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江北的冬夜反常的温暖,没走出几里,我都出了些汗。虽然是旷野,却没什么风。黄沙般被大水侵袭过的土地,在月光下犹如白昼。四周没什么树,除了前行常因为轮子陷入泥沙中而迟缓外,倒真是平平安安的样子。
我们没有按我的那个计划行事,因为离河二十余里有官道,而五十里的地方是一片矮树林,我觉得没有必要完全按照我的有些浪费时间人力的计划而放弃这种阳关大道,虽然会有人追,但那时我们该能出去百十里路了。
我在队伍里没看见黄忻,这让我有些不安。龙行上来告诉我,那个和他夫人在一起。女人在一起总是有说不完的话,这是我和龙行的一致结论。龙行没和我多说什么,他还要经常的跑前跑后看看各种情况。不过他还是很贼地问了我一句那女孩是不是未来大嫂,幸亏他跑得快,否则他铁定被我一顿痛打。
我的马时慢时快,绕着龙行夫人的车子转啊转。不过没看出有人打算出来和我搭讪的迹象,只好灰溜溜地纵马向前。在队伍前面作主帅的样子。
潜山城的守军也拨出了五百军马沿途保护我们。我对此表示满意。领头的那个人我看着眼熟,我令他到我身边,我仔细端详,越看越眼瘦。这还是个娃娃兵头,脸上常挂着孩子般的笑容。当然,他本来就是个孩子,大概十六七的感觉。没有什么胡须,干干净净的下巴上棱角倒颇为鲜明,象是经历过些场面了,目光中也有他这个年纪的其他人眼中所没有的那种感觉。我看了看保护我们的那些士兵,中间很多还就是和他这个年纪差不多的,我想我得修改我说过的话。
“我是在长沙入行伍的。”他看出我在回忆,但是他也看出我一时回不出来了。
我忽然想起来了,当时的他就是岳麓山上的小毛贼头,被周仓给拎回来的。实际上毛贼都算不上。只能算是小毛孩子,太小抢不来东西,就和一群小东西一起刨了人家祖坟。够狠,我心中暗赞,那帮小孩子还真敢玩。
不过当时我看见他们时,他们只是一群冻得快受不住的可怜孩子。而这个就是他们的带头大哥。现在想起来,那他还真是长大了不少。
“你叫什么名字?”当时我还没有注意他,但是现在我觉得他会成为一个人物。
“廖化!”他很响亮地回话,让我对他的观感更好。
“廖化啊,和弟兄们在扬州要小心啊!”
“明白,谢谢谢大人……”我猜他稍微盘算了一下说的谢的数量是不是正好,所以停顿了一会。不过停顿了之后我没有听到他的下面话,我又听到了一阵破空的哀号。我知道那是敌人来袭的信号。我心里当时还恶狠狠地发了句牢骚:没一天是安安稳稳过来的。
好象是大家都习惯了,没有人慌乱,马车上的人很认真的将弓弩撑好,一丝不苟。然后,脸无表情地看着车两边,理论上,不会存在傻瓜从一字长蛇的正或正后面冲锋。所以,我也提起天狼超左看看右看看,努力回忆刚才的号角从哪里传来。手在身上摸摸,甲穿戴整齐,没有头盔,还是马尾巴。我捋下披风,准备大杀一场。我有些不自觉的看了看龙行的马车,看到周围阎柔和宋谦,小南正赶往那里。我有些放心,又看见文文也进了那辆车。
还真有那种不开眼的,从前面的聒噪和龙行大声的指挥声中,才知道居然真从我们正前方杀来,不过,当我看到龙行车队中大批弓弩手没法放箭时,在车上有些焦急,我不得不紧了紧心,对方显然知道我们的弓弩厉害,所以才选择不好打,但却可以避免大批人暴露在如此准确的一批弩手的射程之内的车队头,他们对我们似乎非常了解。不过,他们肯定是低估了龙行那帮鲜卑族的应变能力,后面的车慢慢的向前面展开,而廖化他们想都没想就冲了过去,我才刚看见敌人,就看见廖化他们像一群疯狗一样冲了进去,我承认我的比喻有些不雅,但我当时的感觉确实如此,因为他让我想起了周泰。对方立刻有些混乱,很快就开始要撤退了,不过看来这也由不得他们,他们一定很恨出这个馊点子来劫我们的人,现在看来他们想逃也逃不掉,就像被疯狗死死咬住了一样。龙行和我说,为什么这次连他看得都有些胆战心惊,然后提议,不要和这个人对战,除非你能在捉对中赶快杀了他。我想我们大家都在你看我我看你,看着那群疯狗把这群敌人咬得七零八落,七荤八素,七上八下,最后,横七竖八躺了一片。这小孩太厉害了,除了这么说,我还真的想不出其他的语句来形容这些人。
