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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那少女蒙头盖脑裹一番,领上路饽饽回西厢二场。
里面已经到了一班歌舞,约摸一下,足足十余人。她们舞不好好跳,曲不好好奏,逢人先要掌声,见面先叫奴家,抛吻献媚,嘤嘤,嗲嗲,生生把众人带到声色犬马之中。狄阿鸟沿着席后走过,谁也没在意,来到自己席上,倒把几个自家人吓了一大跳。几人看来了个包着头的粉团小姑娘,正要追问,见到狄阿鸟一身上大片湿,直挺挺地一坐着,就往下伸手,找喝的一时找不到,拿了狄阿孝面前的一壶酒,扬头灌上两口。
董云儿不放心地摸了摸他身上,摸出一枚香喷喷的桃花瓣,众人疑问更盛,还没有问,就发觉狄阿鸟的眼睛盯上那些个歌姬,一操琴,二吹笙,三横笛子,四引箫,玉臂抱琵琶,轻把粉腿挠,莺声笑语,浪态骚劲儿甭提,当即一口酒没有缓过来,慌了神:“褚怡她……”
李思晴大吃一惊,紧张地刨问:“褚怡她怎么了?!”
身后酒席上把一名歌姬招去,猥琐调笑,一味问:“小姐,芳名啊?!”
狄阿鸟回头看一眼,当即把一腔酒气吹了三尺长,有点儿发呆地说:“褚怡,她——彻底,完蛋了。”
李思晴眼睛越睁越大,转眼从一条缝睁成葫芦大,伸出一只手去扯他晃:“你别吓唬人。”
路勃勃正挑三捡四,忙不迭地给一个发抖的小少女吃的,发觉大伙定着神,凑着身等狄阿鸟给一个话儿,歪着脑袋,说:“什么事也没有呀,她去弹琴了。”
众人朝一屋子歌姬扫过去。以此观彼。
董云儿和李思晴都体会到狄阿鸟的“完蛋”,意思很明了:褚怡的父亲、哥哥都是斯文人,担着朝廷的官职,将来褚怡长大成人,嫁为人妻,上到王亲国戚,下到地主老财再不济,也要认为她是清白的好人家,这一下抛头露面,衣不是衣。裙不是裙,到处和叔叔、大爷撒娇。招蜂引蝶,可是好?!传扬到外面,对她父兄地名声都有极具杀伤力的影响。
怎么办?!赶快把她找到。
狄阿鸟喟叹,觉得这一场宴,大伙白赶了,不要说找个看起来不错的人认识、认识,坐倒也坐不住,东西也吃不上,只灌了一口火辣辣的蹿心酒。
他安慰了李思晴两句,再一次站起,举步到李玉席边。
李玉身旁的老秀才不在席上。
想必老人家年龄不小,有些事儿内勤外劳,比年轻人频繁,狄阿鸟准备先和李玉说几句话,然后叫上赵过,分头找一找褚怡。不然要先一场、一场找下来大为费时,等于这一头晾了李玉,走到跟前,见李玉误会自己要入席,慌忙欠身虚位,忙不迭一弯腰,小声说:“日他娘的。我还有一点儿事儿,还是不能陪着老哥说话。”
李玉说:“你快点儿去办。”
狄阿鸟点了点头,一退身,从席与席之间的空地方出来,赵过已在前面等着,两个人就一起往外走。去找褚怡。
他们在西厢找一路,各场都要去探头探脑一番,像搞密探的十三衙门绣衣使者,上下来回,一头是汗,就是不见褚怡人影,想来想去,只好把眼睛瞄向东厢,怀疑她在那儿。东厢只设一场,都是一些好大级别的权贵,口处都把守着辖督衙门增派过来的军士和相府武士,要是直接闯过去,惊动太大。
狄阿鸟考虑了半天,和赵过一起走过去,瞅着相府武士,以找董国丈为借口要他们通融。
这事儿原本可以通融,只需一个人溜着后席找董国丈,俯耳说一番话就可以了,只是那些相府里地人不是白使唤。
他们一个个都是人精,一味叫着苦,只等着把好处捏进手里,再效这个举手之劳。
狄阿鸟隐约感觉到了,摸一摸身上,连钱袋子都在褚怡身上别着。
他左右犹豫着,想了一番,干脆把买来的假玉佩掂量、掂量,塞到一人手中,笑眯眯地等着别人的方便。
接玉佩那人已是此中老手,没有一丝紧张,更不会流露出承受不了,动作不紧不慢,表情不动声色,拿起来看一看,见当中盘着一只餐餐,有些的地方牙黄,有些的地方润青,大红穗子在下面挺招摇,不提防对面这个大少爷模样的傲慢人还拿假的来哄自己,往怀里一揣,点了一小头,说:“你稍等。”这就去找董国丈了。
不大一会儿功夫,董国丈的高大身影就在远处地灯笼下现行了。
他出来只带了狄阿鸟,一边走一边怪他唐突:“你过来干什么?!”
