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里面的声音不知道是兴奋抑或是什么惊讶,但至少我听到的第一声我岳父的声音绝不是让我一下子让我悬着的心能落下来的那种意味,于是我便听得胸中扑通之声颇急,却毫无办法。
可紧接下来却是良久的沉寂,我想这个老头一定想了很多。不过后来我提起这个事情的时候,有个人却坚持说,没消片刻,便只三四个须臾而已。对此,我试图说服此人,并在其表现出绝不悔改的意向的时候带上一定的讽刺意味的话,结果还差点被人给报复了。于是这件事情便很快湮没在许多可有可无的事情当中,便如潜山上曾飘过的雪,不再被提及了。只是偶尔会有一点影子飘过,引出一丝笑意,又或一丝惆怅。
“你……先进来吧!”这次便有很是欣喜和兴奋的能让我听出来的那种味道了,这让我放松了些,心不如开始跳得那么急了。
“是。”我很有礼貌地回应他的邀请,便推门脱靴以登堂而入,然后依礼将那套礼节做足。只是这靴子刚离脚时便显得周围臭了些,其实应该是臭得非常多,只是自己希望将这个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其实心中却又在起着一分懊恼,狠狠教训该把这脚好好洗洗来着。可紧接着心中另一个声音又在替自己辩护,我这么多日的奔走,总不能指望我的脚像桃花那样香吧。于是心中竟又腾起另一种恶念,便是山坳桃树上长满了的花放出的全是臭脚的味道。身上打了个冷战,赶紧打消诸般龌龊念头,推门进入正堂。眼刚瞟一眼前面一个花白胡子的大伯形象的人端坐其上,手上正翻开着一卷竹简,便只能收回眼光拜倒在地,继续那一套礼仪。
最终我便是离他一丈远外坐下,再不向前。然后,抬头看着前面的人。忽然发现屋内的通风还好,这风迎面而来,这下,我便放心了。早知注意一下风向,便再坐近些,说话也方便些。不过忽然有些担心,别后面四方八邻的人都出来看这股臭味是从哪里传来的就不好了,不过最后想了想,司马德超的这个院子和寨子里的主要竹楼群落那里还离了一里多路,按说,这味道不至于这么严重。
“你再过来些!”中年人眯着眼,但带着笑,放下竹简,朝我招手,这回我很是自然且很可能带着一种颇为有恃无恐的心态在离岳父三尺不到地方坐下。
“都这么大了,你……十八岁吧?恩,这胡子让你至少看着有二十五。”他笑着还比了比自己白色已经占据大块面积的胡子,我也跟着笑着,心说,若五日前见,便是三十五,若三日前见,却是四十五了。既是能这般心有旁骛,便是心下稍宽了些,因为确实觉着岳父似乎挺好说话的。
“我这胡须长得太快,一路劳顿,还真就没怎么想着处理这些须毛。”忽然想到他与那帮大侄子加一个表舅留下的指示,这老头现在的表现怎么就不像那种打算赶我走的感觉。还是觉着实在没有十足赶走的我的把握,只能由着我了。难不成怕了我的胡子,心中赶紧打消掉这个很无稽的想法,继续端坐眼睛却不敢稍抬。
“噢,既然来了,就好好歇息吧!”顿了片刻,等到我抬眼他忽然眼睛上下看了看,眼神中充满了矛盾一般,最终还是这般说了说,然后眼神就继续留在竹简之上了。
“岳父大人……”我竟就这样说了出来,也不清楚这样好不好,然而后来告诉的事情告诉我这句话及后面引出的他的一句话会让以后的事情变得非常有意思。
“嗯,我不是你的岳(越)父,虽然,我与你父以心相交,你称我父亲本也是可以的,但我本非越人,实为汉人,故而,不必如此称呼了。”他竟和我玩起了文字游戏,而且脸上居然还这么严肃,这让我很是有些受不住。
“是。”我立刻不解释了,心中忽起一计,便道有你这句话,明日众人之前便有说辞了。
当下,行礼完毕,甚而脸色非常轻松,我想他如果看了我的表情就该掂量一下他自己的话中有什么问题了。
