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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阿鸟坐到对面,只见旁边扔了一团、一团的纸,他打开一张看一看,画虽然不好,却是山山水水,站着两个人,这就不动声色,往地上数一数,足足十来团,而后侧目朝一旁看去,只见旁边放着的饭菜无人问津,都已经凉过多时,尚有一个小棒头坐在那儿,胳膊肘动来动去地磨墨,好了就倒到一个小巧的精致铜盆里。
他伸头看一看,里面已有一小碗那么多,实在是不知这两个人要干什么,只好笑一笑,说:“吃饭了吗?!”
李思晴含羞摇头,嫣然一笑,说:“不要动嘛。我要为你画一幅画,免得你老跟褚怡眉来眼去。”
狄阿鸟有些儿困,想去看一看赵过,回来就睡觉,可是不好去拂她的意,怀疑她动机不纯,不敢相信地说:“你不是眼馋褚怡,想画一幅好画去卖吧?!”
李思晴咬了笔杆,撒娇说:“画里画一个你,再画一个我,只有你和我,我们俩,你觉得好不好。”
狄阿鸟点了点头,起来坐到她身边,也拿一只笔,说:“一起画吧。”
他看李思晴点头,刷刷几下,就勾了另一个人形,头大腿短,再刷刷几笔,在脸上画了两个鸡蛋大的眼睛,往里面点了两点,而后在该画鼻子的地方打一个勾,下面点了个樱桃形的小嘴,再来到头上画发鬟,也是几笔就成,回头看一看李思晴已经瞠目结舌,干笑两声,说:“画画。我最拿手。”
说完站起来,督促着李思晴吃饭,到外面去了。
外面的小厅里的桌桌几几,均作会客用,不适合刊图作画。
狄阿鸟为图方便,让人买回一张长六尺,宽三尺的平板小木床,将胳膊腿修理过之后,正中一摆,是不伦不类,众人见多了,也习惯了。这会儿,谢先令正卧在一旁看这看那,一个账房正聚精会神地翻册薄,朱温玉交出两扇屁股在上面印花,跟对面的张奋青说话。狄阿鸟看一眼。走了两步,突然回头问谢先令:“有没有人肯出钱?!要是还没有动静,地图就刊不下去了。”
朱温玉扭头就说:“价钱高得太离谱。五十两银,一个店铺一年也未必赚得了五十两,就这,老谢明儿还要涨。喊价六十两,今一天,只有十多个商家看在黄大行柜的面子上出钱……”
谢先令无辜地抬起头,若无其事,也不申辩。
朱温玉立刻把头扭到一旁,既像是看透了他这人,又像是一边告状一边赌气。
谢先令反而笑了,说:“五十两、六十两,在那些个像样商家眼里,几乎没什么差别。你也太小家子气了。你说的一年赚五十两地店铺,都是什么店?!卖些绳头烂布,也有资格上地图?!你去寻些地图看一看,商亥江也不过是一道粗线,哪有把小沟小渠都画上的?!再说了。我们把地图分成五个城区,装不多少东西,一个店面一个银币,还值得咱东一头,西一头地忙碌。”
朱温玉立刻把眼睛投到狄阿鸟那儿,意思很明了,像是说:“你看看他。”
狄阿鸟果然朝谢先令过去,却大肆责怪:“你说他小家子气,你也小家子气。听我的吧,按字体和铺面大小分出两等,大字大点一年五百两银,小字小点一年二百两银,另找上一家木匠行,赶制一大批木牌,全钉到街上去,把街名刻上去,一条街、一条街地钉,咱是一包到底了,到时再招一些个护牌人,让他们看好木牌,只要不让人损坏、拔走,就可以按月付钱给他们,也好让朝廷上的人都看一看,我替他们干多少事。”
他一想秦纲毛骨悚然的敲打,就忍不住冷哼:“老子为这事儿将来掉不掉脑袋还说不准,要是一年捞不上万把两银子,还是趁早收摊。”
朱温玉、张奋青……包括那个账房,听到上万两银子,立刻支起耳朵,张口结舌,坐成十二分端正的模样,再想到给看牌子的人发钱,却露出几丝疑惑,不知划得来划不来。
狄阿鸟没有往“偿、赔”上考虑,大肆吆喝道:“要是都没事干,早点去睡,就这几天了,两天之内,不管你们动用多少人力,也一定要把街道上的牌子给我竖出来,不然等着提头来见我。”
他迈步出去找赵过,在屋后搭出来的简陋练武场上找到练锏的赵过。
路勃勃已先一步在赵过身边。
两个人光了膀子,绑一堆沙袋上前、退下,浑身油汗光亮亮地。
狄阿鸟看得心痒痒,一时忘记疲倦,生出不懈的心气,也在身上捆了沙包,抓一柄大刀挥舞。赵过看他来了,停下来抹一把汗,喘着气说:“阿鸟,少主小姐的哥,我该喊少主的少主,他准备去南方做官,走前摆一次宴。”
狄阿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知道他的词不达意往往是为了切入正题,不找其中语病,问:“你怎么知道?!”
