这孩子都是可造之才。
可越是如此,便越对刘协方才所做事情感到不快。
“今日雅集,场中无君臣身份,只有问道先后之分,老朽托大,问问殿下刚才发生了何事?”杨赐率先出言,却也并未让刘协坐下,场中诸位大人也都是暗自满意。
这个二皇子听说天生聪颖,又是天潢贵胄,身份显赫,可到了这里,却也只能站着,他们坐着,不少人已经心怀得意了。
神情不变的,只有荀文若,另一个老人和一个年老的和尚。
刘协扫了一眼众人,心头无名火更盛,脸上的微笑不禁抖了两抖,笑道:“没什么事情,都是一群乌鸦在叫而已。”
“乌鸦?”杨赐眉头皱了皱。
刘协故作吃惊状。道:“对啊,乌鸦啊,这里也有一群,先生没有听到么?”
杨赐眉头皱的更深,在场各位大人也是不得其解,荀彧看着脸色不太好的刘协,心道不好。而站在刘协身后不远的张姣更是忧心,却被她身边周瑜脸上的微笑舒缓了不少。
“对啊,就是乌鸦。”刘协哈哈一笑,一一指过众人,道:“今天这里好热闹,一群乌鸦呱呱叫,来年若是凛风起,尔自长哭我长笑!”
刘协说道最后,脸色阴沉如冰,一丝笑容也不见了。
河岸上再无一人出声,欢笑祥和的地点时节,却再无一分静谧的心情。
杨赐脸色也是不好,却没有说话,老人也是知道刘协识得大体,不会无故说出这样的话。但杨赐知道,总有人不知道。
那坐在卫仲道身旁的三十岁许的中年人一声冷哼站了起来,看着刘协训斥道:“杨司徒说得好,今日这里没有君臣之分,河东卫觊便来教殿下一次圣人之学!人有恻隐之心,有辞让之心,殿下出手伤人在前,出言不逊在后,年少轻狂,怎能承担大器?有才学固然重要,蔡侍郎也对殿下颇为看好,然而品行才是更为重要的,殿下今日之后,慎之慎之!”
在座众人也大多是如此想法,看着刘协的目光中也都是责备中带着宽容,让这个孩子知道什么是圣人学问,别让他因为皇室身份就自高自大了。
当然,这样打压一个皇子,也让众人心中有股说不出的快感。
刘协心中怒火更盛,是不是我从小像刘辩一样作为纨绔子弟反而没人这样说教?是不是反而这群人不会倚老卖老,讽刺教训我一个孩子,来找回他们从大汉朝上丢失的荣耀?好,好,你们视学问文章为荣耀,大汉要倒了也到不管,反而因为这些乱世里不足为道的荣耀来训斥我?我就把你们最后的荣耀给扒掉!
刘协望着卫觊,冷笑讽刺道:“好一个圣人之学,圣人之学便在恻隐之心?天下苍生受倒悬之苦,尔等修圣人之学,不思江山流血,只懂歌舞升平也是圣人之学,也是恻隐之心?圣人之学在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圣人之学在以直报怨,以德报德。暮春三月,羊欢草长,天寒地冻,问谁饲狼?!我出手伤人是错,王奇辱我伤我便不是错?我目无尊长,吓倒我皇兄是错,可若非是我,我皇兄无道,怎么不见在座大人先生们指教?!”
刘协走到在场众人之间,扫视诸位先生,哈哈大笑,“当年孔夫子删繁就简,为的便是令天下人‘明明德’,孟子也一样不过是为了让人们‘尽心知性’,如今在这里添些文字,加些文字注解,却不过是王霸之道,也根本不过是为了在座诸位谋取名利之道!圣人之学?若真的懂圣人之学,此心光明,夫复何言!但行天下至善,救济苍生,而不是坐在这里闲谈风月!大汉已危,需要的是当代大儒,懂得以狼性突围,而不是只懂的风月,只顾批判礼节不对,尊卑不符的文人!”
“君不见,竖儒蜂起壮士死,神州从此夸仁义!君不见,一朝胡虏乱中原,士子奴颜懦民泣!在座诸位,只懂得指责小子,谁顾得看看自己!我此时若横剑尔等颈上,又是什么景象!孤今日心中无名火大,不是为了别的,就是看到了救天下之难!非常之时当用非常手段,可身边却全是你们这样的腐儒世家,如何成事?!不仅不能成大事,还要受千夫所指,哪怕有那么一两个心忧天下的人,也被你们逼的心灰意冷了!文若,我特么的真想说一句老子不干了!”
刘协呼呼的喘着粗气,在场诸人无不错愕,荀彧无奈一叹,知道自己的学生又开始动摇了,刘协毕竟年幼,心志不坚荀彧早就知道,可没想到目光也如此透彻,这样去说服他,又要花不少力气了。
殿下要重振大汉,固然很难,我荀彧做你的老师,岂不也是更难!
这个乱世,心忧天下者,莫不难上加难!
“阿弥陀佛,殿下着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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