这下便有意思了,我甚而开始怀疑,银铃早就给岳父大人灌了什么混汤,说我不善玩文字游戏,且头脑很驽钝一类的话。
出得门来,银铃也不着急,她居然也是笑的。
“你知道?”我笑着。
“我知道。”她笑着点头,还加了一句很是破坏气氛的话,“还有你的脚好臭。”
望寨子回走半里路便是银铃的竹屋,只是这夜,有个人很是无礼地把我从门里推了出来,“今天不行,隔壁睡去,我一直给你留了那间。还有记着晚上好好洗脚。”这个人总是在关键时候,尤其当我刚刚感动的时候就开始使坏了。
眼看各种劝说无效,我甚而开始练习小时候曾掌握的撒娇技术,结果很是无奈的银铃慨叹日后会很没有生活一番后,终究没让外面这个坏蛋进去。最后她只得自己拽着我的领口把我拖进了我的屋子,说了一句:乖乖的,别闹,睡觉,要不然姐姐打屁屁。紧接着又哄了好大一番,其中说道婚后便由得我胡闹了等等。最终关了门走了了事。
可她能走到哪去,隔着两层竹子做的墙,我能听见她贴在那边的喘息,我想她也能听见我的,我和她还是贴在一起,悄悄地说着各种情话。
她说我累了,让我休息,可是我哪里睡得着;我说她贪睡,让她早些睡,她说她哪里睡得着。她说,你还是得早睡,等父亲睡着我,就别想睡了。我笑着说,哪有那么可怕,哪有鼾声这么可怕的。她说,和我的鼾声相比,他的如果算是鼾声,我的只是苟延残喘而已了。说得我鸡皮疙瘩竖了一身,觉着此话太不可信。
如是这般,我居然忘了干一件我最不可能忘的事情:我没吃晚饭。与我有同样情况的是我目前的隔壁邻居。
忽然听到远处一声惊雷,我惊问,是不是要下雨了。她说:那是岳父大人的鼾声。于是那夜听了半夜的雷声,直到梦中还不时能感觉出外面的电闪雷鸣个不停。
只是第二天早上再次看到外面的阳光普照,且地面干干的时候,心里就有些不适应。而且这五月天的风中吹来的竟还有桃花淡淡的香气,便觉着我和老天爷中至少有一个出了问题了,或者两个都有问题,我倾向于选择后者,这样至少可以拉一个和我一样糟糕甚而可能更坏的东西下水,也算对老百姓做了好事。
“今天我们要做什么?”早饭时,我问了我的脸色有些凝重的平国夫人。
“父亲这几日白天都会和族中长老在一起商讨各种事宜,现在按说已经去了,我们吃完也去,下面便看你的了。昨日那些族中青少之士,必已经将你来到的消息告知其他族中长老,现在便看看他们的看法如何了。”她如此这般好好想了一番,最终也只得出和我能想到的一样多的事情,让我感觉饱死强过饿死。本来这两者之间没有任何关系的,但当早饭摆到已经前胸贴后背的我前面的时候,关系便立刻被强行建立并牢牢地将脑海中所有的其他东西全挤了开去了。
“他们……姆(不)会……都活(和)……你父亲的商(想)法……一样吧?”我一边饕餮般地喝着稀饭,一边不太确定地问我的夫人。
“吃饭嘴里装满东西的时候就不要说话了。”她对我这般毫无斯文的样子很是不满。
“为什么?这么稀的粥我都会噎着么?”说完这句时,我刚直接端着盆将整盆喝了下去,正幸福地回味之中。但坦率地说,天知道那是什么味道,只是感觉热乎乎的,而我只是回味自己的肚子忽然有了东西的那种幸福而已。
“好像你到现在就是饭量还没变。”她上下打量,虽无可奈何却很是不怀好意地这般看着我。
“还有心没变。”言毕手还去某人身上做了一番恶,直惹得那人羞红了脸故意恶狠狠地说要找柴刀把我一双爪子剁掉。
行囊中还有专门去见岳父的衣服,那是郭佩给我做的。
心中念到这层,穿它时,我便思绪难掩,拿捏到心中痛楚,便只能叹气。她问我怎么了,我摇了摇头,看着她的眼睛,先长长吸了一口气,便很是悲怆地说了出来:“我是不是一个没有信用的混蛋,我是不是个见异思迁的畜牲,我是不是一个好色无度的禽兽?”