狄阿鸟并不隐瞒,跟着他往里走,嘴巴不停,简明扼要地说了褚怡的事。
他还没有等到董国丈说话,就已经踏上里面的猩红地毯,只见场地阔大,几十名甩袖姑娘走在中央打着转,因回旋而更婀娜的身姿,因荷实而更高耸的胸部,因裙身而更圆大的屁股,都能一一看清,就是不好看清一张、一张涂得面目全非的人脸。
他不禁暗自发愁,溜着后席,用自己出了奇的视力对准她们看,被转得眼花花,才觉得依着褚怡猴子般的瘦条条,没一个人像,正准备给董国丈说一声,拔腿就走,却一下留意到优美的琴声,陡然又记起路勃勃和褚怡都曾说过琴,连忙找弹琴地人坐在哪儿,感到琴声是从右上角的一所屏风中传出来,大为放心,心说:“要真是在屏风里头,真要是在这一个端庄的歌舞场里,就一定没什么大碍,我成了白担心。”
刚想到这儿,脚已经踏上董国丈身后管家的从席,往前面看去,只见前面跪着的两个清秀丫头根本不是董国丈带来地,再看各席,虽然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歌舞场,可还是有不少人胳膊底下压着喂食的姑娘。又一阵子发懵。
他不由一阵苦笑,也知道自己不能一个、一个掰掰脸,去辨认,只好一再举目四周,慢下找人的心。
他跟董国丈说一声,悄无声息往后退,极力回顾至西往东找地过程,看看有自己遗漏的地方没有,想来想去,没有,倒是在不经意间,注意到许多于此无关地细节。比如自己认识地人中,陈元龙没有来,张怀玉没有来,羊杜没有来,甚至东厢最上首的一个黄袍少年在自己进去时,带着裴沛一起出去。
他把这一切都看得一清二楚。却偏偏找不到褚怡。
上天也应该留根羽毛,下地也需要翻一堆土,人,去哪儿了呢?!
难道真在主场,不是人家胳膊底下压着,就是在屏风里献艺?!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见着她,怎么也得替她爹爹,娘亲。哥哥,嫂嫂,表嫂,表姐,姑姑。二大爷,三叔,四舅妈……这些人管教她。
迫不得已,照样操起巴掌打改她。
狄阿鸟心焦似火,火添怒气,咬牙切齿不在话下,走下来见着赵过说:“不找了,再找下去。怕是她家几代都要被我扒出来,骂一个精光。”
赵过对费青妲的印象不错,更把她那种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风韵惊为天人,说:“那个姓费的小姐也挺好的,你别听路勃勃一个人乱说,她一定有安排。”
狄阿鸟说:“是呀。有安排,安排得我找不到——”说到这里,一下儿括掌,笑道:“是不是还没安排她出场?!或者出过场,退出去喝茶?!你跟我来,咱偷偷到后面园子里去,看一看?!对,去看一看。”
他用鼻子嗅了两下,说:“阿过,到了考验你是不是一个好猎人地时刻。”
说完,连忙左右看一番,拿下巴往后园子里一点,闪身到了阴影底下。
赵过也不甘示弱,一闪而隐,到了暗处。
他们到了后花园子里,直奔化妆、排练搭起来的帐篷正门,眼看灯光和人影,害怕被相府中人发觉,惹出事端,一连避了好几避。
又是几个人过去,赵过要猫腰操到石子路对面,狄阿鸟感到后面有人,一把拉上他,小声说:“后面。小心后面。”
两个人回头,后面是一道石轩,中间隔了一个小园圃,中间高高地花棵子仍然残在,往里面漫了一漫,为听他们说话,干脆摸了过去。
风声稍起,显得爽冷、爽冷的,一个人小步往前走,靴子很硬,哽哽地响,声音倒懒洋洋,充满威严:“他叫什么?!”