“这帮小孩真厉害。”小南咽了一下口水。他肯定把自己当大人了,不过大家都没有反应过来说话者是谁,只是附和,龙行阎柔连附和都没有附和,直接一个跑前一个跑后让大家保持好队列,不要乱了阵脚。又开始催整个队伍前进。这地方毕竟不是个安生的地方,不过还好,至少现在前面的廖化已在收拾那些落跑的散兵走卒,准备收兵了。我让人去命他抓个活的,看看是哪个这么讨厌,居然又来劫我。
我被劫看来已经成习惯了,包括大家都是这样。其他人还好,龙行手下的鲜卑一族的族众,已经把这个看得就像吃饭一样随便。因为天晚,不赶车的鲜卑人扔下弓弩就扯被子去睡了。而其他人则还有些警觉地四处张望。
廖化让那人回来说他立刻去抓。
我觉得有些不妥,让人赶快命令不用抓了,但廖化一众还是立刻远去了。
为什么我感到要出点什么纰漏,就会出点什么问题?我感到有些奇怪也有些懊恼,因为这次也不例外。
虽然不能说多密集,但是还是从西北远处黄沙沟下涌出一些持弓弩的劫匪,从我这里看去只是一片小黑点。好像是狠命地向这里射来。应该是由于天黑,好像距离上有些分辨不清,所以,看着人不少,但箭疏了很多。我还在纳闷为什么我这么轻松的感觉。
那些刚睡下去的人又立刻爬了起来,但依然没有什么表情的扯起弓箭还击。
结果两边就这样,我们一边走一边射,他们也跟着我们射,也不冲过来。偶尔会有人受伤,但是好像没那么严重,主要是被箭刮破擦伤,或者自己拉弓时扭了胳膊。强弩之末,连普通的皮袄都不太穿得透了,最后有些鲜卑人感到距离是有些远,干脆不射了。不过他们到没有继续去睡。而是闲得没事干整理一下行囊。然后谈些其他的事情。结果很快大家都不射了,都开始做一些别人冲上来的防御工作。车队在破六韩各种奇怪的口音的指挥下变成了三列,将老人孩子保护在中间。
也有箭射向我,开始我还会遮挡两下,后来我也懒得碰它了,就是射到身上有些痒。最后不得不到有顶棚的车后去“躲雨”。我心里在问自己,我们是在打仗,还是在玩什么游戏?好像我们和他们都不怎么重视一般,他们无聊,我们更无聊。
我还是到弟妹她们车边,问问她们情况,就在这时,我还看见一支软弱无力的箭打在车篷上,然后慢慢滑落。它挣扎着像扒住车子想显示自己的一些价值,但最后还是摔在黄沙上,被车轮碾成两截。
不过,我知道他们准备充分,决心很大,因为半个时辰后,他们居然还在射。月亮在走,我们在走,他们也在走,而箭就这样飞来。他们领袖的脑袋肯定有些问题了。
廖化赶回来,见到我一脸的愧疚,便要命人冲过去,我拦住了他,然后随手绰住一支箭,告诉他对方的距离太远,冲过去反倒会增加伤亡。而且最主要的是不知道对方的实力。
箭雨越来越小,不知道是他们没什么箭了,还是我们不还手让他们感到了什么,还是那条沟离我们有了距离,而他们不肯离开那条沟。
雨终于彻底停了,我下令大家全部做好戒备,下面应该就不是这种玩笑了,他们可能要冲了。旁边有个鲜卑人嘟囔着,早冲就好了。我注意看了一下,他还真有耐心,居然收集了半天的箭,车上都快堆出两尺高了。我觉得那边的指挥者的脑袋肯定出大问题了。还暗赞此人的耐心。
廖化在这间隙推来一个人,说是抓来的贼兵手下,他有些害怕眼前这个高大的不留发髻的大将——我。忙让我饶命,我问他为何来劫我们,他们说,有人给他们送信,说我要过这里,还会带着大量的金银珠宝粮草辎重等各种东西。本来当家的不敢来,不过,冬天山上没粮食,来往行人少,最后就只能打我们的主意。说完,就给我磕头,请我不要吃他。我想我是有些摸不着头脑,然后看着同样有些稀里糊涂的大家。