这番似乎吓着她了,我说的时候,她竟动都不能动了;我停下了以后,她才忽然惊觉。赶紧上前捂着我的嘴,凝望着我的眼中立刻便有了东西闪烁:“却又胡说什么,你是我最善良多情的好老公,你是我的心上最重信重义的爱人,你是我在这天地间最珍惜的宝宝。”
“越到最后便越不正经了。”我竟被她逗笑了,为了让她也轻松起来,我一手指着远处山边,轻轻嗅了嗅飘来的似有若无的香味,看着间或飘落山涧中的花瓣,一手在她身上某个细小出捏好:“桃花谢了,还好,正好赶上,来摘我想要的桃花。”
她闭上眼睛,用鼻子哼了我一下:“哦,桃花正当令的时候不要,要落了才来,你赶这场不嫌累啊,明儿ju花谢了,后天梅花谢了,我倒看你怎么办?”
“最近你说话很是乱,你到底想要说明些什么?”我插着腰,顶着嘴。
“不要又学你老师说话!”她立刻笑得有些吃不住,指着我不听叹气,很是有种家门不幸的意味。
“我是想说……以后我老了……我本来就比你大么……女人么……老得快……那时候,你不会不要我吧?”紧接着她喏嗫着,在我怀中摇摆起来。
“怎么会?”我拥她入怀,“疼都疼不过来,哪会,而且,我是那种人么?”
“你生气了?”终究在一起到大,她似乎有些怕我的急性子和坏脾气又爆起来。
“没有,以后别乱想了,而且你父亲也说,我看着像二十五的样子,我岂不是老得更快。”我笑着。
“那你还不把它们全镐掉。”她的眼神中充满了一种怪怪的笑意。
“这个动作有些可怕,能不能用个稍微温和一些的词语。”
“那就用水煮吧,不太清楚实际结果会怎么样,可能会有些热哦。但我想……”她居然还作了思索状,郑重其事地点头说道,“多煮一会儿,可以煮掉的。”
“你以为我和你一样是猪啊?”我嘟起了嘴,装起了傻。
“谁说我是猪?”
“也不知道是哪头猪说过:‘我已经是猪了,我怎么知道吗?’”
于是那早,我和银铃便是这般走到寨子中心,去见那帮不知哪里刨出来的一群老头。说不定头上也绑着什么葫芦一类的东西了,但我想至少不会和那帮打埋伏的毛头小子一样浑身茅草;也不会穿得和我第一次看到的龙行一样——也就是基本没穿什么东西;更不会像那盘龙洞主那帮人那样穿得莫名其妙,还个个怪模怪样。
当我真的跟着银铃去求见得进的时候,我才发现这帮人穿的衣服样子当真我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些衣服,虽和我大汉百姓的装束是有些差异,但似乎倒和祭祀时的祭袍颇像,峨冠博带,但终究感觉还算是汉人的衣服。坦率地说,我总感觉这帮人的衣服像从什么地方挖出来的,比如长沙那边古墓堆里,我们就是在那里把廖化提溜了回来。但是,这些看着毕竟还是我们汉人的装束,这堆蛮子该不会是慑于岳父的淫威吧?心中赶紧打消这个颇是无稽的想法。心中来回思索,最终还是得出原来的那个主意:这干越人怎穿得和我汉人一般,忽然觉得自己颇没有推理能力,来来回回只是明白一个最浅显的道理而已。
岳父坐在左边第三个的位置,在几十个老头中,地位还算比较高。中间坐着一个黑色胡子夹杂着一些白色杂毛的中年人,我心中称其为:越人大爷甲。越人是因为他们就是越人;大爷,是因为我觉得前面这个颇有几分威势的大叔很是面善,而且我也打算和他搞好关系;加上甲则是我真的不太分得清他们之间的区别,尤其是他们传令让我进去,正待我昂首阔步走入厅中心,一众人等同时转向我的时候,只有岳父能立刻找出来——我就是通过胡子的颜色——谁都能很容易从一堆木炭中找出一段没烧过的——哪怕它似乎还沾了一些木炭。
上趋十五步,于厅中站住,先执双手而揖。
“襄阳谢智拜诣诸位族中长老。”心道,这话便已是将自己算作此中部族之人,应算大妙。当下,我先行坐下,向正堂之上,行了一个大礼,继而起身,往前五步,与正前长老前一丈处坐下,稍稍鞠了一躬,待觉得的前面那人也点头示意过了,方自抬头看着眼前的长老,他应该是整个山寨的寨主一类的人。
“不想名满天下的平安风云侯竟来到我们山寨,我们照顾不周,请勿见怪。”他说得虽无我朝章法,倒也很是有礼,就是带了一些口音,幸得说得不快,我还能听得懂。
“小子年少,无礼莽撞,昨夜造访,未有诣见,还请诸长老原谅在下。”言毕再拜。
堂上便有一片“无妨,无妨”之声,看来越人朝堂上的规矩不多,却不知岳父可曾说了这样一句。
“不知平安风云侯来这里却为何事?”