赵过说:“我今天回来碰到那个姓姬的手下,他们让咱们也去。我回头想一想,觉得姓姬的有点儿不对劲,以前故意找我们的茬,现在却好心告诉我们。”
狄阿鸟继续挥自己的刀,仍闹不清楚“李玉摆宴”关“姓姬地”鸟事,“姓姬的”“有点儿不对劲”怎么牵扯到他“以前故意找我们茬”,只好沉重地“嗯”一声,示意赵过往下说。
赵过这就问:“你说奇怪不奇怪。他们好几次挑衅,这回见我变得很客气,竟替少主叫我们。少主和你不好,肯定不会叫我们去,他却一下跑过来叫,是什么心?!”
狄阿鸟对赵过的说话方式习以为常。他一寻思,也觉得有点儿古怪,喘着粗气说:“难不成是你们家小姐在背后使的劲?!她已经和李玉和好了?可这不大可能,她上次还让我代她去见李玉,应该没打算去见面的打算,怎么突然就去了呢。要说她没和李玉和好,李玉自然就不可能对我改观,摆小宴也不会来请我,即便来请,我和你家的人不同,也不可能让人传一声话。”
赵过说:“京城里没有几个小姐这边的人,他要宴请谁,买人心么?!”
的确是有问题,还是不小的问题。李玉有什么好摆宴的,姓姬地怎么积极?!非是李玉自保心切,想放弃对家族的操控,而姓姬的觉得有机可乘,拉了我去争取李玉的家臣。可他为什么会拉上我呢?!李玉不请我,他们何乐而不为?!为什么还要来拉我呢?!难道是他对樊英花贼心不死,而李玉身边的家臣们心里也有我,他们这才拉了我,上门比较、比较?!若是这样,那些家臣一定会先来了解我这儿地情况,或者一直在了解我的情况,这又是通过谁来了解呢?!
狄阿鸟将刀的尾端扎到地上,细细寻思:会不会是唐凯有问题?!一直避着我和赵过。
想到这里,虽然仍是猜测,却也多了许多根据。
他对自己的结论震惊,脱口道:“还真小看这对男女,他们以前和我们斗来斗去,倒不像是意气之争了,似乎牵扯到谁在他们那一个圈子拳头大一些,分量重一些。说不定还和我抢老婆。”他继续往下想,暗道:“要是唐凯不牢靠,李玉一定知道樊英花身在京城。然而姓姬的那帮人和他靠得很近,却一点儿不知情,否则也不会自认为捞了大便宜,站在这个角度上来看,樊英花和李玉无形中达成一些共识,要一起豢养这只乱咬人恶犬,把朝廷地忌惮转借出去。要这么来说,李玉也该知道朝廷有些分不清唐柔和樊英花,也同样会把家族大权交给他们,不得樊英花一再告诫,让我别招惹这条疯狗,只是这小子是不是还对樊英花有心思?就他那样的武夫,能跟老子比么?有心思也是竹篮打水。”
他猜到这些,突然觉得如果情况属实,这几个高低乱蹿地人,此刻也一定为接受一笔资本欣喜若狂,却不知道前面是个套,他们拉的自己,只是别人让他们钻得更义无反顾,倒也可笑、可怜。
想到这些,他不由对这位姓姬的年轻人感兴趣。
这个人也是年纪轻轻,却已经成为一个首脑人物,至少可以和自己拉了几十年杆子的叔父分庭抗礼,究竟源于什么?!
是和自己一样,且算英明神武吧,英明神武,还是什么势力扶植的?!
他精通练气,该不是什么墨门,魔教的重要人物吧?!
想到这些势力,他微微皱了眉,有点头疼,倒不是因为那些高来高去的本领。
黑明亮,焦生,包括谢先令、吕经都和墨门牵扯不清,却还仅仅是冰山一角,一旦真有一个宗派给某一个人提供全力,无疑是一股极为庞大的力量,强大到自己自问一遍,都要连忙靠边走的程度。
出于这种考虑,他最同情的是朝廷,内忧外患,还有一股股自己从蛛丝马迹看出来,甚至直接接触过的敌人。
这些敌人不同于一般草寇,背后有宗旨,有文人,有区别于儒家的政治理想。
想到这里,他心里一动,心说:“看来我不能再这样三人俩兵地去收拾祖业,也得找一找支持我回草原的力量,在草原上,这股势力就是那些萨满们,对,我现在就要为将来打算,去找萨满,听说有一些萨满来京城,在太学求学,他们一定学习不少中原文化,我早早地去认识,就能借助他们,以免像在水磨山那样,挑来拣去,都是泥腿子,根本无可用之人。哪怕他们只是给我造造声势也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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