忽然一阵风过,吹得天狼发出一阵怪叫。那人立刻缩成一团,倒伏在地上。我立刻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了。恶作剧的想法随即产生,不过我需要人来帮我的忙。但现在西北敌势不明,我暂时放下那大恶作剧的想法,只是先通个口信,因为我看到最好的骗人搭档就在我旁边。稍微来一下应该不会造成什么大的影响。
“今天不是十五,月亮也不圆,没胃口,先把他捆好了,等二日后再让我慢用。”我还故意磨磨牙。
“要不要把他洗干净了?”龙行果然听了我前两句,就明白了我的意思,立刻顺着我的意思说下去。
“再饿他两天,让他里面也清净点。”我觉得我越来越像一个妖怪了。
事态比我想象得还严重,这小子吓昏过去了。旁边的人显然都理解过来了,毕竟一路上,他们听到的各种传闻也少不到哪去。虽然西面沟里还有敌人,还和我们保持着距离,大家还是纵情地笑了一番。
沟里的毛贼还没有动,也不点火把。而我们这里则有些过于灯火通明。主要是路况比较糟糕,幸亏我们牲口多,要不然大家在这种地上费力的推车肯定不是件好事。
我一直在龙行家眷那辆车左近,因为几个不参与战斗,或我们不让参与战斗的人都在这里。一定得小心,虽然现在整个场景有些怪异,但是还是小心一点好。
那帮烦人的家伙还没有撤,他们还是和我们保持距离一起进发,就这样跟着我们,即不靠近,也不远去。很是让我感到讨厌,应该说,我有些想睡觉。虽然,我想着那沟下面的敌人,但还是经常会从打盹中,得到些许休息,我想我简直不该活在战场上,这种关头我居然还能打盹。
天蒙蒙亮,我更感觉有些吃不住,眼皮子就这样合着闭着来来回回的纠缠,龙行的指挥很有效,总是有人在休息,但是可惜主将只有一个,虽然是幌子,但也至少得装得像个幌子。
“大哥,小心,对方动了。”龙行没有急,语气平静,免得动摇军心,因为只要仔细看一下这个主将,就可以发现此人显然睡意颇盛。
还好,我的精神立刻恢复了不少。赶快向远处看,果真那帮人明显在接近,人不是很多,只有大概一千人左右。我舒展了一下身体,忽然感到冬天的早晨是如此的冷。我使劲地搓了搓脸,努力让自己的状态达到完全正常的情况。终于可以摆脱这种孩子般的游戏了,我想我们都有些烦躁了。
龙行手下的箭矢还是起到了很大作用。那边的前进势头立刻一滞,不过他们的反映确实也很快,显出训练有素,他们立刻退后一些,也开始向我们射击。我更确信他们是官兵,他们没有战马,但是所有人都有弓箭,同时还都配备了长戈或者刀盾。他们一列列地射击,其他的迅速稍退,张好弓便上来继续。
我挥手示意让廖化所有的骑兵赶快出击,因为我看到箭狠狠地插在了马车上,我们这里开始有人真正的中箭。我想这时是冲锋的时机了,不冲锋廖化他们就只能白白被射杀了。
龙行和阎柔看了我一眼,我也点了一下头,不过我还是留下了龙行保护大队,阎柔带着我们的几十个异族少年也冲了上去。随即我们的弓弩也渐渐停止了射击。我有些兴奋,很久没这种感觉了。不过,马总在不断的乱动,勒它,它就总是不断的打转。
箭雨很快就停了,对方开始肉搏了。在几近“凶残”的廖化式疯狗型打法下,对方的阵势还是被撕开了缺口,虽然已不是第一次见了,但这种打法连身经百战的龙行现在看着都还有些表情不自然。不过,看来这场战斗又将以我们的胜利而告终。我们也有了想周泰那种蛮小子那样的人,战阵之上我们应该会占一些便宜。
我登上一车,让人拿来纸笔,写了几句话,准备让廖化带着这个吓晕过去的小土匪。让他回到杨阎两位兄长那里复命。我还专门加了对廖化的表扬,斟酌了用词,最后决定用勇烈一词来概括。让他再多读一些兵书,这样应该能有大用,毕竟他还小。而培大哥现在是什么样,将来就是什么样了。我明白,我不自觉地又想起姐姐了,现在姐姐的麻烦事情要远比我多。不知道他撑不撑得住。我叹了口气将写好的字条折好塞在腰带中,结果我在里面还翻出了那张地图,还好甲是才换上身的,否则依我的习惯,这时候腰带里已经塞满了东西了。