“请叔父切莫再提平安风云侯了,我已在今年春天被革去所有爵禄,此刻已是一介庶民了。”我平静地回答,言毕,点头致意,却没有听到周围唏嘘之声,只有一些小声议论,心道定是他们也都知道此事了。
“嗯。”他点点头,眼中也没有任何鄙夷之类的意思,倒有几分赞许一般。
“此来,便是为娶贵寨司马德超叔父之女为妻。”下面这回干脆就没有声音。
“可你不是已经娶佩儿为妻了。”这长老头目倒是知道的清楚,紧接着他还解释着:“我知道你们汉人可以三妻四妾,但这在我们越人这里是没有这样的规矩的。”可他的声音绝不是反对我的意思,我有些猜不出为什么。尤其他的最后一句话有些暧mei,难道他也很是迷恋齐人之福,以至颇为向往,只是家中管理者太严,以至没有机会,心中很是恶趣味地打击了一通,这才回过神来。
“吾与银铃自幼居于一处,”我特意顿了一下,显示这个问题的严重性,可惜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似乎大家都司空见惯,心道这帮蛮人倒也开通,自下言语便也改得直白了很多:“十数载光阴,几终日共处一堂而下,朝夕相对,相互照应,既非姐弟亲眷,这般如何不生情?然,智已有婚约在前,为人子者,不可不以孝为先。然吾终非禽兽之人,十八年之情如何能忘?佩,吾必娶也,铃,吾亦必娶也。今来便只为娶司马叔父之女尔。”
当下,众人皆将目光投向水镜先生,似乎都颇是赞同我,便只等此人点头而已了。
“你不是已娶我女?”他面色冷静地很快回道。
“为我所娶者……您有几女?”忽然感到此人要留下言语上的破绽了,我有些急切地问道,故意在言语上作如此这般,谁让他昨晚和我岳父越父一番。
“一(义)女。”他斟酌了一会儿才说了出来,便如棋盘之上一样,他可能也明白前一手有些问题,先手已到了我这里,若说二女,便会被我提邀娶之事,但他不明白言二女尚利他反复,若是一女他便彻底没了机会。我没有立刻起身,而是转身再次面对上座之人:“我想问长老,银铃是否司马伯父的女儿。”
“那是自然。”我再转身问其他人,自然是点头应诺声一片。
“既已是这般,岳父大人,便受小婿一拜。”他定是有些恼怒,我跳过了他,却用其他人来给他施压,似乎有些耍小聪明的意味。
“胡说八道,我是指你娶了我的义女,我那句话便是义(一)女。”他不怒反笑,专门把这个字挑出来。他岂知道,我这个“小聪明”就是要引他玩这个“大聪明”的,昨日他已经如此,今日他又当众如此,我已有此意,这下怎能放过他。我玩了,他众人前怪不得我,众人后也怪不得我了。
“没有啊,我非是姓胡,小子本姓范,后为父之遗命而改姓谢,何况我刚才也没有说八道二字。”这即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
这回他似是真有些恼怒了,一丝怒色于眉宇之间若隐若现,不过旋即回复常态,似是要做一个决断,但我知道这定不是个好的决断,至少对我来说是这样:“你与银铃一起与天理而言便是水火不容,我岂能答应。”他讲话说得很慢,而且尽量让所有人都明白他在说什么,显然是生怕我又钻到空子。他岂知道,本来也许还要多玩一回,这下他便要立刻败下阵来了。