另一个人说:“我的一个族亲,叫裴赶云。”
狄阿鸟醒悟过来,连忙扭过头,在赵过的面前翻了两下手,示意后一个说话的是被狄阿孝打倒的那公子哥儿。
赵过也听了出来,趴去狄阿鸟耳边,小声说:“他们到这儿干什么?!”
上面几个人竟来到地势较高地石轩边缘,狄阿鸟和赵过都连忙住嘴,屏住呼吸,不知他们往下看,能不能看到自己两个,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走,无端端生有一种自作自受之感,正在心里发着愁,上面的人再次说了话。
“我很看好你父亲。也很看好你。老大、老四、老五送了些什么东西?!啊。我告诉你吧,他们可都是觉得你们父子走一个过场,给别人占住位置,心里轻慢……!特别是老四,不是自以为了不起么?!父王要他带一次兵,那么多人,竟被博格阿巴特一个草寇的几个毛骑追了几十里,还是张怀玉跳到水里,带着他游过岸,现在知道天有多大啦?!”
来人笑得阴沉,身份呼之欲出。
狄阿鸟觉得他不是秦纲家的老二就是老三,也打鼻子喷一丝轻蔑气。
裴沛倒不敢乱说,只是一个劲儿急:“赶云怎么来不来?!”
来人也不再往大事上扯,只是暧昧地问:“我现在对那些胖嘟嘟的女子不敢兴趣,倒是觉着蛮女挺风骚,尝着有感觉。你说要来朝贡的那位高显的女大公,她是长一个什么模样儿?!要也是高高的个儿,披一件兽皮,露出光滑晶莹的大腿根儿,倒不失一番情调?!”
狄阿鸟嘴角抽动一下,暗自冷笑几声。
裴沛则说:“以我看,那女大公来我朝,终是送上门来的,谁能妻之,谁就是陛下眼里地储君。”
那人轻轻叹道:“的确有道理,她来朝贡,心里无非想着朝廷的支持,靠什么稳固,自然是婚约,和亲嘛,这个和亲,自然不能用女人,男人,哪有送过去的道理,若能妻之,嫁妆可是一块膏腴,几万兵马呀?!”
狄阿鸟再一次冷笑,心说:“你们这些个深宫长大的少年也未免太幼稚,若是琉妹有弟弟,她嫁过来,公主嫁过去,联姻之举,不影响政局,再平常不过,问题就在于琉妹她没有弟弟,只要你们透露一丁点儿联姻之想,就有以天朝大国并吞小国地意思,即便琉妹女儿家不知轻重,举国上下也不允许。前几日,国王还在这个问题下绊试探,他可比你们清楚,要是老子说,谁有这个意思,他就倒大霉……”
赵过也冷笑一声。
那人说:“我好像听到有人冷哼一声。”
裴沛善于迎奉,也说:“我似乎也听到了,风吹的。”他一指,说:“来了。”
那人笑道:“赶云这人真有孝心,把自己的未婚妻送来给我。”
狄阿鸟和赵过听到远远里好像是李思晴喊叫,被风一送,清晰得很:“你把我带到这儿来干什么?!你个禽兽,你骗我。你看我相公一会儿不杀了你。”再一听裴沛还在回那皇子的话儿,说,“总不能便宜了博格阿巴特吧?!”一下儿惊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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