然后我扶着辕木远远看了看战局有何发展。小宋谦也在旁边的车上看着,不过,看得出来他好像盼望能让他上阵;小南就更不用说了,但是他的姐夫不让,我知道不是他姐夫不让,是他姐夫的夫人不让。结果就是两个小孩都有些失落的感觉。
后面车上许文文这个野丫头看到没什么事情了,立刻就蹦了出来,随着出来的还有那个才女,宋谦看到这种情况,立刻去问那才女,不知道他会问什么。我还是继续注意战局,只是偶尔随便看看这里有什么情况。我看到连黄忻都感到犯了难,我想小孩子的想法总是很怪的。而龙行到车窗口随便说了几句,脸部表情居然还是保持那种正经。
前面车的土荆夫妇也出来透透气,土荆夫人脸一直背向战场,而土荆烈虽然在拔车上插着的箭,但脸却不时回过去看看。他的夫人显然注意到了这种情况,有些生气,说了两句,跑到了车棚后看不到战场的地方,土荆烈像犯了错误一般,立刻跑到篷后开始哄起自己夫人来。
我下了车,对这对平白被卷进这乱事的小夫妻表示歉意。但我心里在想些什么,那就不可告人了。但他们都有些惶恐,说我严重了。我说到了荆州就好了,他们也连忙称是。不过我还真有些歉意,毕竟他们跟着我,本来以为平安风云侯多大的面子,却没想到一路遭人追杀,累得他们受苦。还不如他们自己走得可能还会安全一点。
当我真的带着歉意时,黄忻过来了,她手牵着小宋谦。看来她也有问题要问我,应该是小宋谦的问题把她给难住了。
忽然,龙行的白马忽然开始乱叫。两条前腿腾空乱踢,龙行一见,立刻跳上车,向另一个方向看去。实际上根本不用看,因为一支箭插到了这边的车棚上,留下尾翎在外猛颤。紧接着,在我的视线中十几支箭便毫不客气的朝我这边飞来,我回过头来,看到这边竟然还有四个毫无反应的人,他们的眼神还留在那支车上的箭上。
小南的惊呼声已经响起。但我的动作已完美地完成。四个人被我两只长臂一起揽在怀前。同时低下头,心中甚至期望后面忽然长个乌龟壳。
一丝热热的东西顺着脸淌了下来,头发上插了一个箭,箭簇应该是划破了头。不过没有感觉头上有什么疼痛,因为背上的感觉要糟糕得多。我向前扑倒,把他们顺势从车下推过去,而我一时好像是站不起来了,因为我感觉不出我的腰在哪里。我听到了龙行的大呼,迅速有号角声响起来,我不清楚他们各要干些什么,但是我知道我得站起来,我不能坠了大家的士气。虽然我不管什么事,但我一定得站起来。我用手扒住车轮,想着这应该是第几次受伤了。好像是第四次了:第一次是在长沙拉伤了左胳膊,我舔了舔顺着瘦削的脸颊流到嘴边的血,腥腥的还有些温度,靠着车一条腿立住,使劲的拎起另一条腿。那次,在飞扬的雪花中我迎来了黄巾的末日,想着想着身边的弓弦的响动似乎都成了美妙悠扬的天籁之声,阴云密布的天空似乎也下起了雪花。第二次,我被人把右胳膊和肚子一起给废了,结果我不知道睡了多少时间。但我还记起了卡图艳和阿尔塔的故事,我扶着车边木走到原来的那辆大车,嘴里念叨着还记得那几句词:“弟弟挺身上前刺其心脏,姐姐听到吼声把篮抛下……阿尔塔在犸猊肚中挣扎,卡图艳在崎岖路上慌张……卡图艳呼唤弟弟的名字,阿尔塔却不能给出回答,姐姐伏在弟弟身上痛哭,却无人安慰姐姐的悲伤。”姐姐,姐姐你可知兄弟有多想念你。我叹了一口气,用手猛拉辕木登上车,背后的疼痛让我出了一身冷汗。但我毕竟还是站上了车,还摘掉了那草标一般的箭支。龙行对我大喝一声,道声大哥小心,到后面闪避。我挥手致意表示我没什么事。后来是第三次了,我又中了毒箭,没想到我中了鸩毒还没死,应该说真是命大。我挥手拍飞了一支箭,不过看来是有些晕这一拍只是稍微改变了方向,箭扎透了我的披风。这是第四次了,但我还不知道我伤成什么样了。不过我至少还是看清了那边的敌情,不超过一百人,就是不知道两边的人是否是同伙。但至少我觉得这几拨人应该有些关系。只是不知道又是谁派的人。我也懒的去想。土荆烈好像动了感情,急切地冲上来扶住我:“谢大人,小心啊,您赶快找地方躲起来。”