此时,若我真的要问为何水火不容,那我便真是蠢到了家,今生恐怕真的娶不了银铃了。但我是谢智,这事情便有些意思了。
“我……若使水火相容又能如何?”我竭力抑制自己的兴奋,努力保持平静地问道。
“只要能有片刻,银铃便嫁给你。”这老爷子的孩子性行被调了出来,竟负气般与我说话。
“好,司马伯父,我便要与银铃水也容得,火也容得,莫说片刻,便一日一夜也行。”这下话说到这里,他人还在下私语时,他已自恍然大悟,由便欲发作起来。
然而,他终究还是忍住了,对我再次以一种很是平静地口气说道:“你若真能如此一日一夜,我便让她嫁于你,不过我想听听你欲如何行事。”
这下,换作我恢复孩子习性了,或许我根本到现在都没有从孩子习性中出来。
“谷中幽静之潭,我与银铃若能在其中,待得一日一夜,便算水能容得我们。”事后我一直有些奇怪,怎么当时我就没发现我自己的脑袋这时相当有问题,发热到如此境地都不自觉:“在于屋边四周环而生火,若我与银铃能于其中居得一日一夜,即是火也能容得我们。”
“好!我便依你,我会让人于其旁监视,若有违反,你便终生不能娶她。”他最后作了总结,几乎有些咬牙切齿,其他的长老也没有什么反对意见,于是我行礼告辞离开,随即便听见背后大长老与我的岳父讨论的声音。
一出来,我便看见银铃,她一直在门口等我。可这番看见我,她脸上带上的却是一种无可奈何的笑意。
“怎么了?”我看了她的表情,便觉得事情可能什么地方出问题了。
“我父亲只说了片刻,你便按片刻设局便是。非要说一日一夜,哪怕一个时辰也是好受得多。”她靠上我,摸着我的脑袋,却没什么责怪地说:“这下那两日恐怕是难熬了,不过那也算了,便能和你在一起,那便够了。”
我只笑笑,手上回应着她的动作,其实那时的我,还是觉得没什么可怕的,心里想着,那还不是很容易就过去了,这一路一个多月也还不是一眨眼感觉就过来了。
那天余下时日,便没什么其他大事情,只是其间银铃让我试试她给我做的越人之装。其他还好,就是那绑绑腿太费时日,手有那功夫,不如在银铃身上待着。只是此举惹得银铃心中发狠却毫无办法,只能替我先绑好,然后把我做恶的手打开;还有那草鞋,银铃还专门给我做了一个软布条的草鞋样子,光为这鞋,我的手便找到感动的借口又卷土重来。
一身穿戴整齐,我们便出来于山水间徜徉,四处嬉戏,直到天黑透藉着微弱的下弦月的光芒才回来。要说越人的衣服确实比我们汉人的好,至少在夏季的山林中,随着山风不时袭来,很是舒服惬意。以至于等我回到我的屋里看着我过来的那从头到脚一套,竟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第二日,我醒得早,未想银铃醒得更早。不过她说,她父亲醒得还要早,因为她醒的时候只听到我的鼾声。依此来说,在这里仅两日,我已经习惯于此地夜间电闪雷鸣的天气,虽然昨天晚上万里无云,星汉清朗。
在竹墙这边便听得青色的障壁那边鼓弄着什么东西,我大声问她是什么。她只说为我们准备下水的东西。我问那是什么东西,她说叫水靠。我听说过这个东西,翔子曾不止一次告诉我:有种水靠,“他们水贼”经常用,尤其是在水里呆得久了的时候,通常用鳄鱼或者犀牛皮制成。不过,我还是心生疑窦:“银铃,现在才做,你来得及吗?”