“躲避不符合我的性格,你先下去吧,安顿好尊夫人,打完了,我在和你们叙话。”我将他赶下车,继续站在车上,不过我做的也只是站在那里当众矢之的,不过由于队伍中英勇的还击,向我攻击的箭矢越来越少,实际上到最后,只要不是射到脸上的,我都只会能看着它射到身上来,不过必须承认,其实当时我也在纳闷,这甲这么好,后面是哪被射穿了,因为所有射到我身上的箭,至少我看得见的,好像都是让我痒一下,然后坠下去,有的会挂一下,然后掉落。我就在那里看着龙行在那里指挥。那声号角是让去西边的我们这支异族军团中的骑兵们回来加入这边战团的,而小南也被派上去冲杀,最后除了阎柔留下主持本队,连破六韩族的族长都上阵了。
血顺着脖子往下淌的感觉确实不好,但我一动就感觉后面更难受,只好忍着不动。就这样硬挺着,我不知道我能硬挺到什么时候,我不断的说服我自己,再忍一刻如果战斗还没结束,我就趴下去休息,但我的手却一直死死抓住辕木,没有倒下去。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的,当我恢复知觉时,我只感觉头很痛。廖化已将我们送到了水边,他要回去了,我还记得一件事,从腰带里掏出那张字条,让他带回给杨阎二位。据说,廖化是看见我上了船,又看了很长一段时间才走的,我想他一定充满了自责,但这事也不能怪他,因为我也没想到对方来了这么多批人。我想不通谁和我有这么大仇,非让我死他们才开心。
而我只是想清静的想过过一个万户侯的幸福生活的将要十八岁的青年而已。这样狙杀我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
当要给我医治时,我才知道一件事,我在的这条船上正好有个云游郎中!
一个满脸写满了辛劳与奔波的中年人出来,声音清朗而有力地说:“感谢您手下这位阎兄让我一同登船,我正打算到扬州去行医,困于北岸而不得过去,多谢了,您的伤应没什么大碍,让我给你诊治一下吧。”
“那就有劳先生了,不必拘礼,因为我没法回礼。”
正在暗自夸自己的机敏妙言,他的手已搭在我背后,一边说着:“箭伤一处,在心下一寸,入半寸。”
我有些奇怪,居然只中了一箭,想想也是,在汉中被人砍了那么多刀都没受什么伤,我欠奉先的人情大了。
“箭出,伤口无毒。”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什么,但是当我看见一支箭被扔到我前面时,我才忽然明白箭被拔出来了。心中大惊,因为我真是毫无反应,但是看到这箭我反应过来后,我却感觉到身上无比的畅快,我怀疑是心理作用在作祟。
“去甲。”他朝旁边人说了这句。
我可不想让别人来替我干这事,但大夫却不让我动,龙行和阎柔立刻过来在他的指挥下替我褪掉那层救命的灵犀皮。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拔的,因为,我确实没感到什么疼痛。
甲一褪下,舱内火盆就被生起来了。他又拨开了我的“尾巴”,他大概是发现我脖子后的血迹了。因为他随即打开我的发束,应该是去看我的头上的伤口。
“最近潮湿,不要留发髻,你就这样扎一下就行了,我给你上点腰,可能有些疼,忍住。”
我听到这话,立刻咬着牙准备顶着,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年轻人,别这么紧张,没关系的。”我也感到自己好像太紧张了连整个身体都绷得硬梆梆的。不好意思的我手撑在榻上,却碰到了那件甲,便拿过来仔细端详一番,背后新添的不少小缺口,但都没穿透。只是在心脏左邻位置有一个稍淡些色泽的刀痕,刀痕上又有处新损,箭应该就从这里射了进去,我心里恍然。
“好了。年轻人不错,身体好啊。没事的两个伤口都不大,就是流了不少血,稍微休息休息就好了,多吃点好东西。”瘦削的中年人竟已在我眼前收拾一番,然后和我一行礼,道一句去看看其他伤兵,便要走了。