“你来之前,我就一直在做,你的我已经做好了,你的老师不是要让你当水军的头么?我想着,以后操练时,你下水的时日肯定会多,我便早早准备好了。我现在在做我的,幸得做过一个你的,而且,我的也已经做了几天……许是上天告诉我要准备这些的,好了,你先吃点东西,让我安安静静慢慢做。”
下面我表示要去看她做,她不让。她显然明白这个人在她忙的时候会做什么,尤其在昨天之后;接着,我说要看看水靠,她也以以后再看为由;然后我又重点表示自己不会打搅她的两只手做事,不过显然她不为我这句明显为自己做坏事留下空子的话所动。我又问她为什么那些越人穿得和我们汉人颇似,她说,他们本是周时越人贵族后裔,衣冠自是有些讲究。然后我便提出要当面感谢她的指教时,她很客气地说不必了,隔着道声谢她就很满足的接受了。于是,我又问,那些小子们——我指那帮穿得和树叶堆子的一帮侄子加一个表舅——手中的竹棍子比我们襄阳的竹棍子硬很多,她说用油浇,然后用火烧,就能很硬了,于是我希望她给我演示一遍,她再次叹气表示今晚再说,此事不急。于是在我多次不厌其烦的各种不同缘由请求后,她竟带着些撒娇的意味质问道:“以后我们家到底谁说了算?”
紧接着我自然老老实实去吃饭了,其实我也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但是窃以为肯定不是我。
一吃完,死心不改的我又表示,要把饭热热再给她送进去让她吃顿早饭,不过她显然明白此举带来的其他行为可能性:“你进来还走得了吗?既然这饭是我的烧的,那便是我已吃过。只是等你起床而已。你自己去各处走走,哪怕去打熬一下力气也好,不要却来这样烦扰于我。”
我试了一下,果然门闩得死死的,心中抱怨一点都不给机会。只是这番动静还又惹来一顿喘不上气的笑骂。
于是我便只得出门,让她得到一阵安全且安心的时间,尤其是她这样的时间显然已经很短了。若已有她的水靠,正在做我的,我会去打窗的主意——总之,我就是要进去。但现在她是在做她的,我还真的怕她时间不够了。其实我只是想进去做上片刻坏事……一刻也行……但不能再长了……但也许最多长到一个时辰也无妨。但最后,我也只能想着回来好好做番大坏事后,很是趾高气昂地出发了。出来,便想着既然就自己一个人四处看看,就去那些昨天银铃说有些危险不让我去看的地方,老师说过,通常那些最危险的地方景色却是最美的,只是不能告诉银铃,尤其是不能受伤。
我依旧穿着昨日穿的越人之装,与昨日相比,只少了两腿上的绑腿而已,我确实觉得那玩意穿戴便很是麻烦,走得时间长了,还颇是燥热累赘。
不过那一日我却明白了一些事情,就是这对绑腿,我终于明白那个东西并非为了显得威武又或其他什么功用,比如捂出汗臭和痱子一类,却是为了另一个听着很奇怪的原因:防草。
这草并不起眼,山边野径两边都是,大多一尺多长。只是个个耷拉着脑袋,形成一个个拱形,很是没有精神地将细径中间填上。最初碰上这些东西,上面沾着的露珠将小腿和脚都给打湿了,软软的凉凉的还颇是舒服。却没想到不及半刻,便感觉自己的腿有些发热也有些刺痛,再看自己腿时,赫然在两边找到了一些微小的血口子,上面渗出的血珠被露水冲稀,一缕浅红色竟似从腿上抽了出来一般,缓缓流了下去,让自己竟打了一个寒颤。
那时我的第一想法便是,有暗器藏于草间,很可能就为了等着害我或者其他的谁。四周看去,只有早晨初升的雾,也是自己胆大,却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伤着了这么皮糙肉厚的自己,赶紧回头俯身用手捋开那些软草去寻找那些硬且锋利的“凶器”。
若不是自己拨弄的手也被刮疼了,我不会去注意这些东西,因为让我的手上都出现几条红印的正是路边这种草。仔细看去,在叶的两缘各有一排微小而整齐的凸起小齿,和公输般(即是鲁班,原姓公输,因其位鲁人,故称鲁班)所创之锯颇为相似,或者他也吃过这么一趟亏,才有了锯的想法。手又摸了摸那些草,依旧柔柔软软的,而它们却能把自己的腿割伤,心中不免有些感叹。
只是那时我感叹了什么,我当真记不太清楚了,只知道以后自己曾经借用过这些草的方法,但却又总是想不起来,我究竟是在什么地方用过了。
后来我一直撒开腿跑着,倒就没什么事情。于是,后来我就慢慢真的淡忘了这些事情了。
那一日,待我回去的时候,银铃告诉我,明天就需得下水让“水容”了。我只“噢”了一声,当时我也没觉得什么,反正那还不是一不留神就过去的。不过看到银铃满脸的愁容,又觉得可能银铃支持不住,心中歉然,将我的爱人拥入怀中,久久不放。
不过那夜银铃在还能挣扎的时候让我试了试水靠。试了一下,我只能说,银铃对我的身材熟悉到让我脸红的地步,但当我鼓起勇气问她对某几个地方的尺寸怎么她也知道的时候,她却脸红了。
然而,银铃却忽然生气了,她质问我腿上怎么回事,我说没绑绑腿被草割的,没事的。她却急着说,这鳄鱼皮未及鞣制,不能触及伤口,我便说,那便不穿了,她说那明天。不是她只说了这么多,是因为我把她嘴封了,用我的嘴。最终她也只能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表示没有办法了,让我只穿上身,我又表示那会很别扭,这次还是算了,最终她也只能再次无可奈何地摇头,表示没有办法。她说那她也不穿,我不让,我说若她不穿,我就穿,她终究无法可想,只能顺从她的大坏蛋了。
于是,在越人中的第三个整日子的早晨,我们刚吃完早饭,便被几个那日亭中的人叫出,银铃叫了几声表哥、姐夫之类并互相执礼相见,叫我也与他们互相略致些礼仪后,便在他们的引导下走上这条自找的“水深火热”之路。
那日,当真热的厉害,天一亮外面的蝉就聒噪个不停,虽是如此,却真是做这件事情的好日子。
约摸两里半路之后,我们一行人来到围了一大帮子人的崖壁前的一个水潭前。面对众人的眼光,与沉默不语脸上没什么表情的银铃相比,她的夫君大人显然要兴奋很多,我念叨着天这么热,正好在里面凉快一天,而且还是那种大家都会认为理所应当的那一种,岂非美事。
头上满是汗珠的银铃却在不停地深呼吸,仿佛很是惧怕这水,我知道她里面穿了水靠,这一身皮玩意可不是那么舒服的。可在我看来,那水清澈见底,其间鱼儿来回自由穿梭,远近的水面映来不同的蓝色,煞是可爱。那蓝色越远越浓,或许是倒映崖壁上青苔的颜色,只是不知为何由绿变蓝。(子睿没有什么科学常识,实际原因请参考《光学》,很多大学都有这个的专门教材)不过无论它什么颜色,对我的吸引都是很大的,因为这几里山路走过,我也浑身有些湿透了,只想跳进去,好好泡一下。
“你们……去吧。”那位名闻天下的水镜先生在人群中走出,指着那水对我们说。
我也没多什么言语,只是深深一揖,指着脚下阳光所及离湖最近处言道:“明日此时,我们出来,便算我们……”
他点点头。
于是,我拉着我心爱的人,便是当着好几百越人的面走入水中。水慢慢地漫了上来,感觉一股透心的凉气而上,自有一种一种难以言尽的畅快。可回身看见银铃有些喘不上气来的样子,让我很是无措地紧张起来。
“银铃,你怎么了?”我在水中扶住她,让她更靠近我一些。
“没什么,水太凉,我身上太热,有些吃不住,没事的,马上就好。”她逐渐触不到水底,先只能靠着我,后来干脆着我的肩头,免得自己沉下下去。而我干脆搂在她的腰上将她抬到和自己差不多高。看着她的笑颜,我也带着笑,慢慢慢慢步到水的深处。最终我们选择在潭中一块凸起的石头那里戗着,她也能在石头在水下凸起的一个地方,坐了上去,靠在我的身边。于是,我们便开始让“水火相容”的第一步。
那时我便感觉到,或许这样的一天真的如银铃说得那样会非常难熬,尤其是他们在岸上说没有午饭和晚饭送来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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