“请大夫留下名号!”我赶忙说。
“我姓华,请原谅我说话有些没有尊卑,我平时散惯了,那些官场礼仪,礼节,言讳,我都不懂,我叫华陀。”
我立刻给他跪下,“神医救命大恩,子睿一生难忘。”
“无妨无妨,你这就严重了,你的伤本来就不是致命伤,我看了你脸色就知道你无性命之忧,我给你稍微上些药即可,不碍事,请起请起。我只是一个医生,神字不敢当。”他赶快来扶我,有些慌张。
“您可记得十八年前曾救过一个已断气的婴儿,与那婴儿在一起的还有一个小姑娘。那婴儿便是我。”
“这有些对不住,我曾诊治过的婴儿很多,我实在记不得了。”
我没有道理不相信他,他看上去就显得非常诚实,甚至有种迂腐的感觉,感觉在他眼中所有人都是一样。从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我就知道,在他眼里人只有两种:病人和健康的人。顶多分成三类:男的健康的人,女的健康的人,病人。但也许也会分四类。
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我的救命恩人已消失在舱门口了。
龙行小心地帮我把头发扎好,问我感觉如何,我的回答是没有什么感觉。但稍微动动还是有些不适的感觉。不过,听到华陀的话后,我的感觉就是好了不少。
“大哥,土荆烈要见见你,你是不是……”我赶忙披上衣服,稍微一扎,便示意让他们进来。
不过进来的是四个人,就是那四个被我揽于我胸前又被我推出的人。
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才女说了话:“我们很感谢你这样救我们……你现在没事了吧?”
“我没事了,没事了。”我说着活动了一下身体,以示无碍,只是还是有些龇牙咧嘴。
“别动了……为什么,为什么要那样救我们?你毕竟是堂堂万户侯。”
“万户侯?你们看我像不像个倒霉蛋!堂堂大汉平安风云侯一路遭劫,受伤多次。今天下大乱,民不聊生,盗贼污吏横行,连我也不能幸免。我们这一路还没走到真正穷的地方,因为一路都是官道。但我不得不救你们啊,你们是我大汉的百姓,我就是凭着顶着个平安的衔号也得救你们啊。老师一直教我们为官则以天下百姓为重,我只是做我该做的事情。你们回去休息吧,等渡了江,我尽快让你们到荆州安顿,荆州是难得的没有什么战乱的地方,政理也算比较修明。到那里好日子就算到了,只是其他地方不知还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像我们那里一样。”别信我的鬼话,我当时根本没这么想,实际上我没这么想,甚至我是什么都没想,只是心中大骂一句:“四个碍手碍脚的东西。”就完成了那个动作。
把他们送走了,我问问谁来接我们的,一个干练的侍应官走进来对我行礼。这个侍应官感觉是个人才,但我却有些失望,不过我早知道他们没来接我,否则无论是谁,估计早就跳着就来拍我了。但是我还是有些失望,但是我知道他们现在很是麻烦。嫂嫂有孕,政兄遣兵派将非常地捉襟见,能派人来,这么周到的把我们接上船,已经很不容易了,显然这个人是那种很有能耐又可靠的人,所以才得到政兄的信任。不过,本来我们也是匆忙出发的,只是派人去江边,难道就这样正好碰上他们,有些过于巧了。因为本来我打算在江边要等几天。
“嫂嫂生了?男孩女孩?”我很有兴致的问。
“男孩。”
“好啊,好啊。你先下去休息吧,帮我们准备午饭。”
“遵命。”他唯唯诺诺的回答。
“兄弟们,凑过来。”他们二人的脑袋依言凑了过来,“咱们上了贼船了,通知其他船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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